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江山孰念远
作者:横马竖刀      更新:2019-10-26 22:18      字数:4300

李思存归来得时候,李自明正在抱怨:“李先生你跑到哪里去了?俺们送完雷指挥才发现你不见了。”

李思存笑了笑:“昨日贪凉,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有些腹痛难忍。”

李自明笑道:“春捂秋冻,俺们老家那里总是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趁着董先生还没走,赶紧让董先生给你看看。”

李自明转头看向董瑜,李思存心里一惊,连忙说道:“无妨。只是方才有些腹痛,如今已然不痛了。”

董瑜抬眼看了一眼李思存,说道:“瞧着李先生面色,应当无碍。季节交替,若有些受凉,腹泻一次后再无他事,那也没什么的。”

李思存连忙点头,听着董瑜说了些不吃凉食的嘱咐,谢过了董瑜。董瑜也不多留,辞别两人便要离去。

此时,恰巧林大风和郑三江联袂而来,见到董瑜,不禁眼前一亮。董瑜也见到了林大风和郑三江,飞步跑向马匹,想要躲避开去。林大风和郑三江嗷嗷叫着冲了过来,恰好赶在董瑜上马之前拉住了他。

董瑜怒声道:“你们两个好不晓事,拉我作甚?我去找云将军,耽误了事情,看云将军不抽了你们的筋去!”

林大风嗤之以鼻:“董先生你莫吓唬俺们两个莽夫。云将军好好的,你咒他作甚?周大哥、老赵、马先生他们也是无恙,你又有何急事可以耽误?”

郑三江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俺们两个就是想要董先生给俺们检查检查,别出了毛病。”

董瑜大怒:“你们初时要我给你们检查,我细细给你们检查了。没想到你们隔三五日见我都要给你们检查检查,你们这不是在无理取闹么?”

林大风摇摇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俺老家村口的丑老汉,身子壮实的很,一夜之间就没了。”

看林大风和郑三江满脸认真,董瑜感到些许无可奈何:“我还从未见过如你们这般怕死的。你们如此怕死,还打什么仗?”

林大风严肃说道:“那不一样。若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是俺们从军之幸。”

郑三江补上一句:“当然如果能不死更是幸甚至哉。”

董瑜瞪向李思存,李思存笑了笑,从背后掏出一把羽扇,慢慢摇了起来。

董瑜无奈,任由林大风和郑三江拖着,口中说道:“好好好,我便再给你们检查一次。不过说好了,这次过后,一月之内,你们不能再来烦我。”

林大风和郑三江对望一眼,陷入沉思,良久,勉为其难答应了。董瑜又是怒道:“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我在求着你们给你们检查?”

林大风笑道:“哪里哪里,是俺们在求着董先生。”

董瑜闭上眼睛认命:“你们就是如此求人的?”

林大风和郑三江只是笑:“君子好‘求’,君子好‘求’。”

李思存脸上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董瑜无奈问道:“你们知道这君子好逑是什么意思么?”

林大风一脸正经答道:“不就是君子要好好求别人么?”

董瑜咬牙切齿:“以后别再用劳什子成语,不然老子再也不管你们了!”

这边正闹着,有两匹马如风一般冲了过来。众人抬头看去,李自明笑着说道:“赵先生来了。”

林大风和郑三江看到马上的人,也不管董瑜,小跑着过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赵大哥!你怎么来了?”

董瑜皱眉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告诉你要静养么?”

来人正是横江飞将赵仲远和奋威军亲卫都副都头东方奕。

赵仲远翻身下马,笑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云大哥召集各位指挥使有事,需要一位临时盯着南面的,我便自告奋勇过来了。反正也不需要与人打打杀杀,我自稳坐钓鱼台便是了。”

董瑜拨开林大风和郑三江,伸手抓住了赵仲远左手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赵仲远脉上。赵仲远也不挣扎,微微一笑,自与李自明、林大风、郑三江相见。

“赵大哥,你没事了吧?”林大风急急问道。

“本就无甚大碍。大风,三江,你们的方式方法不对。若是惹恼了董先生,你们有病却说你们没病,你们没病却说你们有病,如之奈何?”

