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遥闻长安乱,相识便是缘
作者:粉橙薄荷绿      更新:2019-08-26 02:22      字数:9037

乱世积年,是有仙人篆赋于飞石,笔锋俊俏,劲而有度,流水行云。后以朱砂轻抚,凡至向阳午后,粼粼波光流动石表,常惊憾阡陌之行人,扰迷东望之飞禽。寥语浅词,或令愚民生畏,引儿女落泪,教行侠难寐。

赋曰:东海无垠,确有妙屿,云樱比比,佳人济济。净静滩头,泛舟而影对立,停驻便见发髻。可辨正男少女,亦有知命之夫妻,伴花以舞歌,举酒以言情,成双成对可谓鸳鸯池中两两飞,一跟一随好似流星把月追。岛人泛泛,面容清扬,体态翩翩,成男白日而携子踏浪,月起而挽妻观星。似无赋税之忧虑,温饱之顾忌。

此屿远观圣美,四海怀中坐一山,草木缤纷,烟波慢腾,如梦似幻。其间隐隐可见青瓦楼阁,吊楼屋舍,阡陌交通,星罗棋布。凤凰珍禽环炊烟而跃驰,海鱼巨蟹顺水道而畅游。牵牛铺路,花石扮河,彩蝶纷飞而不知倦,偶有彩云远来腾挪,遂把白鹭招惹。

极目屿北一硕石,观得宛英二字。吾唏嘘此地之仙,此海之妖,若非亲睹而使之徒现于画帛,定难传其神韵之毫厘也!

第一节风起含元殿

“报......!”先只闻得刘公公夹杂着气喘的急音,待众人朝殿门外眺望了片刻才远见其影,慌慌张张,手扶着顶戴一气从丹凤门跑上来。

“启禀皇上,宫外的...宫外的...被揭了!”显然这老太监还没顺过来气儿,语无轮次,说时早已扑通跪在了地上。

“什么被揭了?”那皇上问道,“伏魔金御榜?!”

“正是,可那揭榜之人却不见了踪影,赎奴才该死有失监榜之职...请...请皇上赐罪!”说着刘太监已经磕下头十几个头了,那顶戴也滚落在一旁去了。

“哦?那信长将军如何?”皇上起身连忙问道。

“将军只是被人击晕,并无大碍,只消稍事休息便可。”听得禁卫军将军安好众人松下一口气,皇上又座了下来,大手把胡须翻来覆去的捋着。

此金御榜乃唐高宗亲笔与上元元年初春,即公元674年,用以召集天下可降妖蟒之勇士。如今已过了元年立秋,半载有余终获揭榜,却不得其人踪影。该榜为伏魔金御榜的第四封,前三封以寻得五位高人落定,分别是寿丰山的韩韧,荆花谷的达奚姊妹,锡山顾昭与江湖散人谢三招。数月前五人联手除妖失利,除达奚姊妹外均负伤累累,此时均尚在宫中蓬莱山静修。如今这妖活动频繁,若不加紧除之,后患无穷。若是这第四榜能引来一位无双高手,次年再去除妖就多了几分把握!

“速速前去查明揭榜何人!寡人倒是要见识下是谁这般胆大妄为?”

刘公公得昭后谢过皇上不杀之恩,正要起身去办差,只见从大殿之上空降一素衣男子,身材清瘦有度,背上一把暗紫镶珠长剑,剑柄有轻纱缠绕,金玉护手。斯人着地,恰好与刚转身的刘公公照面,惊得公公一愣便瘫坐在了地上。众大臣也甚是惶恐,都已退避出三丈有余。半晌谁都没回神喊出“有刺客!”来。

男子见众人惊叹无言便先开口说了话:“赎小生无礼,也就不用劳烦这位公公明察,揭榜之人正是在下。”而后抱拳行了个礼。

高宗起初也诧异,手中已握住了藏在龙榻后的宝剑。见男子恭恭敬敬并无恶意,便缓了缓了神,正襟危坐了起来。

“大胆妄人!竟敢私闯大明宫!来人拿下!”一朝臣出言恫吓,大殿四围的卫士拔出白刀指向殿中,可谁也没有敢妄动一步。

这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鄙人方才见城门外榜云寻觅降妖之士,固取榜前来面圣,见皇帝与朝臣议会而不忍惊扰,遂立于殿梁之上等候。得罪之处,还望帝王见谅。”语罢,男子又行了拳礼,还了众人一抹微笑。

“罢了罢了,大英雄不拘小节。”高宗实有胸怀,若这男子图谋要取谁性命何必如此周折,“就连朕端坐大殿之上都没有发觉少侠已在殿内等候多时,此等武艺卓绝,实为良才猛将哉!令寡人好奇少侠英名而又师出何门?”

