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捏着他的手腕探了他的脉息甚是微弱心疼的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扶着他躺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想着将他手里的青霜剑取走，他的手紧紧地搂着我用了些力气也没有拿走只好任由他抱着睡了过去。“麻烦你好好照顾他。”莫痕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放心，不过你这个弟弟脾气也真是宁折不弯倔强的很，像极了你这个犟脾气。”我闻言苦笑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舒窈，“像我又有什么好的呢？做着刀口舔血的买卖却太过心软懦弱。”莫痕轻拍了我的肩膀摇了摇头，“我宁愿你一直天真无忧，也不愿你过的如此难熬。”
天真无忧么？从我离开桓山知道那些隐秘开始，我每天都会浅眠或是噩梦折磨醒，我无时无刻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唐门老门主唐兆丰遇刺身亡这件大功劳被青旼顺水推舟的送到我的身上，如今我又成了江湖之中人人想要的悬赏，从前虽然也有仇家但也不至于成为全江湖的公敌，如今呢，拜他所赐我这小小一方院落不落闲的被流水围攻，若不是这院子布置的机关巧妙我恐怕也要在这一次次的刺杀寻仇之中送了性命。“师妹，师父要见你。就在清宣殿。”我同莫痕从后山客房出来便与前来寻我们的空流遇上，他看着我脸上依旧是我熟悉的冷漠暴躁。“空流师兄，好久不见。”我轻笑着同他打招呼他却转过脸去冷哼道：“还知道回来了？”我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有心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空流师兄……”莫痕拽了拽我的袖子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他的意思，空流素来固执他认定的事情轻易无法能让他换了心思，我看着他苦笑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位素来面冷心热却又固执己见的师兄，只能依着莫痕的意思闭上嘴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不说便是最好的解释。“走吧，师父等了你许久见你不来才让我到这里迎你。”听了这话我只冷下一张脸跟在空流和莫痕的身后，心里却冷笑，他算的时间也是很准了。我这一生一世估计都难以算计的过他这样的人。
“你自己进去吧，我和空流便不再这里候着了。“莫痕为我推开大门示意我进去，我与他擦身而过时他只轻声道了一句‘放心’，我颇为不解但也不愿拒绝了他的好意只点了点头自己进了清宣殿的大门。
清宣殿内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无论是黑天白日都会在清宣殿的正殿偏殿都是点燃满殿灯火，因着青旼素日来颇为讲究这蜡烛也是他命司谕高价买回来的无烟无味的上好膏烛，我当初还和司谕偷偷说过师父平日里颇为奢侈，这膏烛一两银子一支，照着他这么买下去迟早把家底儿败坏光了。“你来了。”我还未站定青旼已然开了口，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清冷好听，他低着头似是在写些什么东西，因着我离得远看的也不甚清楚。“是，如你所愿。”他听我这话手上动作未停却抬起头看着我道：“如我所愿？你可知道我的愿究竟是什么。”他见我无言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窗下的椅子示意我坐下同他说话，我也不客气只窝在椅子里，他见我这幅模样也不说话倒了杯茶水放在我的身边。“尝尝，这茶可是我亲自炒的，虽不是洞庭碧螺春雨前龙井那般名贵的好茶但也算是我闲来无事琢磨的心思。”
我看了一眼他说话端着茶盏轻嗅后哑然失笑，“果然是唐门少门主，午子仙毫这般好茶竟被你说的如此轻贱，真是奢靡。”我这话并非讽刺他，只是真心觉得恐怕在这位少门主的眼里银子不是银子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并不值多少钱。“喜欢么？我记得平日里你最爱喝的就是午子仙毫，我特意学的只为你炒制。”这话说的颇为暧昧我听的也浑身不自在打了个冷颤。“可是冷了？如今这天气虽未入秋山里却是冷暖不定，你回来也不知道多穿些若是病了可该如何？”说罢他将搭在衣架上的斗篷取下披在我的身上，我只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涟漪。“你利用舒窈和司谕引我回来，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觉得你在外漂泊太久也该回来了。”“漂泊？若是换做从前师父说这句话我应该会很感动吧，但今时今日我却觉得你卑鄙，用了这种阴险法子利用我在乎的人将我引回来。”青旼回到桌前继续写着什么并没有接我的话，见他这样我心里也是颇为恼火只转过脸去冷哼一声道：“不知道青旼教主引我回来到底所谓何事？”他闻言只从桌上去过一张红纸挪步到我身前，“皎皎，你看这是我写的婚书。如何？”红纸黑字在我眼里却是讽刺，“怎么，师父是专程邀我回来观礼的么？”“观礼？皎皎，这可是你同我的婚书，你仔细看看我写的如何？”我愣了片刻低下头去看着上面的内容，“我何时答应了你，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会答应的。为了司谕和舒窈，你一定会答应。”他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里却是一片寒芒，“丫头，我命人将那个盒子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会为了救司谕和舒窈答应我，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不是陈月出，是我。”他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挑起我的下巴，“我将你捡回来，将你带在身边抚养长大，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以为你心狠么？恰恰相反你是最为重情重义的，但凡对你有一丁点好的人你都会涌泉相报，更何况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司谕和你身边的舒窈。”我挣扎开来转过头不再看他，“不要说了。我同你无话可说。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带舒窈离开。”正说话时清宣殿大门被人推开，我看着司谕被人半拖半拽的拎扯进了内殿。
