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最冷的城镇
作者:狮子双鱼      更新:2019-08-31 12:20      字数:2760

1919年10月,高尔察克的部队又在托博尔斯克被打败,仅剩下鄂木斯克这个最后的据点,苏俄红军将鄂木斯克团团包围,高尔察克率领残余的白俄军拼死抵抗,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外国干涉军的支援是他唯一的希望。高尔察克今天接见了两个来自干涉军的代表,一个是日本军方代表,第三师团参谋长菊池慎之助,他趾高气昂的向高尔察克提议,日军可以出兵击退包围鄂木斯克的红军,条件就是由日军来负责“保护俄国的黄金”,高尔察克拒绝了日本人的“好意”。日本人丑陋的嘴脸让高尔察克感到恶心,摆明了是要趁火打劫,这批黄金交给日本人那还不如还给苏俄红军,好歹还是留在了俄国,不能便宜了这帮小日本。

另一个是俄国远东总督的代表,外务总长齐正龙,是个中俄混血,受了日本代表的影响,高尔察克的脸色不太好看。齐正龙毫不在意,不卑不亢的表达了来意,前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经受不住连番的打击而告别了人世,他的儿子米哈伊洛维奇已经正式继承了总督的爵位,希望高尔察克将军能保存住实力,可以通过铁路撤离至海兰泡与新任总督一起共同抵御红军,中国军队可以保证道路上的安全。

“中国军队?你能代表中国干涉军?”高尔察克听到这里不由冷笑道。

“他不能,我能。”一直在在齐正龙身后的冯庸接口说道,高尔察克一直没注意齐正龙身后的这个亚洲人,以为只是齐正龙的随从而已,听到他的话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想要发火。

“我叫冯庸,是协约国干涉军中国方面军的参谋长兼外交总办,另外,我还是中国陆军第二十八师独立混成旅旅长,这些,您认为够了吗?”冯庸在高尔察克发飙前报出了一串头衔。

“原来你就是冯庸!”冯庸在干涉军中小有名气,高尔察克也有所耳闻,知道是个年轻小伙子,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没想到将军还知道我,真让人高兴,我对将军是仰慕已久,今日能亲眼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啊。”冯庸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嗯,干涉军的总指挥是英国人,实力最强的是日本人,如果要合作我也是找他们,中国似乎还不够这个资格。”高尔察克说得很直白,他确实从没有把这个被俄国欺负了半个世纪的国家放在眼里。

冯庸听了这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我们中国的合作对象是总督大人,我这次只是应邀陪同齐总长前来以证明我们的合作关系,至于将军你接不接受总督大人的提议,说实话,我并不关心!”

高尔察克被冯庸反将了一军,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不过对方说的是事实他也不好发作,于是他转向齐正龙问道“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如果是想打黄金的主意,劝你就别开口了。”

齐正龙连忙摇头道“将军多虑了,总督大人是真心实意的邀请将军去共创大业,我们可以在远东携手共建一个白俄罗斯帝国,逐步恢复沙皇的统治,对抗苏维埃政权。”

“白俄罗斯帝国?那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是谁?”高尔察克冷笑问道。

“自然是诺曼洛夫王朝血统的继承人,远东总督米哈伊洛维奇,当然,以后帝国的元帅一定是非将军莫属。”齐正龙回答。

“哦,现在总督的远东军有多少人?”高尔察克问道。

“嗯,大约接近一万人”齐正龙把数字翻了一倍多,实际上现在远东军只有一个亲卫团,才3000多人。

高尔察克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一个过气的总督,手上不到一万人,只有一个城市,现在说要建立帝国对抗苏俄,哈哈哈,这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凭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自身难保的中国说要给你们撑腰?!哈哈哈,你的总督恐怕是被中国人忽悠大了,脑子都坏掉了,你们就算要找个靠山也该去找日本!”

“我们好歹还有个海兰泡,要是鄂木斯克再丢了,将军恐怕连一个掌控的城市都没有了。”齐正龙并不动怒,悠悠的说道“将军,我过来只是表达一下我们总督的一个提议,至于采不采纳当然全凭将军,既然将军没什么兴趣,那我们就告辞了,再见!”

高尔察克拒绝了来自干涉军的提议,面对苏俄红军的凶猛攻势,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处境使得白俄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落,鄂木斯克肯定是守不住了,他不得不下令趁着大雪的掩护撤退。目前驻留在城内的军队已经不到10万人,基本都是高尔察克的嫡系部队,像谢苗诺夫之流早就逃之夭夭了,另外还有近百万的平民,其中包括军队家属、反对布尔什维克的流亡者、原沙俄贵族等,他们都要跟着高尔察克一起撤离。高尔察克是最后一个离开鄂木斯克的,他要负责断后,而更重要的是他要亲眼看着那28辆装满黄金的武装押运车顺利离开。

百万人的逃亡队伍趁着大雪浩浩荡荡的前进着,他们的目的地是伊尔库茨克,协约国干涉军的前线指挥部所在地,高尔察克计划是到了那里脱离危险后再分散往太平洋沿岸城市进驻,有人有钱,又有干涉军作为屏障,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鄂木斯克的冬天平均气温为零下22℃,这对于生活在俄罗斯人来说并不稀罕,可是谁也没想到,刚刚走了没几天,气温就从出发时的零下30℃陡然降到了零下60℃。距鄂木斯克以东1000多公里一个叫托木斯克的小城,是当年地球上最冷的城镇,灾难就从这里开始。

凛冽的寒风吼叫着,暴风雪像拉锯一般刺在身上,给有史以来罕见的大迁移人群带来了难以形容的苦难。没过多久,无边无际的西伯利亚的雪原上,冻僵的人、丢弃的雪橇、冻死的马匹,连同死尸和四周永远也下不完的雪,铺满了西伯利亚的道路。一场难以置信的奇寒引发的人类悲剧,一天也不间断地演变成了连续剧。装着金块的28辆武装押运车的燃料完全用光了,他们只好把金块换到马拉雪橇上,但是极度的寒冷使得拉雪橇的西伯利亚良种马也一匹接一匹地死去,最后只能靠人力去推去拉。人们就像移动中的僵尸,只有一双脚还在一左一右交替地挪蹭。雪越下越大,整个宇宙仿佛是一个被雪片密封起来的巨大包裹。起初,指挥者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许睡觉”用以激励人们,可是后来,连他们自己也被睡神引诱过去了,大迁移的队伍每天都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减员。百年不遇的西伯利亚严寒,变成残酷至极的苦难,残忍地折磨着人们。雪像发疯似的,越下越猛,仅仅在尼古拉埃夫斯克市附近的一个夜晚就冻死20万人。历时三个月,经过千难万苦,他们总算从鄂木斯克来到了贝加尔湖畔,队伍已从原先的一百多万人减少到20万人。80公里宽的湖面,结了3米厚的冰,20万还活着的人们开始横穿冰面,湖面冰层闪闪发光,就像光溜溜的舞池的地板一样,冻得结结实实的贝加尔湖面,冷到了极点。在这种地方就是穿熊皮、裹海豹皮也毫无用处,极度的寒冷只不过使熊皮在身上起到冰面具一样的作用。又有成千上万的人被冻死,整个湖面上到处是一动不动的尸体,后面的人们步伐沉重,脸上毫无表情地从这些尸体面前走过。暴风雪终于平息下来,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四周。一切都过去了,高尔察克欲哭无泪,现在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到10万,是出发时候的十分之一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