“在下陈言初,师出东海宛英。”陈少侠道,“此次来关中腹地是为寻找家父,沿途听闻终南山时有妖蟒作乱,数载而不得灭,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固妄自揭了御榜以期还以天下太平。”

“好志气!哈哈哈哈......朕想起名曰《游山水志》一书,其一卷赋言东海确有宛英美岛,似梦似幻。未曾想当真有此钟灵毓秀之地,妙哉!”

“宛英之士行走江湖不善张扬,行侠仗义而不留姓名,晚辈若非寻父之心亦会隐逸。倘若小生他日降妖有功,便可扬微名于百里,期吾父闻之也。”听罢陈言初一席陈述,旁的站出一位老臣道:“百善孝为先,少侠此举即可解苍生之急,亦可助汝寻父之计,一箭双雕也。”

陈言初为得到理解而欣慰,大殿之上的气氛也由方才的不悦转而渐入佳境,眼前的这位陛下似乎也是海量明君,令人甚是舒畅。高宗亦见气氛已好,便吩咐旁人为陈赐座而详谈,众臣也纷纷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侍俾为落坐了下来的陈言端来一面梨花木矮桌,桌壁细雕双龙双凤,又赐一觥美酒,杯盏游龙缠绕甚是精美,旁的还有天南海北之瓜果。这高宗好宾客惜良才之胸襟令人敬仰,大唐盛世的缘由可见一斑。

高宗道:“少侠远来仙岛,初入宫廷不懂这规矩,不知者不罪,可今后......”

嗖....叮!...嘭...只见陈言初桌上的酒盏大破为二,酒浆四溅出,那瓜果滚落一地,定睛朝地上一看,一枚飞镖正插在地上,镖尾还在嗡嗡地余震着。陈一动未动,看着这一地狼狈,笑曰:“倒是可惜了这美器与鲜果。”转头往殿门外看去,只见这时大殿门口已站着五个人,因屋外日光强烈着实看不清那面容,于光影中显得身姿笔挺然觉各各侠气汹汹。

“这...少侠莫怪,此乃先你而来的五位英雄也。”高宗对陈言初解释,他双眉一紧,又转而面朝殿门喝道:“何以如此无礼!”

五英雄抱拳单膝而跪,一温柔女声言:“吾等本在后山清修,但闻今早大殿有来不速之客,特此前来护驾。”接着又一粗男声道:“刚才又听门卫说是揭了榜来降魔的,在下看他白白净净,就帮陛下试了试他,也不过尔尔!”说完把手一挥,像是扫了他的兴一样,白来了这大殿一趟。

“何来此论,谢三招不得无礼!”高宗微怒。

“陛下,要不是我谢某故意击那酒杯子,斯人岂不已经一命呜呼了?此等武艺,谈何降妖?不过他倒是装作沉着,只怕是被我吓呆了吧哈哈...”

“我说你还会用‘一命呜呼’这个成语呢?”又一女声插言道,引得旁人窃笑。这个谢三招没接她的话,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便没再作声了。

“陛下,既然事情已经分明,吾等便退下了,不再纷扰大王大宴宾客。”一背载长刀男子道,“吾等有失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准!...”高宗连挥了挥手,赶忙舒展去脸上的尴尬,眼色旁人去收拾殿厅上的狼藉一片。

陈言初见五位英雄转身要走,便起身道:“众英雄请留步,小生方才领教了这位谢兄武艺之不凡,还愿请各位再赐教一二。”他往前跺了两步,又回身指着刚才自己落座的地方,接着道:“方才酒浆四溅然而吾未湿身丝毫。”旁边的大臣们伸颈细瞧,果真如此,酒水散了一地确恰好在其落座处乖乖的停止,围出了一道半圆形的弧。“既然英雄不想让小生喝这一觥酒,在下又何必贪杯呢?”陈言初躬身拔出地上的镖又道:“方才小生断镖路并无不善,固未闪躲,既然众英雄有意试在下之虚实,不如前往大殿外开阔之地切磋可好?”说罢手腕轻轻一抖,那飞镖嗖的一声,朝那谢三招飞去,众人张嘴“啊”的吸气,到了一看,那镖听话的挂在了他套上的镖环上......

