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陈娘我卸掉自己的钗环首饰坐在梳妆铜镜前托着下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如今不管什么原因我混进了汇芳楼有机会能够接触到唐鹤胥也是好事儿，只是听闻唐门中人戒心极高，必须得想办法让让他对我彻底放心才能有机会随他混入唐家，若是连进去都不能又该如何杀唐兆丰。想到此处我心里自有了一番计较不再多想只是合衣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缓解疲劳。如今睡的少还浅眠，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个毛病，虽然经常会头痛但也有所好处，若是有人寻仇我还能及时反应，以免睡着了被人在梦里一剑砍死自己都不知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真正见过我的人好像还没有几个，见过的如今也都是一捧黄土给埋了找不到了踪迹。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去感叹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陈娘的一张嘴可真是厉害，我来了不到两日便已经有了许多的寻欢客点名要听我弹一曲，一曲千两也真是挺值钱的。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要不要考虑放下刀剑真的进了这种寻欢场卖艺为生。
“婼儿，刚才沈公子花了五千两银子就是想要请你去陪他喝一杯，你看沈公子是唐门主的的外甥，这也是得罪不起的人。”我听了陈娘的还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还请陈娘代我转达谢意，等婼儿收拾好了就去见沈公子。”陈娘掩唇笑着道：“好好好，那就辛苦婼儿了。”待到陈娘离开房间后我对着镜子梳妆想着姓沈的是唐兆丰的外甥，估计就是和唐鹤胥是一路货色，都是欢场常客。有时候也想着这帮有钱的富家公子除了花钱好像也就没有什么正经事需要他们做了，尤其是兄弟多一些的，总觉得自己日后有了靠山不需要自己掌管那么大的家业，所以安心的吃喝玩乐也是常理。
收拾妥当后我抱着琴要出门，开门时司谕站在我门外的回廊处对着我笑了笑。“师……司先生，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情找我？”司谕摇了摇头只上下打量着我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温柔：“婼儿真是长大了，如今也是明艳动人的美人。”不太习惯听到他的赞美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司先生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么？沈公子请我去奏曲若是无事还请司先生不要耽误时辰，免得沈公子不悦怪罪。”
司谕只点头应了道；“你放心，我今日只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他回过身取过一把琴盒递到我的手里：“你如今是乐伎，又怎么能没有好琴傍身。这琴名‘清音’，虽不如上古名琴但也是价值千金。如今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帮不上你什么，送你一把好琴。”我笑了笑：“你这算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呢？”司谕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婼儿，你这话说的我真是心寒。这琴，你觉得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我都无所谓，只要能对你的事情有所助益就是好的。”
司谕这话我听的很是悦耳，但心里却仍旧有一丝忐忑不安，总觉得他这么做是别有目的。“师兄，多谢了。你的好意我领受。”我将自己怀中的琴放回了琴几上洗了手将那吧‘清音’从琴盒里双手捧了出来。
那位唐兆丰的外甥姓沈名昌文，沈家靠的是金银玉器的倒卖生意发家，但从沈昌文的祖父开始就和一直和唐门合作生意，如今仰仗着唐门的鼻息也是数一数二的商贾巨富。若是不能接近唐鹤胥接近他倒也是另一条路。想到此处弹琴时也多了些用心和技巧，我未抬头就已经感受到了沈昌文一双眼睛盯在我的身上，而我只当不觉继续弹奏，我今夜弹奏的这一曲虽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曲子但也是歌舞坊里必会的曲子。
“姑娘这一曲，余音绕梁，不输国手。”我笑了笑起身行礼轻声道：“沈公子抬爱，婼儿委实不敢承受。婼儿琴艺不佳又怎么敢和国手相提并论。”沈昌文走到我身前伸出手扶我起身，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的一双眼睛。“婼儿姑娘的琴弹得好人又貌美，这气质更不似这青楼之中的女子一般庸俗，本公子也是颇为欣赏姑娘身上的傲气。”我听了他这话不禁蹙眉微微侧过脸去闭上了眼睛：“公子又何必取笑婼儿。既入风尘里，又何来傲气清高一说。不过都是身似飘萍无依无靠，卖艺为生罢了。”沈昌文只轻笑一声掩饰了尴尬收回了手斟了两杯酒，举起一杯送到了我的面前：“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惹得姑娘伤心了，罚酒赔罪，还请姑娘赏个脸莫再和我这个粗人计较。”
我见他这么说话也只笑了笑接过酒杯同他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只不过以袖掩唇时将那口酒吐在了帕子上。“沈公子还想听什么？婼儿为您再弹奏一曲可好？”沈昌文看着我笑了笑道：“姑娘随意就是了，只要是姑娘弹奏的在下都喜欢听。”这人嘴倒是不错，只可惜了他这样长着一副好皮囊的风流公子却不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整日沉溺在花街柳巷里也不怕日后死在女人身上。
沈昌文今日倒是性质颇高也算是尽兴而归，只不过送客的事情我只推说累了交给了陈娘去做，自己抱着清音回了房里休息。弹了一夜的曲子再看这琴多了几分烦腻只收进了琴匣里不再去碰。只几日我便感叹这青楼之中的女子生活不易。我即便是喜欢弹琴偶尔当作乐趣还好，但若是将这弹琴作为谋生的手段真是会让我烦闷，我可不想整日里除了弹琴便再无什么其余的喜好。
“只一日，便是累了么？”“有些吧，只不过没有办法，我有我的目的。师兄怎么还没有回教里，难不成如今师兄失宠了么？”司谕伸出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轻笑一声：“鬼丫头，又再胡说什么。如今教中事务有莫痕处理我很放心，我如今就在外面替师父打探江湖上的消息经营咱们在各个地方的生意。这些事情对于魇教才是更为重要的。”我低头只认真的梳着头发不再与他说话。“果真是疏远了，以前你总是喜欢同我说话，无论说什么你都兴高采烈的，像极了一匹脱缰了的野马。如今……”
