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姐，今天的裙子挺漂亮。”小武看到吧台前站着的欢欢，赞美之词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个小武，嘴巴上像是永远都抹着一层蜜汁。然而这蜜汁也是不一样的风味，欢欢品尝到了敬重，而小美，却更喜欢那一丝轻薄。

欢欢穿了一件宝蓝色薄呢裙装，配一双黑色高跟短靴。工作日的欢欢和周末的欢欢，简直判若两人。

麦琪瞄了一眼，心里觉得有一点显老气。大概事业机关工作的女人们，都喜欢在穿着上显出老持沉重的气派。

也许穿着喜好也是一种天性。麦琪记得从上大学开始，欢欢就喜欢穿一本正经的西服西裤或者西装套裙，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虽然也都是麦琪买不起的品牌服装，但是麦琪总觉的欢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气横秋的小学校长。

“你今天不上班吗？”麦琪想起来今天是周四。

周一到周五的上班日，店里的顾客通常也会少一些。此刻正是午饭的时点，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麦琪也是刚刚吃完川菜馆送来的午餐。

“我下午要接个机，公务在身，一会儿直接去机场。”欢欢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

麦琪站在咖啡机前，心里不由地冷笑了一下，欢欢一定是来打探自己和李昭阳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欢欢起的事端，她那样的急性子，哪里能等到周末麦琪告诉她答案。

麦琪调好了两杯咖啡，端过来放在吧台上，“康宝蓝，今天我请客。”

细腻纯白的鲜奶油轻轻漂浮在深褐色的咖啡上，麦琪特意把奶油堆成一朵玫瑰花的样子。

欢欢从精致的黑色手包里拿出一张深咖色的卡，“请什么客啊，刷一下，别坏了规矩。”

麦琪开店时给几个关系亲密的朋友办理了金卡，所有饮品消费打五折。欢欢和小美各一张，李昭阳主动要求办理了一张，小武给梅天奇申请了一张。

此外，为了增进邻里关系，麦琪还给左邻川菜馆的张老板和右邻包子店的王姐又各送了一张。

这六张金卡都是储值卡，本人使用才能见卡打折。

麦琪既希望朋友常来托托人气，又不能失去人际交往原则。这是她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学习到的规则。

细算起来，五折也只是保本，并没有太多赚头。

麦琪接过卡，递给小武，“不愧是好朋友，永远都跟我划清界限。”

“说什么呢，我怎么能白吃白喝呢。”欢欢语气清淡，却也透着一丝高傲。

欢欢用食指和拇指轻捏杯柄，低头看那纯白细腻的奶油漂浮在深褐色的咖啡上，不由地赞叹起来，“哇，玫瑰花！”

麦琪注意到欢欢染着蔷薇紫的指甲油，配宝蓝的裙子倒是相得益彰。

小武刷了一下卡，又递给麦琪，“欢姐，你还可以喝半个月呢。”

欢欢接过金卡，拉开手包拉链，随意地把金卡塞了进去，“谢啦，帅哥。”

到底是经历过一次婚姻的女人，举止间少了许多轻率，多了沉稳和优雅。

麦琪想起欢欢大学一毕业就急吼吼地要跟孔汉书结婚的样子，好像多耽搁一天都等不及。那个时候的欢欢，完全是个胸无城府的恨嫁女。然而他们的最终婚姻持续了不到三年，两人就各奔东西。孔汉书从此杳无音信，除了米诺，这段婚姻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说来也奇怪，麦琪并不知道欢欢到底为何离婚。那一年麦琪从北京回来之后，就忙着开店的各项繁琐手续，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偶尔跟欢欢联系还是为了托她找关系租店面的事。

只是麦琪再见到欢欢时，发现她憔悴消瘦得像张纸片，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

“我们分手了。”关于她的婚姻，欢欢只说过这一句话。那时候她已经悄然办完了离婚手续。

麦琪从来没有问过欢欢离婚的原因。欢欢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欢欢也从来没有问过麦琪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回到木阳市，甚至从来不会提起杨洋这个名字。一方不愿意说的事情，另一方就要懂得不问。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友谊。

“你和李昭阳没事了？你们谈过了吗？”小武一出门，欢欢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麦琪撇撇嘴，“李昭阳说了，那个女人是他的客户，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这种事情也是无凭无据。”

除非抓到现行，男女之间的事情原本就是一本糊涂账，有多少情节都是出自女人的想象力，或者出于某种微妙的嫉妒？

“你真的相信他的话？”欢欢反问了一句。

经历过一次婚姻的女人，基本上都不会再相信男人是会说实话的物种了。

麦琪低头沉思了片刻，“我就是觉得李昭阳不会跟那个女人上床。头一天晚上，他才出差回来，当天晚上他还是跟我在一起，要是白天晚上连轴转，他的身体还没有强壮到那种程度。”

欢欢忽然间恍然大悟，“这倒是，一上床就能分出真假，真凭实据啊。难怪你那么相信李昭阳。”

“不过你以后还是要留点心，别像以前那么稀里马哈的什么都不在意。”欢欢看出麦琪已经不想再追究此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算是好朋友，也得留点分寸。

“那个外贸老板怎么样？”麦琪转换了话题。

欢欢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她向麦琪凑近了一点，“你是指哪方面？”

麦琪扑哧笑了。女人之间这样的问题还真是一言难尽。

麦琪想了想，忍住了笑容，“他对你怎么样？”

“说起来还不错，”欢欢用手托着腮，做出深思状，“但是，也没好到哪儿去。各方面条件倒是挺好，有三套房，两辆车，一辆奔驰，一辆悍马，存款我就不知道了。”

在木阳市这样的一个三线城市，张老板已经算得上是个大富豪了。欢欢没有提到张老板昨天给她送了礼物。她不想让麦琪认为，自己跟张老板的交往仅仅是因为他是个有钱人。

麦琪坐在欢欢旁边的高凳上，用小勺轻轻搅动着咖啡。

麦琪从来不评论欢欢的生活，甚至很少提出建议，只有倾听，只有理解。

“也真是奇怪，我怎么越来越没有感觉了，”欢欢叹了口气，“越来越麻木了。”

麦琪打趣道：“你是指哪方面？”

欢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阵花枝乱颤。

小武出去吃午饭了，店里也没有顾客，麦琪就由着欢欢大笑。

欢欢笑弯了腰，“你这个老板娘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不会是李昭阳调教的吧？”

麦琪不置可否，只是笑道：“那个老板多大年龄了？好像至少48了吧？天天在酒桌上应酬吃喝，你还想有感觉？”

一阵清脆的叮铃声，吃完午饭的小武走了进来，“什么事这么可笑？让我也听听。”

欢欢立刻止住了笑声，“成人话题，小孩子不要参与。”

小武立刻抗议，“搞错没有，欢姐，我都25了，还小孩子呢！”

欢欢端起杯子，喝完了剩下的咖啡，“我得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