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青旼的话不禁愣在当场.“他……当真如此说的？也不怕你这个兄长动怒么？”青旼背着手看着远处风光叹了口气道:“唐鹤胥自幼便不得唐兆丰的欢心，对于他的婚事也早就放出话来，无需是哪家名门闺秀，只要是三弟自己中意的，出身清白的姑娘就可以。”我皱起眉头无言望天，我虽然想要刺杀唐兆丰但却没有想过嫁给唐鹤胥，对他也只是表面功夫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对他更加热络些，谁曾想这个人竟然误以为我对他有意要娶我过门。我低头看着指尖轻声道:“你这三弟也真是好哄骗，欢场之上逢场作戏他竟然看不出来么？”“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回府后走一日他去我书房看到了我为你画的画像，自那以后便经常借着由头去我书房，我也不曾管过。估计是那是在汇芳楼见到你后与我那画想到了一处，对你生了情意。”我听了他的话愣了片刻后无奈摇头，“那又如何？我为了我的生意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青旼伸出手挑起我的下巴一双眼睛里竟然满是恼火:“司婼，你宁愿出卖自己也不愿意低下头向我求助是么？”
“当初我逃离魇教就是为了彻底摆脱你，我不想也不愿意再与你多说一句话，这三年，我自己刀口舔血讨生活十几次死里逃生。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若是我想找你寻求帮助或者重回魇教的话，我一定会走。可是我现在也没有找你低头就是因为我不想见你，不想面对那些肮脏龌龊的感情。”青旼猛的扬起手我只抬头看着他眼里除了恨意再无其他。“我从没想过捡我回家照顾我长大如父如兄的师父对我存了怎么样的心思。当初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我年纪小对我颇为偏爱，可后来知道你的心思时我除了惶恐害怕就是恶心。师徒之情，不过是你欺骗自己欺骗我的幌子。你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么？师父爱上自己的女弟子？不仅是笑话，还是耻辱。”青旼的手垂落在身边脸色也是苍白，看着我的眼睛里是不再掩饰的情愫，我畏惧也惶恐转过头躲开他的目光。“我没想到你会知道，我从未想过你会知道。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掩饰的很好，不会让你发现。是我错了，我太看重你，也太纵容你，以为这样对你是为了你好，可如今确是我错了。”
“你觉得我不会知道么？可我还是知道了，而且对你对魇教也是彻彻底底的失望。我的师父江湖上人人畏惧害怕的魇教青旼教主竟然是唐门从不露面的大少爷，别告诉我当初唐门丢失的东西是你自己监守自盗。”青旼一时间低下头没有解释，我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七七八八，脸上只挂着冷笑抱怀看着他。“还是我天真了，没想到师父是真的会这么做。魇教之中那些被所谓正派诛杀的弟子难道就不是一条条无辜的性命了么？师父，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打算牺牲多少人才算是满意。午夜梦回时你不怕你的徒儿弟子入梦质问你为何要让他们白白枉死？”
“江湖事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的对的不一定是对的，你觉得是错的也不一定是错的。你还是年轻，不明白江湖之险人心之恶……”我看了一眼他笑了笑道：“是，你说的的确是没错，我还是年轻。可是我懂一样，即便我有所求也只会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的向上爬，绝对不会用无辜者的性命来做自己的垫脚石。”青旼只是看着我一双眼睛里却是无波无澜。“江湖险恶，你现在所感受的不过都是皮毛而已。有些事情绝不是拿钱办事。”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晓得呢，可那又如何，于我而言等我羽翼足够丰满钱也足够多的时候便有了逃离魇教掌控的能力。“你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够凭一己之力灭了魇教，师父会不会感到欣慰呢？”“当然，无论是作为何种身份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哪怕是你亲手取了我的性命，前提是你的羽翼丰满足够与我匹敌时。”
我笑着看向他：“可是如今，我却要为了一桩杀人的买卖取了你父亲的性命，你可还会为我骄傲么？”青旼望着我一双眼睛里依旧是平静，但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若是唐鹤胥真的要娶你入唐门，你真的要为了杀唐兆丰嫁给他么？”
“那么师父会同意我嫁给他么？”我抬起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笑意，他侧着脸看向我，在夕阳之下脸一半在阴影里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你希望我同意么？”我看着他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事希望你同意。我只是想着师父能否做到事不关己就当作从不知道这件事情。”“他是我弟弟，你是我的爱徒，而你要杀我的父亲。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其实不喜欢我叫他师父吧，因为每一次我叫他师父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带着我看不清楚的情绪，像是一些哀伤。但也有可能是我花了眼睛。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有一点，别伤了自己的性命就好。”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开。我松了口气终是放下心，即便自己已经清楚他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但自己依旧是反复确认害怕他的出尔反尔。“好自为之。”青旼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溪边。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很多人都对我说过，我写的也很熟练，但可惜了，我却记不进自己的心里。我能够记住的不过就是四个字：因果报应。我手上沾了太多血，这几年我接的生意所杀的人比我在魇教十几年杀的人还要多。可那又如何呢？人命如此脆弱，随手一捏就碎了，所以杀人很简单；可这双手上的血债太多，血债血还，我也早已看透了我这条命的尽头。只不过死之前我也一定要摆脱曾经的一切，哪怕只是短短一日，十二个时辰，那也够了。
