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偷窃之业
作者:相思枕愁眠      更新:2019-09-11 01:50      字数:8180

群英会万卷书室,王希孟埋头书写已过三日,他脚下撕碎的废纸堆叠不断,可见文章千古事,抠字眼,达文意,甚是辛苦脑壳。

余图不知道王希孟在鼓捣什么玩意,只知事关重要,也不敢打扰他。

余图这三日来只是将《武艺》、《人御》二书背熟,仔细揣摩其中的精要,有了《武艺》做铺垫,《人御》读起来终于不那么苦涩,只是两书包罗万象,如同天大的一块肉,虽吞噬得下,也消化不完。特别是《人御》一书,更是接近以人力修天道,实在非人力所为。而《武艺》一书,看后更是觉得司马家评论准确至极:世间武学典籍,虽金句百出、观点新颖,总不出此书范围。习此书者,使愚者速,中者达,智者不至于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余图研习《武艺》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似有无尽之力,不用不快,他运用起五行剑法金字决,只见双手金光倍之于从前,剑指轻推,剑气在墙上刺出一个洞来。

一缕阳光顺着洞口照在余图得意的脸上,让余图有了些得天独厚的气象。这番气象让少年的得意变成了得志,隐瞒不住的小人得志。

王希孟细看余图,苦笑起来,年轻之辈的朝气本该如此,而自己却老气得暮气,哀莫大于心死。

余图见状,赶紧收敛,老气横秋的说:“在下修为飞跃到不惑本是美事,但心事轻易浮于脸上,反而不美。”

埋头苦写的王希孟开怀大笑,默默收笔,突然咳嗽不止,也吐血不止。

“希孟兄……”,余图冲过去扶住王希孟,王希孟脸色苍白的说:“为群英会所作方略,反复易稿,终有所成。”

写书写得吐血不止,这不是要救命,还是要一命换多命。

王希孟继续说:“此作杀业过重,若不慎之又慎,恐铸成大祸,希孟万死难辞其咎。”

余图见王希孟体虚,马上输送内力为他稳住心神。眼前的王希孟的确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这世间之人,大多都太把自己当人,而此人又太不把自己当人。

王希孟将一些纸稿交给余图说:“此折寿之作,小生不得不留有余地。此作副本与正本有所不同,只为钳制龙翔云,此人如有不轨,方便除之。现将副本托付给兄弟,望兄弟熟读后焚稿,若小生不幸身死,请兄弟将副本内容交给有识之士为之。”

余图叹气将纸稿收好,王希孟继续说:“将正本交与龙翔云后,小生将外出调查断发寺的案子,此案已过半月之久,很多线索恐怕难以找寻。”

余图急不可待的说:“愿与希孟兄同往,为希孟兄分忧。”

王希孟笑道:“可惜你武艺终究低微,此番行事凶险,不宜同往,好好在此提升修为,切记《人御》不可视于人,否则必起杀身之祸。”

余图脸有愧色地点点头,自己武功有所成之后,原以为是并驾齐驱的主力,最终还是“独当一面”的阻力。

王希孟待余图将副本背熟后将其焚毁,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请兄弟将龙翔云请来。”

龙翔云来后,见王希孟有吐血的迹象,心疼的为他喂服了丹药,用心痛天下苍生疾苦的语气说:“希孟贤弟为群英会呕心沥血,再受龙某一拜。”

王希孟将纸稿交给龙翔云后问道:“半月不曾外出,不知当世有何风评,望会主告知。”