“如今我还是我，只不过是长大了在外面自己讨生活知道了言多必失的道理。还有，司先生日后无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若是让人看见了终归不好，即便您是汇芳楼的幕后老板，也要避嫌才是。”
司谕被我的话噎得无话可说只苦笑摇头，“你都这么说了我以后自然不会常来。我也是个要脸面的人，你这般厌恶我看来是铁了心不想和我回去了，我不勉强你，就像之前说过的，我不会说见过你也不会再来叨扰你。”我看着司谕的背影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见他也是为了他好。按照师父如今的行事作风若是让他知道了司谕与我私下里相见又不和他说……想想都为他感到担忧。
三日不长不短，不过也足够我费心思打听消息准备万全，今日见唐鹤胥若是不能引得他的注意恐怕日后能入唐门的机会少之又少了。“姑娘，陈娘问您准备好了么，三少爷和沈公子白少爷都已经到了花阁，还请姑娘收拾妥当了即刻去见客。”我应了一声让随侍我的丫鬟抱着琴与我一同出了门。
“陈娘，婼儿姑娘什么时候能到，我们几个等了许久了，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请么？”我刚到门外便听见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想来就是那位白少爷了吧。我接过丫鬟手里的琴让她先回去不必在这里等着，自己抱琴推门而入大概扫视了一圈后带着一个温柔的笑意向他们躬身行礼道：“婼儿见过三位公子。”“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弹琴，若是弹得好了本少爷有重赏，弹得不好就砸了你这汇芳楼，让你做不成买卖。”我听了这话有些担忧的抬眼看向陈娘她只向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必惊慌自己则是笑着对姓白的少爷道：“白少爷，您看您又在说笑了不是？我们婼儿可是前些时日给沈公子弹奏过的，沈公子都说了好怎么会不好呢，您这是多虑了。”
姓白的还想说话，沈昌文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眼风一扫姓白的立刻闭上了嘴巴蔫了躲在唐鹤胥的身后不再说话。唐鹤胥一直没有说话只一直看着我眼里带着狐疑之色。“我今日邀了我兄长一同前来，不过他因着府上有事会晚一些到，婼儿姑娘随意选几首曲子弹奏即可，咱们一边听一边等着就是了。”
“是，婼儿献丑了。”我弹琴时却依旧能感受到唐鹤胥在我身上探究的目光，实话说我见着这位三少爷总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只是年月太久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要进入唐家自然也是要走一些非常手段了，不能用常理论之。我这守财奴又怎么会真的放弃那二十万两黄金和两把名剑的报酬。何况舒窈那小子我可舍不得他将我攒下来的私房钱占为己有。
酒至半酣曲入高潮时花阁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姿从门外进来，唐、沈、白三人立刻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大哥。”我也收了琴音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小女子见过唐公子。”来人脚下步伐一顿走挪不到我面前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轻笑一声道：“婼儿？”我听了这声音猛的抬起头看着来人，指尖的温度刹时间冰凉一片，掌心也起了一层冷汗呼吸不自觉的开始急促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逃离此处。“婼儿，好名字。”他只做不觉我的异样松开了我的手腕走到了唐鹤胥身边冷哼一声道：“父亲今日还问起我你在账房学的如何，我刚夸了你有了些许的长进就又来了这里净干些丢人现眼的事情，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你小心家规伺候。”
“大哥，你难得回趟家没事儿就少说我两句吧。如今家里有四弟和五弟照顾生意，六弟年幼但也是个经商奇才，你就放我吧。求你了大哥。”唐鹤胥平日里在徐州也算是个硬钉子难得的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也有了畏惧之人，沈、白二人皆是站在后面大气不敢喘一下，我见这样准备抱琴离开却被那人叫住：“慢着。”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若不是那人手疾眼快拽住我的手腕我恐怕真的要因着心神不宁摔在地上。“多……多谢公子。不知道公子唤我何事？”
“我三弟今日特意邀我前来听曲的，刚才只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便觉得姑娘的琴音清雅，既然有缘一见还请姑娘再弹奏一曲，如何？”我看了一眼唐鹤胥和沈昌文，他们二人早已经乖巧听话的坐在一旁，那个姓白的少爷也收敛了脾气难得安静的坐在沈昌文身边。我想着他们三个如今在这他也不能拆穿了我的身份，如此也安心了许多坐在琴几后平稳了心神继续抚琴。
“姑娘可否再奏一曲？”一曲终了那人饮了一杯酒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我无奈叹了口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是，公子可还有什么想听的么？”他看着我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凤求凰，如何？”我指尖一顿抬眼看着他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惊诧。“怎么？姑娘觉得这曲子不好听么？”“既然公子说了婼儿弹奏就是了，只不过婼儿琴艺粗鄙不知能否弹奏出这凤求凰之中的缱绻之意。”他只看着我摇了摇头道：“无妨，姑娘尽可一试。”
一曲终了我的指尖依旧冰凉，那人也终是松了口不再为难我。“今日有劳婼儿姑娘了。”我只紧紧抱着琴向他们躬身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从花阁到我的房间还是有一段路程的，但我却像是疯了一般脚下生风恨不得用轻功立刻回去。我没有想到唐门的大少爷竟然会是……竟然会是……
回了房里我便察觉到屋内有人只拔下头上的金钗掷向黑暗处。“不错。”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轻颤一下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别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我只不会再随你回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