我贪婪的看着夕阳一点点的坠落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夜幕来袭身上的凉意也愈发的明显，远处已经起了一堆篝火，沈昌文抱着一件斗篷走到我身边为我披上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我道：“婼儿姑娘去火边坐一坐吧，我已经让小厮去套马车了，等他们安排妥当了咱们就回去了。”我同他转身走向火堆时却没有看到唐鹤胥和那个人，抬起头看向他露出疑惑之色，因着靠近火堆我的脸被热气烘烤着温度明显升高：“大少爷和三少爷去了何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沈昌文见我面露疑色看样子也是性质颇高的挑了挑眉头看向远处的官道：“门主急召，他们兄弟二人已经被门主派人接回去了。临走时唐鹤胥嘱托我好生送姑娘回去不可怠慢了姑娘。”
我回头看着沈昌文衣衫单薄虽然靠近火边却也是冻的脸色苍白嘴唇也透着微紫，我猛然想起沈昌文是个读书人身体又不如唐家兄弟那般健硕自然是抵不过这霜寒露重。“更深露重有劳沈公子在此处陪着我挨冻受苦了。”“婼儿姑娘这是哪里话？我……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陪着姑娘的，能送姑娘是我的荣幸。”我垂着眸子斜眼看着火堆枯枝燃烧蹦出的点点火星飘落在空中轻笑了一声：“沈公子这话就是折煞小奴了。既然沈公子待我一片赤诚我也是真心相交，日后就请沈公子叫我婼儿，不必那般客套了。”沈昌文抬起头一双眼睛带着光亮语调也上扬了几分，“可以么？婼儿？”“自然是可以的，沈公子。”他皱着眉头颇道：“既然你也说了不要我同你如此客套，那你也不要再叫我沈公子了，叫我昌文，或是容涵……”他颇为踟蹰的看着我道：“我身边亲近之人，都会喊我的字，容涵。”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字，沈昌文的的笑容愈发的大眼里的光也亮了许多，而我只在心里轻叹一声对不住他。也许日后我与他……再见面就是江湖恩怨，那个时候我与他也许只会是仇人了吧。
沈昌文送我回了汇芳楼后一直站在我门外等我收拾妥帖熄灯就寝后才安静离开，第二日一早陈娘亲自送了早膳过来颇为感慨的看着我道：“我混迹风尘多年，见过无数的欢场恩客一夕之间的恩情便会抛诸脑后，红尘无情尤其是对咱们这些风尘女子薄情更甚。不过昨夜那位沈公子送你回来时可是站在你门外看着你这屋里熄了灯就寝才离去的。我见过无数的人却从未见过昨夜他眼里那般的深情认真，啧啧，婼儿你真是遇到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好郎君。”我听着陈娘的话却只对比着自己手里的两只不同样式的耳坠子发愁转过头轻声问陈娘道：“陈娘，你说我今日戴哪一对儿？”陈娘扫了一眼后指了指那对儿镶嵌着红宝石的耳坠子，我听了她的话放在耳边比量了一下也是颇为满意。
“陈娘，你可知道这两对儿耳坠子都是谁送我的？”陈娘摇了摇头，我指着耳朵上的这对儿红宝石的耳坠道：“我戴着的这对儿是唐三少爷送给我的，刚才那对儿碧玺耳坠却是沈公子送来的。陈娘也看出来了，有些时候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若是不适合自己的，即便是再名贵再用心也是枉然。”陈娘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那对儿碧玺耳坠默然无语，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又何必乱点鸳鸯谱。不过你也知道，亿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尤其是对咱们这种风尘女子来讲真情更是难能可贵。”我点头算是听了进去，只不过我心存疑虑今日陈娘的话太多，多到让我怀疑。
不知怎么回事，唐鹤胥已经足有两三日没有来过汇芳楼，我心中颇为忐忑若是不能进入唐门那笔生意恐怕就要告吹。钱倒是小事，不过我是怕白若这个名声会被拖累，好不容易闯荡出了一些名堂我不甘心就这样毁了。若是杀了唐兆丰，想来我也能在这江湖之上站稳脚跟有一席立足之地。我这小小女子却是太过贪心，总是怕心太高命也太薄。
“姑娘，唐三少爷在花阁，想见您。”时隔五日后唐鹤胥终于还是来了汇芳楼，我听了丫鬟的话点了点头，只看和镜中的自己还算是妥帖，只不过因着昨夜一夜无眠脸色有些苍白这妆容又淡，看着颇有几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架势，我不觉自嘲一笑，这戏要做就要做的全套，既然要作出一副无限情谊的模样自然了也需要一些憔悴才显得情真意切。“知道了。你去回了三少爷我马上到了。”说话间我从锦盒之中找出那对儿红宝石耳坠戴上换上一件艳色的长裙更衬得一张脸色苍白神色憔悴方才满意的迈出了房门。
站在花阁门外我打了个呵欠眼里满是欲落未落的泪水湿了眼眶，配合着我这幅模样想来也是配得上可怜憔悴这四个字。“婼儿见过三少爷。”唐鹤胥见我进门看着我脸色着实愣了片刻连忙伸出手扶着我起身。“几日不见姑娘怎么憔悴成了这般模样？”我向后退了一步拂开唐鹤胥的手站在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这几日被父亲关在房里，今日刚放出来便匆匆来寻你了。你可好么？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你麻烦么？”我听他这话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几日我只出去谈了两次曲子，也并未见过有来寻衅滋事的人。”听我这么说唐鹤胥做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点点头道：“那日我同父亲和大哥提出了我要娶你进门的事情……大哥并未作态但父亲却是震怒，将我关了几日紧闭。”我听他的话心里虽然了然脸上却也做出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三少爷这是折煞婼儿了，婼儿区区一个红尘女子又如何配得上三少爷呢？三少爷莫要拿我取笑就是了。”
“可我是真的想娶你，即便父亲不同意我也会拼了命去争取。我一定要娶你进门，一定要给你我妻子的名分。”“我不值得你这般待我，况且……我与三少爷不过见了几面您说娶我，可是拿我说笑？”唐鹤胥握着我的手神色认真的道：“不，也许婼儿你不信，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时就是一见倾心，那时我便告诉自己，今生非你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