第九十三章 小秧
作者:壁鸣      更新:2019-08-26 01:29      字数:3172

第二天阮子融醒来,顺手一摸,旁边空空如也,他坐起来,打着光脚在屋里寻了一圈,没见着陈穗的身影,最后在写字台看到她留的言,“紧急任务,我回警队了,别找我,我会联系你。”

阮子融错愣,她就这么走了。

陈穗联系到了乔队,说了情况,乔队沉吟片刻道:“我会安排人去打听打听,但你听我说陈穗,你不要再一脚踏进去了。”

“我只是想找到陈秧,这次是我大意了,就这么单独留他一人生活。”

“你越想找到他,越不能轻举妄动。我怀疑他这次失踪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他是被利用了,而目的是在你。”

“我?我不是已经退出了星火行动了吗,这次来香港除了找陈秧,也是为了和我男朋友的父母见面。我。。我没有再见过老板,也没有打听他的任何事。”

“你想得太简单了,这趟浑水里,除了大鱼,还有很多虾兵蟹将,毒水母,一不小心也会被当枪使。”乔队简略的说出他的担心。

陈穗听了沉默了会,道:“我知道了。”

“记住,你千万别冲动。”乔队最后叮嘱道。

陈穗挂了电话,不到片刻又响了起来,是阮子融,可她没有接,她走进一家茶餐厅,点了份烧鹅饭,餐端了上来,鸭身油光水滑,她尝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结账后走出餐厅来到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小公园。

她掏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图灵,你能帮我定位一个电话吗?”

“这。。。不合规矩啊,而且我的权限不大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我弟弟,我知道为难你了,你能帮帮我吗?我很担心他!我只想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图灵叹口气,“哪个yang,号码和身份证号多少?”

陈穗振奋起来,“秧苗的秧,手机号是xxxxx,身份证是xxxx。”

“你在他手机里开了定位吗?”图灵那边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又补充:“如果没电或者关机也搜索不到哦,而且你说在香港,要是换了本地的电话卡,也没办法,起码我这没办法。”

“开了的,我明白。”

“他如果故意躲你的话,说不定会关掉定位,我不确定能不能锁定到。”

“我偷偷开的,他不知道,我手机上不知道为什么查看不了了,所以我只有拜托到你。”陈穗道。

当初她还为自己没征得陈秧的同意,悄悄给他开定位而汗颜,但好在现在能派上用场。

“加密了。”

“什么意思?”

“他已经被设定为特殊用户,行踪进行了加密。我的权限没资格锁定他的位置。”图灵显然也有些诧异,仔细看了备注,解释道:“他被拉进了一个叫‘星火行动’的加密文档,除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成员,上峰,其他人进不去。”

陈穗心惊,为什么陈秧也被上面的人认定和星火行动有关,连她都退出了,她的弟弟却卷了进去。

“图灵,情报科关于卧底探员的档案会保存多久?”

“电子档案五十年,纸质文档的话十五年就会清除了。”

“你试试用‘王绰文’这个名字,身份证号xxxxx,登录那个加密文档。”陈穗为了尽快求得陈秧的行踪,打破了卧底探员守则之一:“除自己和联络员,永不能向他人透露虚拟身份详细信息。”

图灵此时已经察觉了陈穗过去的工作内容,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一帮到底了。

“被拦截了欸,备注是时效已过。”图灵道,放低了声音,“陈穗,算了吧,你有跟上面求助吗,说不定他们出面能找到你弟弟。”

“我一分钟都不能再等,多等一分钟他就多一分钟的危险。”陈穗语气坚决。

图灵一边埋怨自己心软一边说:“其实这里面有个bug,我修改下内设,把时间调前,可能会骗过去。”

“真的吗?!那你快试试。”陈穗激动道。

“你啊你,你以后千万别把这些信息告诉别人了,不然这个bug就是突破口,整个内网会有很大隐患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人美心善的小天使,才放心找到你。”

电话那头图灵一声叹息,手指却没停下,她很快的写了个小程序,如在加密文档的门缝下塞进一枚烟雾弹,暗地里修改了时间,时效性回到了设定范围,她再用‘王绰文’的名字和虚拟身份证登入,文档立刻被打开,跳出来一个文字框,“总有人会铭记你的坚持和奉献。”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详尽的加密档案,内心有点兴奋,但她也没忘记正事,迅速搜索起陈秧的位置,好在还有信号,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具体位置,“在观塘,我发了定位在你手机上。”话音刚落,陈穗就收到图灵发来的定位信息。

陈穗道过谢,立刻准备动身去寻人,图灵在电话里叫住她,“陈穗,你要注意安全啊!”

