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疑窦丛生
作者:狐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23

我把吴家返还的三千块钱交给姐姐。

姐姐喜形于色:“我正愁下一阶段该用的钱呢,这下可好了……你丈母娘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我说:“他们多要这三千块,说是为了试探我……”

姐姐却不这么认为,“什么试探,是扛不住人们的嘴巴吧?你知道外面是怎么骂吴家的吗?——钻进钱缝里,财迷心窍!”

“人家不是把钱还回来了吗?姐,你就别再这样说人家了。”

“哟,还没成亲呢,胳膊就往外拐了?我告诉你,我是你亲姐,再怎么说你也得向着我多些,再说了,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听外面的人这么说的。”

“谁说我不向着姐了?我永远都向着姐……我的意思是,你先是托人家一把,说是通情达理,后又拽人家一把,说是财迷心窍,你到底是说人家好呢还是说人家坏呀?”

姐姐扑哧一笑:“钱都还到我手上了,我能说人家不好吗……一半对一半,相互抵消,算我什么也没说。”

停顿了一下,又叹息说:“可惜呀,吴家还钱的事外人不知道,这个破坏规矩的恶名我们家是铁定甩脱不掉的罗!”

我们小同乡嫁女聘金从近四千猛增至近七千还真是从我开始的。从此以后,聘金就没有再低于过此数目的,还往上一路飙升,一直到后来的两三万。女儿多的家庭多出一条生财之道,自然喜不自禁。而儿子多的家庭却雪上加霜,忍不住破口大骂。骂谁?骂我呀,我顺理成章成了破坏规矩不可原谅的元凶。

姐姐与我说了一下有关未来婚事的安排后,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我,前后神色有明显变化。

我惊讶道:“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王清莲的丈夫与哥哥出事……你听说了吗?”

我漫不经心地问:“我没听说。出什么事了?”

“唉,也不知他们俩吃了什么糊涂药,把别人放到山坳里吃草的两只耕牛偷偷地赶过县境想卖掉……”

“……这不是偷吗?”

“就是偷。被查出来了,前些天被县公安局下来的人带走了。”

“是她的哪个哥哥?”

“就是换亲互为郎舅的那个……”

是王土山,他与石二楞子成为郎舅,还真是合适!

“他们俩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事生多久了?”

“半个月前吧。”

丈夫与哥哥双双被抓,可想而知,这对王清莲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

“最近你见到她了?”

“是,就在三天前……”

“那……她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现在为修路的工程队做饭,三岁的女儿背在背上,一刻也不离身,还真是可怜……”

“哪里在修路?”

“就是南壶村到乡里的那一段路,正在加大加宽,听说还打算铺上柏油呢。”

姐姐说话时眼睛停留在我的脸上,直把我看得有点毛:“姐,你老看我干什么?”

“没……没什么……”姐姐极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疑窦丛生,感觉姐姐肯定有事在瞒着我。姐姐会有什么事瞒我呢?她不自然的神情是在提到王清莲后出现的,所以我觉得,这事很可能与王清莲有关。

我决定在去培训班之前去看看王清莲。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她,看她有什么现实意义,我没有想清楚这些问题就去做了。

我先到了乡里的小车站,等下午一点半直接去市里的车。吴雅芳与我约好,要前来送行。我来得稍微早了些,吴雅芳还没到。此时距离车来时间还有一点时间,我看到旁边一家店铺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便尝试着去借,没想到店主爽快得很,一口答应了。

我蹬上车,飞一般地去树下村与南壶村之间的修路路段。

我打听着走到王清莲干活的工棚前,犹豫了。我突然觉得,这个时候来见王清莲在时机上好像并不合适。

正在犹豫间,王清莲提着一大筐菜从工棚出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不由一愣。随后,她放下菜筐,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先开的口:“你……还好吗……”

“好……你呢?”

“好……”

她身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头凌乱,颧骨突出,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完全没有以前丰满亮丽的样子。

实际上,当姐姐说到石二楞子被抓起来时,我内心出的是幸灾乐祸的嘲笑,我觉得这个正是因为她没有选择我而酿成的后果。于是我有了抑制不住想去看看她的冲动,最初的目的想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看她狼狈样子的。但我真正看到她的时候,原本嘲弄的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难过。她现在生活状况我一无所知,但我感觉她可能陷入某种困境中。生活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理应比现在过得更好、更开心。到底是生活中的哪个环节出了错?是她的逆来顺受?还是我不够努力?也许我们就不该认识,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我们都没有错,生活本来面目就是这样的。

她背上还用背带绑着一个小女孩,头大身小,给人以营养不良的感觉。小女孩不哭也不闹,一双大眼还扑闪扑闪的,依稀有几分她当年的样子。从见到小女孩的第一眼起,我心中涌起了难以形容的亲切感。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从此时开始有了一种不安……

我与王清莲的此次见面非常短暂,无非就说了几句问候的废话,然后我考虑到搭车得赶时间,就转身匆匆离开。就在我上车离开之际,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她丈夫的弟弟,曾经敲我一棍的石三楞子。他至始至终一言不地站在我背后。我曾瞪了他一眼,目的是想提醒他,大可不必狗拿耗子似的站在一边。他毫不畏惧,迎着我的目光与我对视,眼睛里有敌意、有警惕、也有狂躁。

我回到车站,吴雅芳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张脸拉得老长。

“你骑自行车去哪儿了?”

“去看一个朋友。”

“谁?”

我不想节外生枝,就随便编出个人来:“……是大陈,你不熟悉的……”

“我没有听说你在本乡有这么个朋友?”

“我的朋友多了,总不能一个一个对你提起。”

“……你不会去看你的老相好了吧?”

这女人的敏感还真是可怕,这么随便一猜就**不离十!当然,此时的我也只能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我真的不敢想像,吴雅芳要是知道我真的如她所说,去看过去的恋人,后果到底会是怎么样。

“你这个人,猜测问题也这样不着边际,我与她早无瓜葛,我找她干什么?”

“这次权且相信你,如果现是骗我,瞧我不收拾你……”

此时我要是不说话,继续装糊涂就好了,偏偏活跃一下气氛,想逗她笑,加问了一句:“你要……怎么收拾我?”

“我……掐死你!”她说掐还真掐,冷不丁用力在我胳膊上来了那么一下。

“哎哟——”我疼得大叫一声。

她脸上乌云尽散,浑然不觉地笑着提醒我:“车来了——”

我上了车,等车开动后捋起袖子看了一下,手臂上一大块紫色淤青。

疼痛也在这时被夸张地渲染出来了,但很快身体的疼痛就转化为内心的疼痛,因为我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王清莲背上的那小女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