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双龙隐      更新:2019-09-01 07:09      字数:5497

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唐?许浑《咸阳城东楼》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巍巍大唐盛世,历经安史之乱后,元气大伤,经百余年,分崩离析,天下群雄并起,互相攻伐,战火硝烟不断,朝代更迭频仍,史称五代十国。此间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早已苦不堪言。

公元959年,周世宗柴荣崩,年仅八岁的周恭帝柴宗训即位,符太后垂帘听政,由宰相范质、王溥等大臣主持军国大事。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禁军高级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结义兄弟从而得到重用,掌握了军权。

公元960年正月初一,正值寒冬腊月,传闻契丹兵将南下攻周,宰相范质等未辨真伪,急遣赵匡胤统率诸军北上御敌。周军连夜拔营,一路天寒地冻、舟车劳顿,将士苦不堪言,一时军中怨声四起。行至陈桥驿,赵匡义和赵普等密谋策划,抓住时机发动兵变,众将以黄袍加诸于赵匡胤身上,拥立其为皇帝,史称宋高祖。随后,赵匡胤率军回师开封,京城守将石守信、王审琦开城迎接赵匡胤入城,胁迫周恭帝禅位。赵匡胤即位后,改国号为“宋“,仍定都开封,史称北宋。

黄袍加身之后,赵匡胤先行假途灭虢之计,灭亡了南平和武平。之后又率军灭了后蜀、南汉、南唐三国,统一大业初步完成。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建隆二年(961年)七月与开宝二年(969年)十月,宋太祖先后两次以宴请高级将领为名,假借酒后吐真言以吐露心声,成功解除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张令铎、赵彦徽等禁军高级将领的兵权,以加强中央集权的统治,史称“杯酒释兵权”。

高祖之后,又经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传位至宋徽宗。徽宗即位后对朝政毫无兴趣、整日不理朝政,政务都交给以蔡京为首的六贼处理。蔡京以恢复新法为名大兴党禁,排斥异己,正直的大臣因此全被排斥出政治中心。徽宗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等,专好享乐、生活糜烂;还大兴土木,搞什么花石纲,引得天下怨声载道、民怨沸腾,先后爆发以宋江、方腊为首的农民起义。宣和七年(1125年),金兵趁机分兵两路南下攻宋。宋徽宗吓得立刻传位于其子钦宗。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今河南开封),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以及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共三千余人北上金国,北宋覆灭,史称“靖康之耻”。

同年,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称帝继承大宋皇位,是为宋高宗。为了延续宋朝皇统和法统,定国号仍为宋,后迁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史称南宋。高宗赵构于1138年任秦桧为相,推行求和政策。秦桧迫害与自己意见不同的官员,联姻外戚,结交内臣。于公元1141年,解除抗金将领韩世忠的兵权,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下狱,并于当年除夕前夜(公元1142年1月28日)杀害了岳飞父子。其余所有曾支持过岳飞,坚决抗金的文官武将,也都被纷纷贬斥。后宋、金达成绍兴和议,双方以秦岭淮河为界,形成南北对峙局面。经孝宗、光宗、宁宗三帝,终于嘉定十七年(1224年)闰八月三日传位于宋理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中国北方蒙古高原地区生活着众多蒙古部落,原皆为金国的臣属。随着金朝日渐衰落,蒙古部落也开始壮大起来,逐渐脱离金国政权的统治。金章宗泰和四年(1204年),蒙古诸部领袖铁木真通过战争统一了蒙古高原各蒙古部落。金章宗泰和六年(1206年),铁木真被各部落推举为“成吉思汗”,建立政权于漠北,蒙古国正式成立,国号蒙古国。从此,蒙古草原结束了长期混战的局面,此后便不断发动对外侵略战争扩张其疆域。1218年蒙古大军灭西辽;1227年6月灭西夏,凯旋途中成吉思汗积劳成疾于六盘山薨。

公元1229年秋,蒙古宗王和重要大臣举行大会,推选新大汗。大会争议了月余,经过与会贵族的再三敦促、劝进,成吉思汗第三子窝阔台终于服从其父的遗旨,采纳众弟兄的劝告,答应继承汗位,史称元太宗。窝阔台执政以后,命人严守成吉思汗所制定的法令,并重用契丹人耶律楚材等人进一步健全了蒙古的法律制度和政治制度。另一方面,他继承父亲的遗志不断开疆扩土。同年即按照其父成吉思汗规划的灭金战略发动了对金朝的进攻。公元1234年蒙古成功灭金。灭金之后,他指派朝中的大将率师征伐,自己则不愿再受亲征之苦。他在不断酗酒和亲近妖娆美姬中打开欢乐之门并踏上了纵欲的道路。日夜嗜酒如命,到晚年更是溺情酒色,每饮必彻夜不休,荒怠朝政。公元1241年十一月,窝阔台出猎游玩,骑射五日之后,在行帐中观看歌舞,亲近歌姬,畅饮美酒。窝阔台兴致很高,纵情豪饮至深夜才散。左右在第二天入内探视发现窝阔台已中风不能言语,不久便薨于行殿之中。

