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章 欲见分晓
作者:谅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65

(o点更新赶不上,睡觉前更新还是能赶上滴,呵呵!)

《大汉·平阳县志》:景帝中元二年七月,有白龙入汾,溃上高河,掘堤而泻。

“二月二,龙抬头,二月蛰伏,六月来……”

大汉文帝中元二年七月,平阳县大街上童谣的唱声尚且未来得及散去,已经蛰伏了半个夏天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暴雨连下两天一夜,顿时间,汾河两岸犹如巨龙入水,一片白浪滔天,沼国千里。

河东太守文教,一面加派官吏,吩咐郡中各县征壮丁,加固堤坝;一面派出五百里加急雁使,驰往长安。

平阳县,内衙。

平阳县令荀立,从墙上摘下蓑衣,转过身来,就要朝着雨中冲去。

“夫君。”林氏扯着荀昭,猛然间从案前站起身来,颇有些忐忑的看着荀立。

“县内汾河堤坝,已是有多处坍塌,我却是不能不去。”荀立折回身来,向着妻子歉然一笑。

“外面雨下得大,莫是让昭儿四处乱跑。”荀立对妻子说完,又低下身来,爱怜的摸了摸荀昭的脑袋。

“昭儿自有妾身照料,夫君上了堤坝,自身保重才是。”林氏滞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夫君既已为一县之掌,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得不管。

“等雨稍小,我便回来就是。”荀立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朝门外走着,一边回身安抚着妻子。

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雨幕中。荀昭虽是一言未,可陡然间,却忽然觉得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从心底生了出来。

就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隐藏在暗处,却被自己忽视了一般,一时间却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县衙旁,一座小小的院落里。

已是领了分责,本该立刻赶往上高河的郑礼,眼下却是正高卧榻上。左右两个婢女,握起了粉拳,轻轻的在郑礼的腿脚上敲捏着。门吏张横,则是小心翼翼的坐在榻前看着郑礼。

“荀立果然已经出城去了?”郑礼躺在榻上,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朝着下面的张横问道。

“汾河堤坝出了几出坍塌,虽然并不危急,可荀立也是不得不去。”张横略有些敬畏的瞅一眼郑礼,一五一十的回道,“适才我就在西门边等着,亲眼看着荀立出去了。”

“哈哈哈。”郑礼闻言面上一喜,不禁是哈哈大笑,“君子不逆天而行,可这一回,却是连天都是在帮我,天意如此。”

“只盼着这雨,多下上一会,让那荀立也在汾河岸上多呆些时候。”郑礼赤着足,就从榻上跃了下来,在屋里来回疾走了几步。

“你眼下就赶往平阳侯邑,亲见我家兄长,让他依计而行。”郑礼走了几回,猛然转过身来,对着张横吩咐道。

“可这雨……这时候赶路……”张横为难的看了郑礼一眼,又看了看窗外。

“若是事成,我保你为县中少府。”郑礼只是轻轻一笑,坐回身去。

少府虽然也是县中小吏,秩俸只有一百石,可是却管着县中财用,也算是一县之内少有的肥差。

“那便多谢主薄大人,张横立刻便去。”张横闻言,顿时喜不自胜,朝着郑礼深一作揖,立刻出门去了。

“少主,当真让此人去做少府?”见张横退了出去,房里的两个婢女,立刻就风一般的扎进了郑礼的怀里。

“哈哈哈。”郑礼左拥右抱,一时间好不得意,两边各咬一下,才开口说道,“你们懂些什么,此人虽是贪财,却是无才。也就这般的人,我让他拿一升,他便多拿不走半粒。”

“只等再过几个时辰,我便出城去寻那荀立,让他下令决开上高河北堤。”郑礼笑完,又继续说道,“到那时候,这平阳县里的事儿,才算是分出了个结果来。”