“哈哈,朕就说陈少侠绝非等闲之辈!也好也好,汝等日后一同降魔,今日便互为熟悉吧。”高宗走下龙阶,“那就在龙尾道下比试吧,众爱卿,同朕一同来饱眼福!”

说着,大家已经来到了含元殿外龙尾道上,时近正午阳光充沛,栖凤阁与翔鸾阁中间的石板路被照得反光。这含元殿地处龙首原上,站在龙尾道上便可一览长安百态众生,天边终南山在雾中影影绰绰。虽已跨过立秋时令,关中的风还不见清凉,倒是被这秋老虎占了威风。高宗坐在龙尾道的平台边上,旁边俩侍女拿着大扇轻摇,大臣们顺阶梯之势而立,五位英雄和陈言初已走去前方那宽广的石板路上了。

直到这时陈言初才看清这五位英雄是三男两女,并排而行。这左边男子肤色黑俊,胳臂健壮却又不肥硕,赤手空拳没有武器,倒是穿了一身黑金麟甲。旁边那俩女子是双胞姐妹,面容姣好,身姿婀娜,走在五人中间甚是吸睛,倒也完全不像习武之人。靠左手的女子手腕缠出两条长长的淡红绸带,飘荡在身子两旁。另一位姑娘将双手并与身前,走得更是含蓄,足上一双青色绣花鞋未然一尘,兼有大家闺秀之容,小家碧玉之姿。再往右是那刀侠,着深兰长袍,他走姿潇洒豪迈,身后背了一把六环大刀,刀面皎洁如新。最右边的那位陈言初倒也算认识了,他定是那个谢三招,腰间挂有一排月牙镖,背有羽花利箭,手执檀木弯弓,走路时双臂大摆,配合轻微隆起的小腹,看起来有些滑稽。

待他们走到了双阁当中,陈言初先报上了自己的名来,而后得知另外四位英雄分别是韩韧、达奚兰蕴与达奚天香,还有身背大刀的顾昭。

“陈少侠,请!”顾昭示意陈言初多迈出几步。

“请!”

第二节试剑龙首原

顾昭拔刀朝陈言初眉心劈去,陈已闪至左侧并用剑柄接了这第一刀,剑躯微抖,只见那大刀锋刃一侧,刀上六环哗啦作响,蓦地又朝左侧扫来。陈速把那腰身后仰,让那面刀贴着自己鼻尖飞过。顾昭见他重心已失,侧身跃起竖劈,借着日照刀光闪了众人的眼,只听呯的一声,待睁开眼那刀已插在石路中一指有余,而陈言初则淡定的站在了顾的身后。这三招过后,顾昭的脸上已起了一层薄汗,顾不上用长袍去擦,他拔起长刀以求再战,才发觉这小子的剑还未出鞘,只是左躲右闪就破了他的刀法,这让他陡觉难堪。

“陈少侠果然不凡。看刀!”只见顾昭将刀傍在腰间,刀口朝外旋转着扑向陈去,陈拔剑对刀,逼其停滞,那刀又脱开了顾的手,径直飞向陈下盘而去,此间顾腾起作势飞踢,朝陈首级跳去。陈见上下受敌,顺势来了一个后空翻,然后还是落在了原地。顾昭在其身后接住空中的飞刀,滑移了几丈停了下来,只觉胸口微痛,低头一看胸前竟有两个灰白大脚印子!

众臣连声叫好,龙颜甚悦,为方才这几回合的较量啧啧称赞。虽然顾昭未得半点便宜反而被陈言初踢了一脚,可其挥刀如雷之迅猛还是颇显内力的。但堂堂顾家刀法数招下去,一招未中,实在有失颜面。

“少侠为何只拆招而不出招?莫非看不起我顾家刀法乎?”

“非也。”陈言初气定神闲地说道:“顾英雄刀法犀利今已有所领教,不胜佩服,小生若是拿剑法硬拼定难讨得便宜。吾宛英寒门,素以身法见长,求得是抓住破绽而后一击制胜,实无不敬之意。”

顾昭一旁的天香姑娘插言道:“少侠步伐轻盈,心性沉着,方才先是躲过了顾大哥的虎跃劈,然后又一个空翻破解了那无踪瞬切,实在是精彩呢!”谢三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才的局面,兀自问道:“竟然夺得过这两招?我都没看清楚呢。”

“那么敢问少侠以何招式一击而致胜?”韩韧在旁看顾昭脸色沉沉,便发问陈言初,说着便从几人中走了出来,站在了更宽敞的地方,“陈少侠,就请以我为对象露一手吧?”