太宗窝阔台驾崩时,其长子贵由尚在西征途中,乃马真后未免大权旁落果断决定临朝称制。乃马真后称制后,在位五年间,千方百计给儿子贵由继承汗位创造条件。按照成吉思汗生前规定,大汗的继承人必须经过忽里台(即诸王及贵族参加的大会)推举决定。乃马真后一切准备就绪,率决定于公元1246年8月26日于都城和林举行大会。

是日清晨,风和日丽,只见蒙古都城和林城内守卫森严、到处彩旗飘扬,蒙古各路诸王、贵族多汇聚于此。唯有资格最老、威望最高的“长子西征“统帅拔都(成吉思汗长子术赤之嫡次子,是术赤最能干的儿子,曾与速不台等横扫东欧与北亚,是蒙古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知乃马真后要推举其子贵由为汗,因与其不和,心中不满,托辞有病,拒绝赴会,只遣其弟别而哥代之参加。贵由得知后,心中甚是不悦;但今日是他大喜之日,自然喜怒不能形于色,面对众多与会宾客,依旧还是一脸笑意相迎。高高的毡房正堂端坐一贵妇,约莫五十出头,虽年近花甲身材略显臃肿,但掩饰不住一幅雍容华贵之感。此贵妇头顶高冠,冠正中镶一枚鸽血红宝石,四周满缀红珊瑚、绿松、玛瑙等各种奇珍异宝;两侧洁白无瑕的珍珠长串垂在胸前,身着绣花镶边的红色蒙古长袍。此贵妇正是已称制数年的乃马真后。

“今日召集各位叔伯子侄前来,就是商议推举我儿贵由承继可汗之位。我一妇道人家且眼看年事渐高,实难再统领大家继续前行。我儿贵由正当盛年、英明睿智、才智过人,早年又深得先可汗器重,南征北战屡立奇功。我儿若能继承大统,必能将历代可汗的文治武功进一步发扬光大,为大蒙古开疆扩土。”“皇后所言极是,王爷继承大统实乃天经地义,上和天意、下顺民心,我们无不拍手称快!”皇后的话音未落,其亲信奥都刺合蛮早已先声夺人。“皇后英明!臣等必将竭尽全力辅佐新主。”此次受邀前来参加忽里台的诸王、贵族,不是乃马真后的亲信,就是早已被其笼络收买。“承蒙各位叔伯弟兄厚爱,贵由感激不尽。然则我自幼体弱,实难当此重任。若真要勉为其难,诸位需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大王快快请讲!”“倘我百年之后,须由我子孙世袭可汗之位,不可再推举他人。”“大汗这是何话,今日乃大喜之日。臣等答应便是。”大家异口同声应允。贵由心中大喜,旋即登上可汗之位,史称元定宗。堂下众臣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是夜,贵由母子大宴群臣,一夜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贵由的汗位日趋稳固。这一日,贵由突然召集手下亲信至其大帐,密谋军事。数日之后,风和日丽、春光明媚,贵由亲率蒙古十万精锐铁骑,浩浩荡荡向西而行,对外谎称前往气候宜人的叶密力养病。

托雷(成吉思汗第四子)之妻唆鲁禾帖尼见贵由亲率大军西去,知他向来心胸狭窄、有仇必报,料其此行定是前往钦察汗国攻打拔都去了。速召其长子蒙哥入账,道:“我儿,大汗此番必是去攻打你拔都安答了,娘已为你备好干粮、细软,你速速前往知会一声,让其早作打算,以策万全。”“是,孩儿这就前去。”话音未落,一手接过包裹,一手取了马鞭,一个箭步窜出门去、纵身上马,瞬间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成吉思汗的正妻孛儿帖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成吉思汗根据自己四个儿子的才能和特长,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不同的职掌:术赤管狩猎;察合台掌法令;窝阔台主朝政;拖雷统军队。术赤与拖雷关系最好;窝阔台与察合台交往甚密。在旷日持久的可汗继承人争夺之中,渐渐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公元1218年,花剌子模王国杀死了过境的由五百蒙古商人组成的大型商队,将财物洗劫一空,后其国王摩诃末又鲁莽地杀死了成吉思汗派去交涉的正使。成吉思汗勃然大怒,率领大军誓要消灭花剌子模。派术赤与察合台共同领兵攻打花剌子模旧都玉龙杰赤,由于军事思路不同,双方失和,使蒙古大军损失惨重。成吉思汗于是派窝阔台前去调停并全权指挥作战。玉龙杰赤被攻破后,在向成吉思汗汇报战况的时候,窝阔台和察合台二人就把前期损兵折将的责任都推给了术赤,由此术赤与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日深。成吉思汗晚年在物色继承人的时候,察合台趁机四处散播谣言说术赤是蔑儿乞人带来的杂种,不能算作大汗之子(术赤是在其母被成吉思汗抢回十个月后所生,民间有谣传说术赤的母亲在未婚前已经怀孕)。成吉思汗虽然训斥了察合台,但是术赤认为窝阔台和察合台二人是共同商量好有意向他发难。最后成吉思汗没有选择战功最大的术赤,也没有按照祖制选择幼子拖雷(蒙古旧制乃由正妻幼子承继父业),而选择了窝阔台。这样在黄金家族中就形成了势均力敌的两大派系。成吉思汗驾崩之后,暂由托雷监摄国政,两年之后公元1229年秋,蒙古宗王和重臣举行忽里台大会,推选新大汗。此时术赤已死,其子拔都羽翼尚未丰满,拖雷势孤,而窝阔台有察合台鼎力支持;。后经耶律楚材极力规劝,托雷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终以大局为重尽弃前嫌,一心拥立窝阔台为汗。

