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神离去的一天
作者:萊茵河      更新:2019-09-01 15:29      字数:2060

织田家的恶鬼姬正文

——摘录自《德川实记》

战国里没有蠢材,比起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不同,这里就算有不识字的武夫,但他们大多都是。所谓聪明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知难而退。

是的,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任何团体,只要出现变更,就会引出一堆不想要改变的守旧派。可能在变革者的眼中,他们都是白痴,都是傻瓜,可是变更的时候必定会带来未知的影响,而人普遍讨厌未知……

不论强者,还是弱者,除了少数醉心于混沌的人,大多数都在寻求着安定。不只是人,不只是生灵,大部份的物质都会向着稳定前进。因为变更就像是化学反应那样,有可能的一声,毁掉原本的一切。

阿犬冷笑着看向大殿。

那些与织田家没有什么交情的外地大名代表大多不告而别,而一些有交情的则是拿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提早离开,留在这里的大多是织田家的家臣,只有筒井﹑波多野﹑姊小路等等几个已被织田家完全收服的还留在这里。

织田信长看着比起昨天只有不到一半人的大殿,心里有点失落,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转过头视线放到了身旁的诚仁亲王身上。

信长重重地拍了一下诚仁亲王的手臂,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诚仁亲王深吸了口气,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像那被逼着上断头台的君主,颤抖的脚步和身体显露出他的不自信与恐惧,走前了一小步,又回头看向信长。

诚仁亲王拿出了那份他只看了一次,就收了起来不敢再读,也不敢丢掉,来自魔鬼的书信……

人间宣言。

如果在阿犬所到来的那个时空,这是四百年之后才出现的醒悟。

封闭的思想,不进取的社会,不只锁住了这些人的身体,锁住了他们的思想,也锁住了他们的思考方式,最后扭曲他们的性格。在封闭的环境下,他们就像池塘里的虾,大多数都扭曲成自卑又自大的性格,而在这扭曲的驱使下,造成那些不堪入目的种种恶果。

当然,现时于日本这弹丸之地上的人,并不可能有那么长远的目光。破除它的信长没想到,守卫它的武士﹑公家也没想到。

至于阿犬?就更不可能了。

即使是那些有着统一全国的野望之人,也只不过是思考着虚假的和平,仅仅是让这个地方更快走上因自卑而自强,因自大而自灭的道路上。

三分钟的演讲,在诚仁亲王的口中,拖长到了十分钟。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吐出之后,大殿内除信长﹑阿犬以外几个事先知情的人,大部份的都已经把头贴到塌塌米上。

——惶恐。

阿犬觉得只有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这群人,即使那些对这件事知道了一点的织田家家臣,也在低头之前表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并没有想到,简单又明了的事实,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之后,竟然会有了这样的震动。

一个人怎会有神性呢?如果有神性,那又应该怎么去证明呢?

如果可以,阿犬真想跟神聊聊天,问问他为什么把将自己抛到这个地方,把她变成女的,又给她那神奇的力量。可惜她就算如何逼迫正亲町天皇,所谓的一丝神性,依然没有显现。

扫兴,说的就是阿犬当时的心情。

——啪啪。

信长在拍掌。

——啪……啪。

零落的掌声响起。

接下来在席的人一个个抬起头,四处张望,他们的脸上仍是恐惧。如果在昨天之前,那这里拍掌的将是所有人,可是现在跟着信长在拍掌的只有阿犬等几个老臣。

信长停下了拍掌,将呆立在地的诚仁亲王轻轻拉到身后,视线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用那雄纠纠的声线,向全日本宣言。

没有人响应,也没有反对。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歌功颂德,更没有人欢欣鼓舞,只有死气沉沉……

阿犬知道战争已经再次展开,而新生的日本在失去了神的第一天,将迎来第一波的敌人,而织田家这个时代的主人,也在今天正式向守旧的斩出第一刀。

在向信长点头之后,阿犬离开了气氛尴尬的大殿,由守在门口处的阿福手上接过三把配刀,直往天守走去……

这是哪?

这是二条御所。

十多岁的青年,身上穿着一身的白衣,脸长得有点像足利义辉,她的老朋友,不过性格却一点都不似,在面对着她时,足利义寻连刀都没有拔出,仅是抱着双膝躲于墙角。

阿犬拔出了左文字,上前一步。

阿犬冷冷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不为所动。

如果足利义寻是足利义辉的儿子,那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关系去保住他,可是他的父亲是足利义昭,那个杀死了自己兄长的足利义昭,而且还一直于织田家的对立面,所以?他只能死了。

阿犬听到这一句时突然大笑了起来,

足利义寻颓然地放开了抱着双膝的手,无力地摊在塌塌米上,不甘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阿犬又走近了一步,刀尖指着足利义寻的颈项。

地上的足利义寻咬着牙,用手臂抹去流出来的眼泪,爬到那房间的中央,那里放着织田家为他准备好的胁差。

足利义寻回头看了一眼阿犬,再把面前的胁差拿起,然后一刀插进腹部——

——唰。

左文字一闪而过,身首瞬间分离。

这位年青的将军,在这一天失去了神的庇护……

阿犬收刀对身旁早已准备好石灰盒的阿福说道。

阿福看着那在地上停止了滚动的头颅,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犬随手拿过了一抹白布,抹去了手臂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