韩韧精通气盾之术,只见他两手在胸前一提,好生了一阵风,扬起一圈地尘,而后双掌慢慢下压,看似又把内力逼入了丹田。这时其周遭显出了一个淡黄透明气盾,以蛋壳型庇护其身。高宗和大臣们都侧脸眯着眼,不时用长袖遮面,在这沙尘风中,叫常人呼吸也不能顺畅。

“那么请!”气盾中的韩韧见陈言初身子还没动便催促了一声。

“韩兄,献丑了!”只见陈言初遁走拔剑,剑光青白,而后绕盾疾行,没过几圈便看不清了身影,风势比先前更加猛烈,风中仍可听得其白衣哗哗作响,又过了几圈,竟连那缥缈的身影和衣服拍打气流之音也察觉不到了!众人无不惊叹其身法之迅速,恍若消失。

“这...”顾昭张大了嘴巴。

“飘仙御气!”达奚兰蕴道:“江湖传说确有此技,没想到...真的...”天香姑娘躲在姐姐身后感叹:“若非亲眼见所见,岂能不是传说?”

众人惊叹之际,徒然传来噗嗤的一声,好似烧红了的剑掉进了冰水。看那气盾陡然开裂而后化气散去,瞧到陈言初已定身准备送剑归鞘,风亦渐停,众人睁开了眯着的眼。韩韧站在原地神情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少侠。“少侠...你...怎么会这样?”韩韧十分不解,这千钧万石之盾竟被这小子像戳水囊一般轻松破了!千钧万石可谓中原众多武学之一绝,还未有人能奈何得了,若非开盾者内力耗尽,则被誉为无懈可击。韩韧内力雄厚,往往能开盾半日之久,看来真的是这少侠所破了?!

陈言初还剑入鞘后整了整衣裳道:“飘仙御气乃为本门之精粹与根基,然而若无心法辨气诀、一情诀双双加持亦无法悟其奥义。小生方才便是通过这三技配合,找出韩兄气盾的细微破绽,一击而破之。”

“啊,原来是这样啊。”天香姑娘似乎恍然大悟,“就是说...恩...辨气诀本是习得飘仙御气的基础,然而气盾是由内力之气合围而成,陈少侠配以心法一情诀的冷静专注找到了气盾的破绽。是这样吧?少侠?”

“正是。”陈言初回,“姑娘果然聪颖。”

“啊...哪里哪里...少侠过奖了。”被人这么一夸,天香红着脸害起了羞来,侧过身子面朝姐姐去了。

这气盾虽坚不可摧,号称可吞千钧刺承万石压,奈何陈言初精通辨气决,正所谓以柔克刚。这辨气决可变风之变化,可查气之流走。至于轻功,可做到行百里咸顺风无阻,待其与风同速,衣带不飘,宛若静立。至于破招,远可感知数仗外之气流缓急,近可观气盾上游动的嫌隙。

“韩兄不必诧异,小生只是走运罢了。倘若他日遇见其他盾法吾怕是还破他不了,恰巧今日韩兄使用的的是气盾。”陈言初说着,抱拳鞠了个躬。“不不不,韩某平生头一次被人拆招,只觉惊叹,少侠一身奇异本领,幸会幸会!”说着韩韧连忙抱拳回礼,确实是他小看了这位英才,这令他略感羞愧。

陈言初比过这二人,往那龙尾道上一看,见高宗身旁那俩女侍手上的大羽扇已被吹得残破,高宗却喜笑颜开和亲信指着这边评说这什么。他转过头来说道:“另外三位英雄,不知哪位先来切磋?”那谢三招向前一步,说道:“我与你早就他们二人之前比过了,算作是平手吧,现在就不再比了。”达奚兰蕴看了眼谢三招直言:“你呀,算了吧,怕是比了就一命呜呼了!”谢三招听罢识趣的向后稍了稍,她接着道:“兰蕴擅长束缚之道,可少侠身法飘逸,吾自知触汝不及,只增笑尔。妹妹天香更是以医术行走江湖,武学根基浅薄,与少侠无从比较。”陈言初看了眼天香,天香微微点头回了个眼神,便把那红脸转开去了。“既然两位姑娘不便切磋小生就不强求了,他日一同降魔还望众英雄多多照顾。”

高宗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大臣。

“朕今日大饱眼福,天佑大唐得良才,汝等既然已切磋一二,不如稍事休息,待正午与我同去殿厅用膳。”

“谢过皇上。”众英雄回道。

“寡人方才特意吩咐人去地窖取来典藏的美酒,今日佳期,煮酒论剑,吟诗作画,快哉快哉!...哈哈哈...”