郑礼嘴角微扬,一丝淡淡的微笑,渐渐的从嘴角边溢了出来。

上高河北,平阳侯邑。

“即便是雨再大些,你如何却是只丢了猪,不把自家给丢了?”郑庄内的一所大宅里,一道略显瘦小的身影,正跪在前堂前的石阶下。

一名妇人,手执一支竹鞭站在堂前,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不时的把手中的竹鞭朝着面前瘦小的身体上砸去。

竹鞭砸在身上,带出一道道血印,又被雨水冲刷,顿时更是疼的钻心。可是那具瘦小的身体竟是咬紧了牙关,连一声求饶或者呼疼都没叫了出来。

“今晚的吃食,你也是不必用了。”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时候,那妇人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觉得无趣了,丢下手中的竹鞭,朝着石阶下的人影骂道,“打今日起,你便就睡到猪圈里去,给我好好守着,若是再少一头,便打断你的腿脚。”

若是荀昭眼下正在这里,定是会惊讶的现,这个正在被责打的身影,居然正是郑青。

荀昭眼下虽是和郑青交好,两人每日里互授功课,可是荀昭却从来都没有去问过郑青的家世。在荀昭看来,既然郑青和卫子夫两人都不愿多提,那么定然是有什么难言的痛处,自己贸然去问,未免无礼。

只是,连荀昭都没想到,郑青居然会是郑季的儿子。而适才责打郑青的,正是郑季之妻姜氏。

郑青见姜氏丢下竹鞭,朝房里走去,才是敢缓缓的站起身来。起身的时候,身上的鞭痕被抽*动,引得郑青的面孔顿时禁不住一阵扭曲。

侧堂里边,传来一阵阵熟肉的香味和欢笑声,郑青却是连头都没有转过去看。不必去想,这些好事,从来都是没有自己的份。

“便就是多养头猪,也比养着他强。”姜氏的骂声,又从侧堂那里追来。郑青脸上的肌肉略微抽了一下,仍是慢慢的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边,刚要打开院门,院门却是被人在外面推开了,郑季打着雨伞,从门外走了进来。

郑季走进门里,见着郑青满身的鞭痕,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直接朝着前堂里走进去了。

郑家的猪圈,正在宅子东北面的墙外。郑青走到猪圈门外,扶着墙缓缓坐下,呆呆的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

雨,仍然在下,打在郑青身上,在衣裳上带出一条条血渍,可郑青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已是渐渐的黑了下去。郑青才仿佛是醒过了一般,动了动已经被冰凉的雨水打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手边摸索了几下,从猪槽里扯出几根猪草,想要凑到嘴边,可犹豫了几下,仍然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主薄大人吩咐说,先让郑兄多派几位信使去县城里告急。”一阵窃窃私语声,隔着郑宅的围墙,传入郑青的耳中,“如此一来,只在天亮前,主薄大人便就可以拿到那荀立掘堤的手令。”

“上高河两岸的堤坝,眼下确实已有几处坍塌,信使立刻便派。”紧接着,又是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了过来,听声音似乎是郑季,“人手也已是准备停当,分成两拨。只要拿到那荀立的手令,我便亲自领着一拨去掘北岸堤坝;还有一波便交由你,领着去掘南岸堤坝,到时再略一煽动,这河北三千户里,自然还有许多会随你前去。”

郑青听到这里,顿时不禁是心中一惊。荀立?平阳县令荀立不正是荀昭的父亲吗?

想要再听,却觉得声音已是走得远了,听得不甚清楚。

于是连忙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摸到墙边,跟了过去。

“不管南岸北岸,只要打死了几个人,酿成血案,那荀立也就坐实了罪……”郑青虽然已经尽量靠近了些,可是墙里人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郑青竖起了耳朵,也只才听见了这么一句。

可是也就这么一句,顿时就让郑青大惊失色。

郑青站在墙根下,足足呆了半晌,才猛得转回了身,朝着猪圈跑去,从猪槽里抓起一大把猪草,捏着鼻子,大口的朝嘴里塞去。

连吞了几口,又稍歇一下,拔起腿来,就向着南边上高河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