龙翔云点头说:“国事有二,民事有二。国事其一,便是朝廷剿灭群龙岛出师不利,与先生同为天涯四鬼的水鬼,海清海大人作为主将被官家问罪,贬官岭南,已从东京落魄而行。国事之二,便是官家遣使至高丽,以龙某之见,官家定是不满朝廷水军无能,希望借道高丽联络女真人。至于民事,其一便是杭州最大佛寺崇福寺祸事来临,于崇福寺中发现数具妇人尸骨,知府郑居上已彻查此事,抓捕了僧众,封了庙门。其二便是崇福寺元照大师入狱之后,南方佛门和不少信佛的江湖人士多有不满,却不敢到官府闹事,便聚众到沈平虚所在的青云观惹事,冲突不断,神宵宫的道人寡不敌众,受伤不少。吃了大亏的沈平虚书《讨佛檄文》发与江南各家道门,江南各处道观的道士聚集杭州声援神宵宫,佛道两家又起干戈,互有死伤。官府借机出手,又到各处寺庙抓捕了不少闹事的僧人。”

王希孟大惊失色的问道:“佛道皆有闹事者,为何只抓捕佛门之人?沈平虚书《讨佛檄文》?会主可有此文?”

龙翔云从袖中摸出一张纸交给王希孟,王希孟与余图立即细读。

片刻之后,余图叹道:“沈平虚好文采啊,这檄文的开头就看得在下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想要揍人。”

王希孟冷笑道:“此檄文不过是窃陈琳的《讨曹操檄文》而用,数落佛门妖言惑众,圈地敛财,藏污纳垢,老生常谈而已。”

龙翔云听得此言也不说话,慢慢地在书室内转悠。

继续细读的王希孟拿着檄文的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余图见此异状,大声读了出来:“道门虽高,四方皆有外佛念经之叹,惑我华夏;天下难安,一地尽是夷狄藏祸之心,乱吾炎黄。夷狄之法,无治国之道,有乱民之声,于天下无济。自古华夷之辩甚明,夷主拓跋焘尚不堪摧残,有斥佛之明。当今圣主,尧舜在世,隐忍刑毒,外佛不怀报恩之心,未有惭愧之意,不思洗心革面,乱君臣纲常,坏忠孝法纪。古树力争参天,祸根坏事埋地。正本清源,道门当取正宗之位,豪杰应拒外来之敌,天经地义之事,岂待他日……”

余图念到此处,只见王希孟手中的檄文掉在地上,然后双手抱头,哭叫道:“头疼如裂。”

龙翔云见此,立即飞身过来施救。

到黄昏之时,王希孟终于有所好转,龙翔云叹气说:“贤弟的伤势伤上加伤了,不好生疗养,必落下病根。”

王希孟摇头道:“已经耽搁了太多时日,晚生必须立即调查此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翔云点头道:“既然希孟贤弟去意已决,龙某不在相劝,若需要龙某做事,贤弟尽管开口。”

王希孟笑道:“晚生此番出行,银两还请会主操心,不过晚生欲借一书。”

龙翔云有些心痛的说:“《洗心》?”

王希孟摇摇头道:“《梦溪笔谈》。”

龙翔云如释重负,立即欢快地起身为王希孟找书去了。

余图见状,轻声笑道:“看来你与龙翔云还是难尿到一壶里,果真不是一路人啊。”

王希孟苦笑,他与龙翔云的配合只能说是强扭的瓜,不甜,但也能吃。能吃,就别管他好吃不好吃,物资缺乏,不能挑食。

却说王希孟离去之后,龙翔云也没急着离开万卷书室,有句没句的和余图拉着家常,套着近乎。

余图江湖经验浅薄,那里是对手,最终把朝廷设计杀方秋生的事给说了出来。

龙翔云感慨连天的说:“方岛主一世英雄,可惜未葬在我会的群英冢,实乃我会憾事。当年章信章英雄的尸骨便是埋在此处,从此天下豪杰皆想在此地入土为安。”

龙翔云都暗示得如此明显了,余图只得俯身行礼道:“会主,在下有要事相求。”

龙翔云扶起余图笑道:“余兄弟已是我会之人,有事当讲,何必多礼。”

余图把章界的骨灰埋葬于群英冢的想法告诉了龙翔云,龙翔云扣问心关,惆怅起来,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失望无比,一时沉思不语。

余图问道:“莫非章界前辈算不得英雄,不能埋在此地?会主故而为难?”

