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死一念动忧思
作者:横马竖刀      更新:2019-10-26 22:18      字数:4217

赵仲远万万没想到在此处竟然能遇到五神盟的人,又万万没想到五神盟的人仿佛在与什么人起冲突。

而且听方才老者的意思,常山赵家也被牵连其中。赵仲远顺着那老者的手指看去,却并未找到与自己相熟的赵家之人。

环视一圈,赵仲远连半个认识的人都无,不禁有些灰心,暗道河北诸府的武林与十余年前当真是大不相同。

那老者拍完桌子,继续怒道:“五神盟好大的排场!你们原来说还在封龙山,我们答应了。后来说要改在庆源府外的一个村庄,我等也能忍受。谁知你们又说什么村庄之中太过简陋,又改在此处。此时又要改时间地点,难不成丝毫未将整个大宋武林放在眼里?”

赵仲远心中冷笑,已然打定主意,等会真出手时,自己要帮助正道人士,也算是给五神盟一个教训。

“可惜少林门户之见太重,放任五神盟做大,此时竟然也是尾大不掉的一处祸害了。”赵仲远听过这段故事,不禁有些感慨。

只听五神盟那人冷笑道:“枉你们个个自称君子,说定了让我们五神盟挑定时间地点,谁知到头来,还不是要自己挑定时间地点?怎么,你们自诩正道君子,说话都是放屁?”

那老者拳头紧握,捏的青筋暴起,咬着牙说不出话来。赵仲远从两人对话中得知,这些正道人士应该是答应了五神盟什么时间地点由五神盟来定的条件,要来一场君子之战。

赵仲远不禁苦笑不已,谁知十余年过去,武林虽然换了一批人,不过还是如此。

赵仲远再也看不下去,饮一口茶,慨然长叹,朗声说道:“人皆言五鬼盟鬼话连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五神盟之人大怒,喝道:“哪里来的小杂……”

目光转向赵仲远,一句话未骂完,仿佛噎住了一样,愣在原地。赵仲远微微一笑,瞬间变了脸色,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对我们正道人士出言不逊?辱人者人恒辱之,咱们的约定日后再说,今日要解决一下你辱骂我等的事情!”

一众正道人士被五神盟牵着鼻子走,早已是在怒气爆发的边缘,此时见己方突然有人跳了出来,不按常理出牌,却瞬间破了僵局,不由在心中叫好。

只是此举有些赖皮,一众正道人士打定主意,自己断不可如此,只是若朋友被攻击,从江湖道义出发,也应当出手相助,那时候便不是赖皮了。

一时间,全场全看向赵仲远和五神盟那人。未等赵仲远拔出剑来,五神盟那人仿佛见了鬼一般啊啊大叫两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仲远“咦”了一声,那人大口喘着粗气,心思电转,瞬间想到赵仲远只不过是侥幸未死,当下颤颤巍巍起身,大声说道:“我并未辱骂于你。我是说,哪里来的小兄弟,这怎么能算是辱骂呢?”

赵仲远一愣,实在未曾想到,五神盟中皆是嚣张跋扈之人,却低头低锋如此之快。赵仲远摇了摇头,再看向正道人士这边,都是目瞪口呆看着,不由得心中长叹。

自古以来人人皆说邪不胜正,不过大多情况下,却是正不胜邪。无他,只是正道人士死守的仁义道德,往往不如邪道人士的立竿见影。譬如此时,若正道人士谁带头吼一声来混淆视听,此时早已是打了起来。

打都打不起来,被五神盟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如何扬善除恶?

赵仲远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从远处飞掠过两个人来,这两个人恰好赵仲远都很熟悉。其中一个乃是神龙帮那个神秘老者,另外一个乃是常山赵家的赵老爷子。

两人互相戒备着,衣衫都有些凌乱,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战。赵老爷子看向众人,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赵家那里一个中年男子越众而出,赵仲远细细看时,依稀记得那个男子貌似是赵老爷子的长子,名字叫做赵泽。赵泽躬身将发生之事叙说一遍,赵老爷子怒道:“蠢才!一群蠢才!咱们正道打他们邪魔外道,并肩子上也是符合道义之事。难道这群邪魔外道伏击横江飞将之时,也是定好了时间地点么?”