林大风和郑三江一时呆住,良久,说道:“俺们信得过董先生,他怎么可能这样?”

赵仲远笑着看向董瑜。董瑜一翻白眼,没好气地撒开赵仲远的手腕:“你别拿话挤兑我,我自会与他们好好相看。好不容易以为来了个帮手,没想到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赵仲远苦笑一声:“老董,这你可就冤枉了我。你是没见过我被他们拽住喝酒的时候。推己及人,我又怎会不帮你呢?”

董瑜翻着白眼嘟囔着退来,李自明和李思存过来,邀了赵仲远去帐中议事。赵仲远看了一眼李思存,而后扭头对董瑜说道:“这次云将军要传令诸营,只要正副指挥使,老董你在外间等上一等吧。”

董瑜并未想着掺和军中之事,所以也并未想要跟着,脚都没抬。赵仲远这么没头没脑一句,董瑜愣了一下,不过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笑道:“好好好,我并非神威营指挥使,还是不听了。我在外面等你,等你办完事后再给你把把脉。”

赵仲远笑着点了点头。李自明看向东方奕,东方奕点点头,说道:“云将军的确是这么说的。”

李思存本来想要跟着进去,不过赵仲远说得如此明白,自己又不能装作不懂,当下眼珠一转,连忙笑着说:“我也跟着董先生去吧。正好董先生帮我把把脉,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觉……”

董瑜笑着应了下来。

李自明看了一眼东方奕,笑着引了赵仲远和东方奕进了军帐之中。李自明坐了主位,赵仲远和东方奕在左,林大风和郑三江在右,分别坐定。

李自明开口问道:“俺们刚刚才从蓟州过来,云将军又有什么事要俺们三个全去?河北那边无甚动静,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东方奕看了一眼赵仲远,只见赵仲远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当下笑道:“赵先生当年乃是云将军左膀右臂,颇知兵,代替李指挥一日两日的不在话下。”

李自明知道接下来的话很有可能得罪了赵仲远,只是这些话,李自明又不得不说:“十余年前是十余年前,当时的云将军说不定也好不到哪去。”

赵仲远笑道:“云大哥告诉我,奋威军中没有任人唯亲之事,初时我还不信,这一番下来,诸营指挥皆是李指挥你这样的硬骨头,云大哥当真是没法任人唯亲。”

李自明也是笑道:“军中不比江湖之上那么自由,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云将军是个乌七八糟之人,那奋威军肯定也是乌七八糟之地,俺根本当不了指挥,奋威军也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仲远点头称是:“从陆老将军时候,奋威军便是如此了。这也正是奋威军代代不衰之秘诀。”

李自明听到赵仲远如此说,长舒了一口气:“俺知道赵先生乃是奋威军中前辈,本不当如此无礼。只是俺们神威营中,整个奋威军中,除了云将军和俺们三个,谁来了都不太好管,不信你问问东方老弟。”

赵仲远眉头皱起,看向东方奕。东方奕“咦”了一声,奇怪问道:“怎么,云将军未曾与赵先生说起么?”

赵仲远一愣:“说起什么?神威营么?”