龙翔云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章界所为就算不是英雄,也非恶人。章界可凭父萌陪葬于其父左右。”

余图取下腰间的葫芦道:“如此说来,便请会主择得黄道吉日,厚葬章界前辈。”

龙翔云将葫芦接了过来,打开细看,一时老泪纵横。余图见此,劝解龙翔云宽心。

龙翔云抹去泪水,只觉得苍天对他不薄,收留两个要犯的生意做得不亏,不过是浪费了些粮食,却一饭千金。才得了王希孟为群英会写的方略,厚葬章界又将得厚礼。会当凌绝顶的梦话说出来终于要变成了实话,看谁还敢把它当成笑话?

龙翔云哭道:“择日不如撞日,入土为安方不失英雄所托,不能让章界兄弟再憋屈于葫芦之中了。且今日就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龙翔云哭诉了一通,才发现自己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择日不如撞日还是黄道吉日?管他的呢,先把章界的骨灰撒出来让人长长见识。

黄昏下的群英冢十分幽静,英雄长埋此地,此地亦是英雄的黄昏。

龙翔云带着余图在气派的坟堆里找了许久,最后龙翔云面有惭愧之色的指着一处小土包说:“这便是章信英雄的坟墓。嗯,章信前辈与夏国有仇,故而不敢厚葬,恐怕引来夏国朝堂非议,生了是非。”

余图也不好反驳什么,就着余晖看清了墓碑,确定了坟主身份是章信之后,便在坟边挖起坑来,边挖边哭,只觉得世人皆有过去,而英雄过去了,还是过时了。

这场毫不起眼的葬礼,就两个人在哭,龙翔云和余图。余图一边哭一边虔诚地埋着骨灰,龙翔云一边哭一边冷静地盯着余图,两人都不闲着,高度集中的精力消耗让二人疲惫不堪。

就那点骨灰粉埋起来起来也简单,垒好坟包,最后烧点香蜡纸烛,完事。

“完了?”,龙翔云有些迷茫的问。

“完了!”,余图有些坚定的说。

“未必完了吧?”龙翔云挠挠头,有些失落的问。

“未必完了吧!”余图挠挠头,有些醒悟的说。

余图说完,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点头,感激的说:“这下完了。”

龙翔云听完,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点头,尴尬的说:“这下完了。”

余图笑着离开,龙翔云笑着送他离开。龙翔云的笑容中一直压制着问候余图祖宗十八代的话,压制成果明显,这些话根本就没机会跑到喉咙里来。

野心勃勃的龙翔云虽然情绪稳得很好,但内心中还在不断“多此一举”的告诫自己,要做奸雄,不做奸贼。

龙翔云明显记性不好,与余图分别之后立即忘了如何做一个奸雄,幸好还记得如何做一个奸贼。

龙翔云急不可待的运起轻功飞身到章界的坟包处,俯身开始盗墓,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龙翔云失落地瘫坐下来,自言自语:“除了骨灰?就别无他物?”

!!!!!!

却说王希孟乔装打扮后戴个斗笠在杭州城内打探消息,他这身山野村夫的形象果然没引起怀疑,不容易啊,他现在好歹是身价三千贯的名人了,心里惦记着他的人可不少。

王希孟盘算着先从断发寺着手,到了断发寺,王希孟心中却难受起来。这半月之前与赵福金的幽会之地,在一把大火之后,残垣断壁,尽是破败之相,令人唏嘘不已。

原本可能存在的证据早已毁于一旦,王希孟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算乘夜偷挖神宵宫弟子高岗的坟,从高岗的死因上来挖掘出路。