赵仲远微微一愣,只听赵老爷子转向那神龙帮的神秘老者,冷哼道:“龙秋行,你的徒子徒孙们堕落不堪,你便跟着堕落不堪,好,好得很。”

赵仲远听到“龙秋行”这三个字,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赵仲远终于知道这个神秘老者是何人了,他便是十余年前纵横漠北的侠盗龙秋行,一身功夫,一腔热血,让江湖中人恭敬不已。

赵仲远从未见过龙秋行,不过听过他的事迹,一直在心中佩服不已。谁知十余年后第一次见便是在生死攸关之时作为对手,第二次见还是在敌对方。

“当年那个侠盗,经历了什么,竟然甘愿作为无恶不作的五神盟的打手生存于世间?”赵仲远不由在心中想道。

龙秋行微微有些羞愧,不过很快便昂起头来:“徒子徒孙再不肖,也是徒子徒孙。你若想以老欺小,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赵老爷子心知自己只与龙秋行旗鼓相当,想要插手底下的战斗怕是再也不能,当下怒视赵泽:“别丢赵家的脸,为横江飞将复仇之事务必办妥,莫让侠士在九泉之下寒了心!”

赵泽一咬牙,举起兵刃喝道:“杀贼寇,为侠士复仇!”

赵仲远此时微怔,而后恍然大悟,心知自己重伤却并未死去的消息江湖之上并无多少人知晓,是以河北诸府正道人士才以为自己被五神盟杀了,要为自己报仇。

念及此处,赵仲远不禁心中感动。人皆言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赵仲远此次来后,只看到河北诸府府军的蝇营狗苟,便想当然以为整个河北已然不是十余年前的河北武林了。今日,赵仲远才真正了解了河北武林。

只听方才五神盟那个话事人突然叫道:“你们口口声声要为横江飞将报仇,试问仇从何来?”

赵泽冷哼道:“装傻充愣的事情,交给你这个五神盟中小小堂主,当真是妙哉。废话别多说,你们五个什么帮主门主都没空,那我们便先让你来祭奠横江飞将在天之灵!”

赵仲远这才想起,那个堂主乃是神龙帮青龙使白介,在自己剑下逃出生天的。白介冷笑一声,一指赵仲远:“兀那不是横江飞将本人?”

众人目光都是转向赵仲远,赵泽看了一眼,紧皱眉头,心中有些印象,不过十余年前见过两面,也不甚深刻,此时拿捏不准,看向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和龙秋行都看到赵仲远,皆是身子一震。赵老爷子脱口而出的是一声颤抖:“赵贤侄!”

龙秋行脱口而出的是一份震惊:“是你!你没死?”

赵仲远苦笑一声,躬身向赵老爷子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有劳河北诸位侠士担忧,赵某本来必死无疑,只是得了高人救助,这才留得一条性命。”

赵老爷子哈哈大笑:“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早就想和你们几个小兄弟一块喝酒了。”

赵仲远听得赵老爷子一会儿“贤侄”一会儿“小兄弟”,不禁莞尔,不过赵老爷子内心的担忧和惊喜,赵仲远却分毫不差感受到了,心下感慨不已。

赵老爷子笑罢,神色一冷,冷声对龙秋行说道:“赵贤侄虽然年龄不大,不过武功与我相若。”

龙秋行苦笑一声,看向赵仲远,口中却是对着赵老爷子说话:“你个糟老头子已然十余年未见横江飞将了吧?我与他过过两招,我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是。”

赵老爷子抚须大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怎么,龙老头,你还要掺和么?五神盟危害武林多年,河北正道好不容易才要聚而歼之,你若阻挠,想要武林之中尽是乌烟瘴气么?”