当日的翩翩少年今日再见却是形销骨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一双眼睛也不似往日的光彩熠熠，虽然没有受外伤的迹象但我见他这幅模样想来也是受了许多的折磨。“司谕，司谕。”我跪在他的面前捧起他的脸，他却好似听不见看不到一般呆呆地萎顿在地上，我触碰着他的脸他才有了一丝半点但反应。伸出手胡乱的摸着一张嘴张张合合的发不出半点声音。“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般模样。”我转过头对着青旼大吼一声他却只淡淡一笑，“我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给他喂了一颗补药罢了。”我猛的站起身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补药？你觉得我会信么？司谕可是所有师兄弟中最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是什么，对你从未有过忤逆你为什么这么对他。为什么！”
他却只是轻轻地掰开我的手指脸上带着笑意：“因为他是司谕。”这六个字压在我的心上，我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悲哀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慢慢的放开他的衣襟颓然的跪坐在地上。“皎皎，你可以救他也可以救舒窈。当然，你也可以不用救他们，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上。”他这话说的轻飘飘仿佛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我清楚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只要你答应同我成亲，我会给司谕解药也会放过舒窈将他妥善安置好，你觉得如何呢？”我心里挣扎纠结着，一边是陈月出一边是舒窈司谕，何为两难，此谓两难。“我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给我你的答复，他们二人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间。如何？”两个时辰，就算是舒窈和司谕毫发无伤我们三人也无法突围而出，真是替我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好。”我转身离开时看着司谕这幅残破的模样心里难过只能转过脸去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借你这厨房一用。”
想着舒窈水米不进数日心里惦念特意熬了些清粥端去他的房里时他已经醒了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帘幔之上垂着的流苏怔怔出神，怀里抱着的青霜剑也未松开半分，见我进来慌张着想要起身我连忙按住他。“听说你已经水米不进好几日了，特意熬了些粥你起来喝一些，若是饿坏了身子得不偿失。”舒窈看着我一双眼睛通红满是血丝，“公子，对不起。”“嗯？为什么这么说？”他看着我低头苦笑，“是我太没用，功夫太差成了你的掣肘，牵累了你。”闻言我将已经温热的粥玩放在他的手里，“喝一些吧，我都说了这些事情和你无关。别想太多了。”
舒窈的精气神一时半会儿是缓解不过来我只安排他睡了就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出了门却见莫痕守在门口。“放心，我不会跑的，又何必如此防备。“因着对青旼的怨恨我同教里其他的师兄说话也多了些含沙射影，不过即便如此莫痕也只是将我当成一个在和师父闹脾气的小丫头，软语哄着也就好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心里的痛苦压抑不是这一句两句便可安慰好的创伤。我同青旼，同这魇教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斩不断理不清的关系，藕断丝连不过如此。“在看什么？”我坐在廊檐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掌心除了雨水之外再无其他。“看雨。”我没有回头只是冷言冷语。
“雨有什么好看的呢，让你这么出神。”莫痕将一件斗篷披在我的肩上坐在我的身旁同我一起看着外面廊檐下滴落的雨珠。“是青旼让你来找我的么？约定的时间不是还没到么？”莫痕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快四年没有见过面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我低着头看着他被雨水濡湿的衣角轻轻地拍了拍他身上还未浸入衣角的雨珠。“好不好的，终究已经过去了，说实话，这些年我都快忘记了好字应该怎么写了。”
“我从没有想过你对我们的恨意这么深。”我摇了摇头，“不是对你们，只是对青旼一个人。其实若是换做是别人，可能会觉得我太过矫情。”莫痕看着我摇了摇头，“其实这事情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你和师父的身份太过尴尬，你是他捡回来的，由他一手带大抚养成人，若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这段感情。他骗得过自己但是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我们两个人并肩坐在廊檐下一阵沉默，莫痕突然问我：“你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么，我和司谕带着你去后山观月台看月亮，但是谁知道那天突然下大雨咱们三个被困在观月台浑身都浇透了，回来的时候你浑身发热我和司谕轮流背着你下山，你这没良心的烧的迷迷糊糊的说想吃肉还狠狠地咬了我一口。”说到此处我们两个人相视一笑我这心头也蓦地松了一口气。“其实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很疼爱你的，但是我也知道有些时候有些感情是时间和身份都不能左右的。师兄希望的不过是你能够幸福快乐，可我知道，这个事情……终究还是做不到了。”我听他话中的意思也是知道了我和青旼之间的恩怨纠葛，一时间哽住了喉咙心里颇为难受转过头去黯然神伤，莫痕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开些吧。如果有些事情你躲不过那便去面对。不管何时何地我和司谕都是最维护最心疼你的，司谕为你做的不过都是一个师兄应该为你做的。”我点头靠着廊柱出神，我心里清楚他们的确总是最维护我的，可如今很多事情已经面目全非再难回到从前了。
“考虑的如何？”我站在桌前看着青旼手里摆弄着一块玉佩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只一样，婚仪之后请你放了舒窈和司谕。”青旼闻言挑眉一笑：“自然，说到底司谕也是我的大弟子，我也不忍心让他首那么重的苦。舒窈你也放心，成婚之后我自会妥善安置他，不会让他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闻言我只冷笑一声：“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