“会的,你可以随时找到我不是吗?”陈穗这一刻才稍微放松一点,开起了玩笑。

图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情报科工作的人,从入职第一天起,人身自由都会被监测。包括她自己在内。

陈穗打车来到观塘,车费有将近400港币,期间阮子融打了好几次电话,也发不少信息,她没有回复,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陈秧的人。

她拿着手机跟着提示路线走了过去,走到一个小药店附近,线路就自动结束,提示她目的地就在附近,可她环顾一圈,都是些芦苇丛,没看见什么住户。她想去药店打听下,刚进去就听见老板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对话,女孩要买店里所有的止疼药和咳嗽药水,老板全拿了出来。

女孩仍然不满意,“我要的是咳嗽药水,不是止咳糖浆!”

老板无奈,“没了啊,有的都给你了。”

女孩压着火,从兜里摸出一把乱糟糟的纸币扔到桌上,提起东西转身就走,陈穗看她脸色和状态,还有大量购买这类药品,直觉她一定有问题,不由地偷偷跟在她身后,走了大概10分钟,女孩来到一个很破旧的砖房,看阳台和周围的痕迹,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住了,一副待拆迁的样子。

女孩警觉性很低,陈穗跟着她来到房屋门口,缩在一角,听她进了屋,房子太破,里面的声音很清晰,“我想明天可能要去远点的药房才买得到咳嗽药水了,那家都没有了。”

陈穗直起背,朝里望了进去,见女孩背对着她,扶起一个男人,在给他喂水。她一眼就分辨出男人的那双鞋,是她送的球鞋,是陈秧!同时,女孩也叫起来,“你怎么了?!你又打针了,啊?!!”

陈穗忍不住,冲了进去,一把掀开女孩,陈秧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你谁啊你?”女孩不明就里。

陈穗却没回答她,蹲下来看着形如枯槁的弟弟,面色灰败得如水泥地,身边都是用过的针头,角落还有个老鼠洞,他下身被打湿,一股尿骚味,如垃圾堆里一条脏抹布。

她眼泪瞬间蓄满,溢出眼眶,抱起陈秧,“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戒掉了吗?”

“对不起,姐。”陈秧看清了来人,朝她笑了下。

女孩听见陈秧的称呼,和陈穗泪流满面的模样,知道她不是来伤害他们的,便坐到一边,“我尽力了,是他自己坚持不去医院的。”

陈穗压抑着颤抖的嘴唇,“为什么不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快叫救护车。”

女孩无动于衷,陈穗自己拿出手机准备叫车,陈秧的手覆盖住她的手,“没必要了。”

陈穗感受到他手凉得像冰,气息也越发微弱,小便失禁,她眼泪汹涌,多得模糊了视线,陈秧用手去抹她的泪,“都是我不争气。”

“是谁弄成你这样子?你告诉姐姐好吗?”

陈秧笑了,没有回答,“别跟外婆说,就说我跟洋妞跑了,我宁愿她怨我,骂我。”

陈穗紧咬着牙齿,点点头,陈秧似耗尽最后一丝力,眼神放空,喃喃自语道:“原本我是想成为路飞那样的男人呐。”

他的手无力的垂落,有只老鼠从老鼠洞里钻了出来,瞄了眼毫无生气的少年,飞快的从他身边跑过。

陈穗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弟弟瘦弱的身躯,巨大猛烈的悲痛冲击着她,脑里全是他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边怯怯的小模样,打架输了咧着嘴抱着她胳膊哭的小哭包,偷偷给同桌写情书被她笑窘迫的连耳朵都通红的小少年,考上大学抱着外婆满屋乱转的毛头小子,而如今怀里的是一具被毒品吞噬的冰冷尸体,他鲜活的人生就终结在这间四处漏风,断壁残垣的破房子里。

陈穗心里的恨,不甘,痛惜,自责,全部交织在胸腔,她仰头发出悲鸣,“小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