高岗厚葬于杭州城东郊,神霄宫对杭州百姓传言:高岗已完成了来人间渡世的使命,回天宫述职去了。

王希孟听得心服口服。文人下笔之间,妙笔生花;神宵宫谈笑之间,屎上生花。但好歹高岗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王希孟拿着铁锹,点着灯笼,乘夜到了东郊。那高岗的坟到不难找,只因这坟修得气派,周遭也没有其他坟来抢风水。神宵宫也是要面子的,气派的坟死人躺下去是什么滋味鬼知道,活人不操那份心,厚葬的滋味,从来是做给活人来“品尝”的。

深夜,阴风不断,盗墓贼王希孟虽早有准备,但心里的压力还是大,这活路他没玩过,倒不是怕鬼,怕的是人,人言可畏。

王希孟一直手心冒汗,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将坟墓刨开,一口十六人抬的大棺材出现在眼前,有钱还是好,死了睡的都是宽床。王希孟觉得这床还是不够宽,不能委屈了高岗的尸体,得把它弄出来,毕竟没有比天地更宽的床了。

王希孟用铁锹撬开棺材板,心中便有些困惑,为何没有闻到该有的尸臭?难道神宵宫的防腐手段如此高明?

将灯笼照进棺材内仔细看去,王希孟只见高岗尸身完好无损,没有半点破败的气象。

王希孟且惊且喜,便开始褪去高岗的寿衣,查看其身上得伤势。衣服褪去,王希孟在高岗的心口处看见了伤口,伤口狭窄平整,应是利剑或匕首刺击所致。

正面行凶,要么武功压制逞凶,要么熟人乘其不备。

王希孟继续查看高岗的尸体,未见其他伤势,便苦思起来,一边摸着高岗的致命伤口,一边感受着这一击的风采。

突然间王希孟虚汗尽出,只觉得高岗的尸体不在那么冰冷,似乎开始回阳?疑惑的王希孟马上抓起高岗的手准备查看脉象,眼前却一花,只见尸体坐立起来,一掌将自己劈翻在地。

诈尸了。

不信鬼神之说的王希孟在这阴风之夜却疑神疑鬼,心生惧意,两股发抖,强迫自己与那“尸体”交手。相战不过数招,尘土飞扬,怯敌的王希孟比尘土好不到那里,被击飞得更远,眼睁睁地看着高岗的尸体翻身疾走。

待王希孟反应过来不是鬼的时候,高岗已经跑远了,追之不及。

王希孟抽了自己一耳光,骂道:“真是不成器的东西,心怀不轨,果然问心有愧,自己先败下阵来。这高岗定是服用了龟息散之类的药物,骗过杀他之人,借机假死。”

此地不宜久留,王希孟看着刨开坟墓思虑道:“先把高岗之墓被盗的消息传出去,且看神宵宫是否自乱阵脚,漏出马脚。”

大清早的,高岗被刨坟的事情就在杭州闹得众人皆知,百姓们嗅觉灵敏,人山人海的都跑来看热闹,甚至有不少人闻到了发财的味道,又多此一举的把高岗的坟打理得焕然一新,只等着人傻钱多的神宵宫看见之后,慷慨打赏。

王希孟给自己脸上贴了些胡子,伪装在人群里等看戏,可惜神宵宫的人还没来,官府的人却跑得勤快,可以理解,林灵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惹不起,关键现在还躲不起。

知府大人郑居上来后,欣赏着这所“完美”的新坟,脸都黑了,这群刁民把案发现场都破坏了,还一脸的得意洋洋,得意之处又有些含蓄的居功至伟。

郑居上手舞足蹈的对着官差咆哮:“一群废物,还愣着作甚?统统赶走。”

王希孟跟着愤愤不平的人群离开,终于看见后知后觉的沈平虚和杨秋知带着神宵宫的人赶来了。可惜不能呆在现场收集线索了,王希孟当机立断,直奔神宵宫所住的青云观而去,先前入墓盗尸,现在入室盗窃。

