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月光忽然穿过云层照射在清韵馆的石阶前，和房中的烛火遥相呼应。
谭皓歌双手掩面，想要遮住眼中的疲惫，他的话语从指缝之中流出来：“你说，他们出发有几日了？”
“时间不多，还不到半个月。”
“那就好。”谭皓歌将双手放下，眼中重新燃起了烈烈的光芒：“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他们不足为题。”
“可是我听说，韦和通那边可是集结了宁阳帝都周边全部的军事力量……”
谭皓歌冷冷一笑：“全部的军事力量又能怎么样？那些士兵我了结，从没到过北境，一路向北而来，几乎剩不下多少战斗力了，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
看着谭皓彻欲言又止的样子，谭皓歌展眉一笑：“你在担心什么呢？”
“你不觉得，现在的宣国，即便是政权初立，但仍然还只是偏安于安兴山南麓的乱臣贼子吗？更何况，我们贸然迎战，只会加重与荣朝之间的嫌隙和纷争，而且宣国上下百废待兴，这个时候再一次挑起战争，我怕……”
谭皓歌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清茶，眼神之中是寒澈澈的光芒：“当年父皇蒙难之际，何曾听到过荣朝那边传来支援和阻挠，现在跑出来，宣告自己天下共主的地位，哼，晚了……”
谭皓彻也忍不住冷哼一声，但随即调转了话头，问道：“文瑶说的那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好说，”谭皓歌斜着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轻轻地笑，眼神很是不屑：“乌羌早就被苍羽教控制了，而乌羌的首领不是正被咱们关在地牢里么，哪还有什么威胁？顺着牧夏铠这条线索，一定能摸出潜伏在安兴山一带的邪教势力，这件事情很容易，交给燕明诚去做就好了……”
两相对比之下，谭皓彻分明听出了兄长对于江湖邪教势力的不屑一顾，但是自己在心头平衡了一下，的确，苍羽教的这件事情，在宣国主权的问题前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言月宫内，萧舲彻夜未眠，谭皓彻深夜赶回来告诉自己最新的消息，让她坐立难安，但是看到两兄弟信心满满的样子，自己也只好自嘲道想太多。
一大清早，文瑶和韦知睿还在寝宫之中安睡着，萧舲已经早早地爬起来，换上了谭皓歌刚派人送来的白玉兰散花裙，披上一件淡紫色云水烟纱，努力笑了笑，让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情绪消散开来，站在那里回头看过去，韦知睿瘦削的小脸上，哪里还看得出首辅千金的模样，她浑身瑟缩了一下，仿佛是做了一个噩梦，萧舲别过头去，心下竟然萌生了几分酸楚。
她想起谭皓彻的低声耳语：“你怎敢相信她？”
想到这里，萧舲无奈地咧了咧嘴角，柔声安慰安慰自己道：“我就是愿意相信她。”
推门而出，正好遇见谭皓歌身边的宫女，萧舲赶紧叫住她，问道：“陛下在自己宫里吗？”
宫女欠身行礼，唯唯诺诺地回应：“回姑娘的话，陛下早早地就上朝去了……”
“哦……”萧舲若无其事地正准备回房，却听见宫女笑着加了一句：“可是陛下说了，如果姑娘等得着急，可以先去清韵馆。”
萧舲的脸上飘过一丝绯红，但是很快，她正了正神色，对宫女点头称谢，便提着裙子走向了清韵馆。
几乎是快到正午时分，清韵馆外才传来脚步声，谭皓歌褪下一身黄袍，看到屋中的萧舲并不是十分奇怪，反倒是随性地遣走了宫女，没忍住，竟然打了一个哈欠。
“累坏了吧？”萧舲走到谭皓歌的身边，伸出两只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揉捏着，谭皓歌慢慢闭上双眼，嘴角却是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见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在搬运东西，又像是在商议事情，萧舲按摩的双手微微放缓，随口问道：“这几日，就要出发了么？”
谭皓歌依然没有正眼，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出发不急于这几日，我让他们先去准备。”
“等到了那时候，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闻言，谭皓歌迅速睁开了双眼。他右手抬起来，附在萧舲搭在自己肩头的左手上，沉声说道：“荣朝这一回集结了强兵，军容强悍，而且战乱刚刚平息不久，我实在舍不得你跟着我，在进行一次长途跋涉，你就留在宫里吧，毕竟临抚这边，现在还是很安全的。”
萧舲的眉头轻轻皱起，手下的力道陡然加重了几分，颇有些急切地说：“你不必担心我，我可以帮你……”
“你听我说……”谭皓歌握住萧舲的左手，整个人转过来，直视着她：“我不是担心你的能力，只是行兵打仗，本就是男儿之责，女孩子家，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好你师妹她们吧……”
感受着谭皓歌掌心传来的温度，听着这句话中有力的安抚，萧舲正视着谭皓歌灼灼的目光，心中略有不甘心，但还是顺从地听谭皓歌继续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相信我，往后的事情，我一个人可以做到，无论是韦和通，还是苍羽教。”
一时之间，萦绕在萧舲心头那种惶惶不安的情绪慢慢消散，她微微一愣，慢慢抽回自己的左手，重新搭上谭皓歌的后颈，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其实，只是担心你。”
感觉到前方男子的肩头微微一抖，随后是男子温柔的笑语：“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萧舲看着谭皓歌转过头去，认真享受着她的按摩，嘴角微微牵起一丝笑意，她突然想起来，自从宣国独立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内陆的事情了，似乎宣国的独立，意味着与玄沧大陆的割裂，而目前宣国的进一步作战计划，她却一无所知。
门外，宫女细声问：“陛下，要传午膳吗？”
“传吧。”谭皓歌的声音平缓，半晌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萧舲看得出，他的眼底分明有着巨大的疲倦，心下也知不好再计较些什么，陪着谭皓歌匆匆用了几口午膳后，便起身走向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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