众人随高宗回到了含元殿中,待高宗与大臣们理完朝政,就剩下他们这英雄六位和高宗的几位爱卿了。又没过一会儿,已经在在殿中摆好了十套矮桌绒座。高宗见准备妥当示意大家落座,而后双手颌前一拍,那掌鸣声在殿厅里回荡了几番,旁边的公公随即大喊了一声:“上菜!”

第三节杯酒拜英杰

这含元殿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舞女配合着乐师哀而不伤的音符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造型百变。宫女忙着上酒菜,有序的穿梭在大殿之间。

这宫廷里的菜名有些寻常百姓都没听过,更别提吃上它一口了。这宫女们把菜一盘盘端上来也不介绍菜名,谁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见有大块豚肉、螃蟹、鳗鱼等等...倒是这粥一眼便知定是西湖牛肉羹没错。谢三招看了眼刚上来这螃蟹,心想这个怎么吃啊?转身要去问顾昭,见顾昭也摇了摇头。

高宗看出了诸位英雄的尴尬,说道:“今日寡人迎四方之豪杰,特准备八方美食为宴。”说着指自己桌上那螃蟹道:“此乃镂金玉凤蟹,蟹腿粗壮肉细,蟹黄肥厚,各位用手拨开便是了。”陈言初长在东海,却也难见这等螃蟹,好生巨大,定是肉肥汁美。而后高宗不厌其烦,将其余菜品也一一介绍,才知这菜有清蒸白鳝、梅菜蜜肉、塞北白斩鸡、双龙戏珠......总共是八菜一羹,人人有份,把那矮木桌子摆了个满。

“谢皇上恩典,小生先敬陛下一杯!”陈言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哈哈,少侠今日风采让寡人大开眼界。”高宗也将酒倒进了肚里。陈言初斟满了第二杯酒,说道:“五位英雄豪杰,今日四海相聚皆是缘,小生方才若有得罪,便以此酒赔不是了。”那谢三招听了赶忙站了起来道:“慢着,该赔不是的是我谢某,少侠,都在酒里了!”说着便把那一壶酒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陈言初没想到这谢兄喝起酒来甚是豪放,便把这第二杯酒陪了其他四位英雄。“哪里哪里,既然谢兄如此豪迈,吾以把这壶酒喝个精光,哈哈!”只见陈言初也效仿他把一整壶灌入了吼中。

“好酒量!”

“听闻少侠寻父,敢问令尊大名,吾等本是江湖中人,兴许知道呢。”这天香姑娘真是一片好心的问。

“家父名为陈群,亦为宛英人,两年前出了岛便再也没回来。”陈言初说完便长叹了一声,“岛上的长老说吾父不会再回来了,是因为家母行为不端,便绝情而别。”

“哦?那令堂可当真...?”

“绝不会的!”陈言初未等这天香姑娘把话说完,便激动地抢先答了,“家母是被人所害,咸亨二年,家母独自回扬州省亲的路上被人强...强...哎!若是要我捉住那畜生...”说时,只见他双手紧攒,不禁微抖,就连那眉目也恐怖了起来。

“小女并非有意勾起少侠之往事...”天香见这眼前的少侠情难自已,只怪自己问的太深。

大伙望着陈缄默不言,他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仰头喝下一盅酒继续道:“家母从扬州省亲回来,才发觉自己已有身孕,一时慌张无措便躲进了岛中一海边涯洞。”

韩韧插言道:“那令堂未曾去向旁人辩白?”

“哎...想来也没用吧...”陈少侠长叹一声,用两指去捏掉眼中那泪珠。

后来大家敬陈言初酒,也不时出言安慰,推杯换盏间得知了这宛英岛的更多细节。原来这宛英人生来怀有对爱情的执着信仰,与外界不同,严格的执行着一夫一妻制,求得是个两情相悦。那里婚娶没有门第限制,亦不由父母包办,只要你情我愿,誓言白头偕老即可。宛英岛虽偏远神秘,但富饶无比,岛民温饱不愁,或终日双双琴棋书画,或两两习武论剑,甚是悠哉,是眷侣谈情说爱的妙地。

这宛英岛虽怜惜有情儿女,但对于不专情者却是铁面无情的。男子暗自纳妾当斩,女子偷情不专更是要被绑上石头扔进海里溺死。因而宛英岛可谓专情眷侣之天堂,据说建岛于北朝时时期,实为乱世之中儿女之情的避风港。

酒过三巡,陈言初谈吐间已归于平静,说起那宛英岛的事情也不那么激动了。达奚兰蕴姑娘停箸说道:“那令尊不相信令堂是被人迫害?”陈言初回道:“吾亦困惑,按说他们感情很好...只可惜我娘她...哎...”众人皱眉,片刻后听他接着说道:“当我闻讯赶去的时候,只见已没了气息,身旁的石板上留有我娘的血字...”