青云观“人去观空”,剩下的都是些武功低微的道士,不足为虑。王希孟轻易的潜伏进去,马上开门见山的翻箱倒柜,干的很敬业。王希孟很敬业,但神宵宫的人更专业,没让他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王希孟比较失望,做了一个多时辰的无用功,得到的只是一身的臭汗,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惜进门容易出门难,沈平虚和杨秋知回来了,远远的都听见两人在斗嘴,王希孟一阵欣喜,找了间最大的房间,跳上房梁,藏了起来。

王希孟听见屋外沈平虚吼了一声:“师妹,到贫道房中说话,其他人等,观外守候。”

这最大的房间正是沈平虚的内修之室,待二人入室,沈平虚放低声音,首先发难:“至师妹拜入仙门来,我神宵宫便多有不太平……”

杨秋知却唱起高音作泼妇骂街之势:“说谁是扫把星?师兄何故含血喷人?”

沈平虚笑道:“不得不承认,师妹的确貌若天仙。至你入仙门来,先是陈师弟对你动了凡心,却不明不白的身死,如今高师弟……高师弟这厮又生死不明,师妹若不把那夜断发寺之事说过清楚,贫道定不善罢甘休。”

王希孟听得心惊,没想到杨秋知在神宵宫还闹了这一出,不过也不难理解,女人就算是堆屎也会招来蚊虫,更别说招蜂引蝶的花了。

杨秋知骂道:“还要说甚?好吧,且对你这牛鼻子最后说一次,那夜我和高师兄入寺刺杀王希孟和余图,我二人分头行事,我不知中了那个歹人的迷烟,醒来后,便躺在那杂种的床下。至于高师兄之事,我又如何知晓?”

沈平虚大笑道:“好啊,自称我,却连贫道二字也难得谦称一声,果然和贫道等人不是一心之人。”

杨秋知被抓住说话漏洞,一时语塞,吞吞吐吐的说:“你,你……,贫道定要告知仙师,你羞辱于我。”

沈平虚狂笑道:“哈哈哈,果然是背后搬弄是非,嚼烂舌根的妇人。”

王希孟正听到两人吵得要撕破脸的时候,却听屋外远处有个弟子吼道:“禀师傅,蔡鞗大人前来求见。”

听见来了贵客,两人立马整顿衣冠,待准备好后,沈平虚吼了一声:“速请蔡大人到贫道房中来叙事。”

蔡鞗进屋后也不顾什么礼仪,直接指点江山的说:“空坟之事,二位仙师作何解释?那高岗的尸体去了何处?”

蔡鞗失了礼数,沈平虚可不敢,待上了茶,沈平虚才回话说:“禀大人,贫道在坟堆处见有打斗的痕迹,应是两人相斗所致。贫道猜想,有人贪财盗墓,我那高师弟兴许是假死,活过来之后,与盗墓贼有了一番厮杀。”

“假死?”,蔡鞗脸色微变说:“闻所未闻。”

沈平虚说:“高师弟是贫道与师妹亲自将其入棺的,定然不会有错。当初贫道查看高师弟的尸身时,发现其口中有些药渣,当时未去细想,如今看来,他定是服用了药王谷类似于‘十日龟息散’的药物,待醒来后,脱身而去。”

蔡鞗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仙师虽说得在理,但那高岗若是假死,活过来之后,首要之事应是与回神宵宫,莫不是被盗墓贼抓了去?”

沈平虚尴尬地说:“高师弟不敢回来的。不怕大人笑话,此番杭州之行,恩师暗中指点贫道,高师弟的作用便是那诱敌的弃子。我这师弟心思活络,或许猜出了些什么,才有此下策,苟且性命。”

蔡鞗长了见识,夸奖道:“神宵宫真神。”

沈平虚冷冷一笑,叹道:“这高岗若是逃了还好,被盗墓贼抓去才是不妙。此子贪生怕死,必然口风不严,要坏大事。以贫道看来,这盗墓贼人,最大的万一,便是这些时日以来,藏身不现的王希孟。”