突然,远处传来钟鸣之声,而后六道身影先后到来,原来是龙腾、雷木师兄弟、飞天女王、解飞虎、杨谨到了。赵老爷子长叹一声,飞身过来与赵仲远齐肩而立,傲然看向对面。

龙秋行心中有所触动,看了一眼赵老爷子,又看了一眼龙腾,终究还是低头走向了五神盟。龙腾长舒一口气,问候过龙秋行,一挥衣袖,朗声说道:“河北英雄,合则天下武林不敢小觑,散则一团散沙迟早被人击破。龙某在封龙山上已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位冥顽不灵,当真是大宋之耻。”

龙腾边说,河北群豪边骂。龙腾说完,也不多做停留,示意五神盟众速撤,而后与雷木等人率先撤走。

五神盟盟众也是纷纷愣住,而后赶紧四散逃去。正道众人并不解气,追着五神盟诸人,场面很是混乱。

赵仲远和赵老爷子对望一眼,都是眉头紧皱,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危机感。来不及解释,赵老爷子急忙命令赵泽传令,己方也要速速退去,不可恋战。

赵泽本来正要过来与赵仲远见礼,听到赵老爷子吩咐,一愣之下,看向群情激愤的群雄,不解问道:“敌方能打的都走了,我们为何要退?”

赵老爷子急得直跺脚:“蠢才!蠢才!敌方本来战力并不逊色多少,却慌慌张张走了,连自己人都来不及叫。你说为何我们要退?”

赵泽这才一拍脑门,连忙通知众正道人士去了。赵仲远只听得从远处传来轰鸣之声,细细辨认之时,认得是马蹄声,大量的马蹄声,怕不是一支军队。

等旗帜上“孟”字隐约可见之时,赵仲远和赵老爷子对望一眼,恶狠狠说道:“五神盟这群狡诈恶徒,竟然勾结河北府军,前来围剿我等。”

赵老爷子叹道:“这五神盟中当真是有些人才,可惜不走正途。唉,民不与官斗,五神盟这一招,当真是厉害非常。”

众人急急忙忙退去,口中都是大骂五神盟。索性赵老爷子反应过来得快,赵泽又执行及时,并未酿成什么大祸。

群豪聚在一处,听着赵仲远说他如何被伏击,如何脱困,如何被好心人救下,最终与云未相见,听得一个个惊诧不已。

不过,云未隐去了郭家楼那些事情,只说是好心人救了自己,却是在无形中错失了提前知晓郭家庄园被焚毁之事的契机。

赵仲远与群豪便在左近一起开怀畅饮,不禁微醺,想着明日再向众人说明组织江湖军队进去奋威军之事,而后沉沉睡去。

此时的云未,正看着孟繁忠的回信若有所思。梅越在一边坐着,也是眉头紧锁。

云未长叹一声,问道:“梅军师怎么看?”

梅越跟着长叹一声:“大相公那里怕是靠不住了,左相大人离京这等重要之事,若非咱们自己的门路机缘巧合之下传来,大相公怕是还不会给咱们信息。”

云未点点头:“不错。自从咱们北征后,大相公那里的确是越来联系越少。怕是圣上的意思。”

梅越又继续说了下去:“孟繁忠其人不太可靠,不过于咱们的北征荒奴之事并无影响。既然他投靠了中山王,与咱们定然不是一路人,只是荒奴事关重大,做着生意还不算是太过分,若真不守信诺,背后袭击我们,他怕是承受不起后果。”

云未点了点头:“不错,咱们倒是可以全力进攻荒奴了。”

梅越最后长叹一声,对云未说道:“将军若此时回军,圣上有言,此乃明旨,为了在史书上留下他梦寐以求的好名声,定然不会反悔。将军与奋威军都可无恙,燕蓟之地也收复了,将军最初的目的也达成了。”

云未沉吟片刻,指节敲击桌面,良久,叹道:“然则日后定然再无向北之事,燕蓟之地只不过又是一个缓冲区。若不能全线推进至燕山,平衡之数如何达到?荒奴铁骑不还是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