窝阔台登基后,发动大规模对外战争,暂时缓解了内部矛盾,两大派系的争斗稍有缓和。但托雷手握重兵、骁勇善战,又继承了京畿周边广大地区,始终是大汗的眼中钉。公元1230年,窝阔台、托雷遵从父王遗策,假道宋境,直取金之汴京。公元1232年夏,由于天气酷热,蒙军只得率军回师,不久便传来了托雷在途中得病而死的消息。民间却有另一种传言:当时拖雷从金国班师北还途中,窝阔台假装身染重病、装神弄鬼,要求拖雷侍奉他并代其受罪,萨满巫师念着咒文,将窝阔台的疾病涤除在水杯之中,要拖雷喝下杯中除了病的水,于是窝阔台病愈,拖雷告辞启行,不日便去世了,民间皆猜测那杯水中多半是被人下了毒。托雷之妻与拔都显然是更倾向于相信后者。1235年,窝阔台召集忽里台大会,听从其二哥察合台建议,决定由各系宗王居长者统兵远征钦察、俄罗斯、波兰等国,而拔都又为诸王之长,遂领衔统率全军西出,史称“长子西征“。西征途中,贵由自持可汗之子、骄横跋扈,常与统帅拔都发生争执,不服其指挥,由此两人心生嫌隙。公元1243年,拔都立国于钦察草原,是为钦察汗国。

蒙哥单枪匹马日夜兼程,深怕赶不及通风报信,不敢有丝毫耽搁。是日傍晚,远远望见前方草原上篝火星星点点,料想必是贵由汗率领的大军在此安营扎寨。“总算赶上了,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安了。”蒙哥一边心中暗想,一边催马远远地绕道而行。快马加鞭又驰骋月余,终于来到拔都斡耳朵的所在地。蒙哥来不及休息,就将贵由已亲率十万铁骑前来兴师问罪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拔都。拔都自是感激涕零,当晚设宴隆重款待了蒙哥安答。翌日清晨,拔都立即召集手下众将在大帐商议应对之策。“怕他个鸟,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要是他们敢来,老子定叫他有来无回。”账下一员大将中气十足。“不可不可,这样一来,必两败俱伤、损兵折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一旁的军师连忙接道。账内瞬间鸦雀无声、大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此时蒙哥站起身来:“贵由长途跋涉远道而来,必是人困马乏,我们不妨趁其立足未稳,就发兵突袭以逸待劳打他个措手不及,必能奏效。”“此计甚妙,就算我们不能一击即中,还可退守再战。诸位速速回营按蒙哥之策前去备战。”拔都一夜愁眉不展,如今终于面露喜色。

十日之后,日落西山,贵由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东而来,只见尘土飞扬、旌旗蔽日。眼见天色渐黑,正欲安营扎寨。忽见一大队人马从西北南三面冲杀过来,一时锣鼓喧闹、杀声震天。贵由大军猝不及防、瞬间溃不成军,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拔都麾下猛将一路砍杀,不少蒙古勇士还没回过神来,却已身首异处。只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经过一夜厮杀,贵由汗损兵折将三四余万,拔都亦伤亡过万,广阔的钦察草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边鱼肚渐白,晨光映在绿茵场血红的露珠之上,寒气逼人甚是恐怖。侥幸逃过一劫的剩余骑兵一路护送着贵由东归。贵由自幼体弱,登基之后,又不知节制昼夜沉溺于酒色之中,身体早已是外强中干。此次携怨西征,不远千里长途奔波,身体已严重透支;再则原本信心满满想出其不意制服拔都,没想到却走漏消息,反被其偷袭而遭受重创。不多日,归途中偶感风寒竟一病不起,行至半路就驾鹤西归了。

三年之后,拔都以其长子嫡孙身份召集蒙古各部在其驻地召开忽里台大会,一致推举托雷长子蒙哥为汗,史称元宪帝。窝阔台家族拒绝参会,并拒绝承认蒙哥的大汗之位。贵由之妻海迷失以窝阔台汉曾指定失烈门为接班人为由,扶持失烈门称汉,与蒙哥分庭抗礼。蒙哥与拔都联军很快攻取了都城和林,不久贵由之妻海迷失、失烈门被投入斡难河处死,其它反对蒙哥称汉的窝阔台家族成员及其拥护者,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边陲。

蒙哥成功解决了蒙古皇族内部之争后,汉位日趋巩固。之后,先后带领其弟忽必烈、阿里不哥等,指挥蒙古大军大举南下,战争恐怖的阴云笼罩在整个大理、南宋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