提到王希孟,蔡鞗一肚子的火气便冒了出来:“那王希孟,本官日日叫人揍他,一月来未曾间断,他却从不还手,故而未引起官司。本官又听闻神宵宫来杭州讲道,方请贵宫的仙友们借力行事。如今倒好,他在外面逍遥快活,我方却生出诸多事端。”

沈平虚安慰道:“此贼人如今官司缠身,已不可能官复原职,大人应高枕无忧,大人与帝姬的福缘,稳如泰山。”

“无忧个屁,”蔡鞗吼道:“此人不死,本官寝食难安。”

蔡鞗的话让沈平虚和杨秋知很尴尬,二人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来解开蔡鞗的心结,却听见蔡鞗对杨秋知笑道:“杨仙师,你与那王希孟已有了夫妻之事,你不如做过顺水人情,下嫁与他,如何?”

杨秋知气得暴跳如雷,正要不顾身份,开口骂人,却听见观外有吵闹之声,声如洪钟。

观外有人吵闹。沈平虚赶紧聪明地节外生枝,打断杨秋知,吼道:“是何人胆敢在观外喧哗?”

有一小道回话说:“是雷峰塔下卖面的老杨师傅,说是见不到杨师叔,便打死都不肯离去,我等皆不是他对手。”

尴尬的三人正好找到躲避尴尬的出路,沈平虚笑道:“师妹,我二人且先去看看是何人如此斗胆,大人请先稍等片刻。”

沈平虚和杨秋知出去后,在外面和老杨争吵了半天,蔡鞗见稍等片刻似乎变得无穷无尽,更像是后会无期,他气愤得摇头离开了。

王希孟见蔡鞗到观外去了,乘机溜之大吉。

走到街上,王希孟仔细地盘算着,看来高岗的假死真的是一场有蓄谋的意外,意外到沈平虚等人都有些一无所知,这高岗假死的目的难道真的是避免杀身之祸?

王希孟在路上不断地反推,力求通过现象看到真相,可惜唯一看到的是老杨快速的把他拉到胡同里没人的地方,一把菜刀驾到他脖子上说:“别以为你乔装打扮后老夫就认不出你,这些都是老夫当年玩剩下的虚招,炒冷饭而已。”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王希孟害怕的说:“你我比邻之间做买卖,我早知你是江湖退隐的高手,何必如此冲动,不如先放下屠刀……”

刀的压力更重了,老杨冷冷的说:“你必须娶我女儿,此事才有得谈。”

王希孟似乎明白的什么,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阁下女儿是何人?”

装就要被打脸,王希孟吃了老杨一耳光,老杨狠狠的说:“明知故问,你污小女清白,若是敢说个‘不’字,老夫定让你血溅当场。”

!!!!!!

却说余图在万卷书室看了一天书,短视的他觉得世间也许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练功场地了,包吃,包你山珍海味;包住,包你高楼豪宅;包玩,包你玩物丧志。

龙翔云对待人才是舍得下血本的,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研习始终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成功以前的累积总是如此孤独。深夜,新摆设的香炉烟雾缭绕,更让人寂寞聊赖,余图犯着困,梦中好像看见葛天心向他走来……

来人不是葛天心,是龙翔云,“梦中”的余图兴奋地冲过去,差点来了次无性别攻击,可惜又有什么用?倒在了龙翔云的怀中。

龙翔云火急火燎的在余图身上乱翻,偷窃的事情明显没做过,手法很不专业。还好解人衣服的动作比较娴熟,多年在青楼喝花酒的苦练才做到了“善解人衣”,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又派上了大用场。

终于龙翔云焦急地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人御》?龙翔云拿着这块红布痛哭流滴,他看着余图满眼都是鄙视之色,这“脚夫”水平不行,送货太慢了,还得他自己亲自上门来取货,还好苦心人天不负,终于拿到了这份豪华大礼。

窃贼龙翔云又哭又笑的指天吼道:“在下年过天命之年又如何?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这才是我龙某人的天命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