东方奕看向李自明,李自明一声长叹:“云将军因此事涉及众将士之私,不好直言,给俺们留下了余地罢了。”

赵仲远细细听着,李自明将神威营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奋威军中本来没有神威营号,后来李自明将青冀州受荒奴所害家破人亡之人收拢后,成兵五千余人。

当时荒奴与大宋尚在和谈之中,荒奴军还在河北诸府之中,李自明带着这些人,悍然出击,与荒奴军大战三场,终究无能为力,败而向南。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荒奴先受阻历城死伤不计其数,后又痛失王子,这时又受民众阻击,也看出大宋天命未失,此时还不可战胜,方才加快了以大沽河为界限的决议。

李自明败后逃回历城,只余两三百人,与林大风、郑三江抱头大哭,恰巧被扶陆老将军灵而归的云未看到,便作邀请。云未与众人相谈甚欢。

李自明眼看复仇已然无望,不过若跟着奋威军,总能有机会再战荒奴,最终也答应了入奋威军,也算是让接近全军覆没的奋威军大喘一口气。

当时奋威军中少了一个营,云未便力主重设新营,亲自命名为“神威”。

可以说,神威营中,俱是一体,个个与荒奴人苦大仇深,除了李自明这个从一开始便带着的之外,也就认云未这个恩主,便算是位高如左不思、梅越,也是在奋威军中资历太浅,不太能镇的住的。

赵仲远听完,沉思片刻,说道:“云将军所言之事甚大,乃是朝廷押送粮草过来的朝廷命官,还带了一份圣旨回来。而且这圣旨,圣上要所有人都听上一听,定要在所有指挥使面前宣布。故而,赵某才会来替李指挥。”

李自明点点头,叹道:“若只是一日两日,倒也无妨。我只怕南面打过来,神威营各自为战,怕是会有些麻烦。”

东方奕笑道:“云将军自然考虑到了,这不怕赵先生在军中无甚威信,特派了我与赵先生一同一同前来。你们尽快接完旨便回来就是了。”

李自明确认了只有明日一天,方才放心。

突然,营帐外喧哗一片,李自明眉头紧皱,郑三江满脸怒容,便向外走,边走边怒吼:“有何事?何人喧哗?想要被军法伺候了?”

李自明歉意笑了笑,只见郑三江很快就回来了,低声凝重说道:“雷指挥被人杀了,他的马驮着他又跑了回来。”

李自明一愣,而后问道:“是何人所杀?”

郑三江摇摇头,说道:“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此处除了我们便是河北诸府……”

“且去看看。”李自明打断了郑三江的话。“若真是河北诸府,这便表明咱们与朝廷算是隔绝了,今后再要运送兵粮,怕是有些不妥。”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而后出了营帐,向外走去。雷亮的尸身已经被从马上放下,最前面有两个人,一个是董瑜,正在查探雷亮全身。另一个乃是李思存,一脸凝重站在一旁。

然后便是围了两三圈的神威营军士,在一旁窃窃私语,互相猜测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自明分开众人进去,赵仲远等人紧随其后。见李自明进来,董瑜长叹一声,而后指着雷亮胸口的一个血洞说道:“致命伤是这里。”

赵仲远未曾见过雷亮,只是听定远军来报捷之时提到过。只见雷亮面色苍白,双唇紧紧珉住,左腿被搁置在一个仿佛掏空了的大树树干一样的木板夹子之中。

赵仲远眉头一皱,林大风在旁解释:“此人腿上的东西是董先生做的,为了防止他的断腿颠簸,怕是落下残疾。谁知……唉。”

李自明还算冷静:“董先生,是否能看出他死在何时?死在哪里?如何被杀?”

董瑜叫过来赵仲远,将情况给赵仲远说了一声:“此人仿佛受了致命伤之后,又被人连续在胸腹戳出了十几个窟窿。都是箭伤,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箭伤与致命伤大小不一,深浅不等。”

赵仲远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应当是在迎击之中被人一箭射中了心脏,这人力大无穷,倒也能一箭毙命。然后是剩下的一支小队的箭雨到了,将他射成刺猬。骑射的话……难道荒奴还有人在河北诸府?”

此时,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李思存说话了:“我倒是知道,大名府和广平府还真是各有一支骑射队伍。大名府的便是一营,指挥使恰巧是雷指挥自己。另一只么,那便是广平府杜平石的护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