原来陈母独自将那孩儿生产在了山洞,又将那孩儿送给了过往的渔民,然后就在洞中自尽了。

那血字凄凄,写着:苍天不爱我贞操,自此无颜见陈朗。生得此女难豢养,还予人间孝世昌。如此看来,这陈言初,还有个一半血缘的妹妹。

“陈少侠不必耽溺于悲伤,世事无常,人生苦多。汝母心地纯良,定去了那极乐净土,未尝不是解脱。”许久不说话的高宗听完陈言初的故事便安慰他。

“陛下的一番圣言果真让小生好受了不少。”

陈言初的经历得到了大家的同情,可也好过那没爹没娘的顾昭啊!顾昭无法感同身受陈的痛处,却深知失去一个亲人的痛楚。

“陈少侠,我自幼没爹没娘,被师傅带大。刚听闻你的故事,觉得你是个性情中人,不如今日就此结拜,互为兄弟!”一直沉默不言的顾昭徒然站起来说道。

“哦?”陈言初愣了一下,说道:“如今吾独自行走江湖,形单影只,若是顾兄愿永结兄弟情义,小生怎不乐意?”

高宗道:“哈哈哈哈,汝等六位英雄何不一同?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日之大殿之上岂不又流传一佳话乎?哈哈哈...”

“甚好!”韩韧道。看那谢三招挠了挠头,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兰蕴姑娘没作声,但已开始准备站起来了。

“姐姐,你真要和他们结拜呀?”这时一旁的天香姑娘小生说道。

“恩?有何不可?”她姐姐反问道。

“咱们是女儿之身!哪里兴跟他们大男人结拜啊!”天香姑娘有些急切的说道,这一声不料有些没控制住,被大家都听见了。

高宗清了清嗓子,看着天香姑娘说道:“天香姑娘不想结拜吗?都是英雄豪侠,何必拘泥于男女乎?”

“陛下!”天香声音哀求着,“我才不要做什么英雄呢,我就是个姑娘罢了...谁要和他做兄弟啊...”说完,竟有些害羞的把脸躲了起来。

一旁的姐姐无奈地说道:“那我可去了啊,你一个人呆着吧...”

“好!”天香赶忙高兴地答应了。

“真拿这丫头没办法!”皇上嘀咕着,不过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接着道:“那好,今天你们五位英雄结义为兄弟,朕作为见证,你们要情同手足,誓死不渝!”

五位英雄互相对视,会心的点了点头。一侍女这时拿来一个大碗,碗里盛好了酒端在他们面前。只见顾昭从腰间抽出一把皮套西域小刀,说道:“兄弟们,把手指就在碗口吧。”只见他用左手把那皮套轻轻一抖,小刀飒的弹出,不消一个眨眼的功夫,五个人的手指微破,那鲜红的血就流进了碗里。

“韩兄你先喝,你年纪相比最大,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了!”顾昭说道。

“那我就是二哥了?”谢三招赶忙问道。

“是呢!谢二哥!”顾昭道:“只是我与陈言初看似年级相仿,又不知自己具体生辰...”

“且慢!”温岚姑娘趁他还没说完话就插了嘴,说道:“我怎么听着这意思我就是五妹了?”

“可不?”顾昭道。

“我可肯定比你俩大啊!”温岚姑娘说道。这时天香赶忙在一旁窃窃说:“姐姐!哎呀,当妹妹有什么不好?你可是把我的年龄也交代了!”

顾昭摊了摊手,表示那就按温岚说办,接着搂着陈言初的肩膀道:“陈兄武艺非凡,我顾昭甘拜下风,我就是五弟了!哈哈。”

陈言初道:“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哈哈,来大哥,二哥,三姐,还有五弟!咱们喝!”

于是这五人便依次把那碗血酒给平分了。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哈哈哈”高宗笑道:“今天的含元殿甚是热闹啊!”

五兄弟喝罢这结义酒,便成了金兰兄弟,就由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了。这下,便不再谈及个人出处,满是豪情地畅聊起了未来。

“我可是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

“哎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