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手心手背
作者:谅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65

汉都,长安。

左据函谷、崤山之险;拥握太华、终南;衣带泾、渭。周以龙兴,秦以虎视,及至大汉受命之都也。

巳时初,宣平门屯门司马突然出动城门屯兵五十名,封锁宣平门,禁秩俸两千石以下官员及平民出入。

巳时中,只听一阵鸾铃轻响,一辆只有诸侯王才有资格乘坐的四驾镏金马车,在十多名侍卫的护持下,自宣平门徐徐而入。

马车刚刚驶入城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迎面而来,三名武士,皆着赤衣甲胄,手执节杖跃马直行,直行到马车前,才在对面停住。

“在下建章议郎徐孝,向临江王殿下传皇帝陛下诏令。”因为传的是皇帝的诏令,所以马背上的武士并未下马行礼。

马车上坐着的临江王刘荣,慌忙跃下车来,立在道旁。

“皇帝陛下吩咐,临江王入京,不必进宫觐见,只需直接去中尉署陈述罪行即可。”徐孝立在马上,大声喝道。

“这是父皇的意思?”临江王刘荣听完,顿时心里猛得一惊。

“在下只是传达诏令,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临江王海涵。”徐孝面无表情,并不多说只是略一屈身,随即转过马头,绝尘而去。

未央宫,宣室殿。

汉帝刘启手中执一卷书简,伏在案上,双目却又微闭,像是正在小寐。

微风徐来,兴许是一扇打开的窗格没有卡紧,出轻微的“咯吱”声。

内常侍春陀从殿门外轻轻而入,看一眼正在伏案小寐的皇上,又小心的移到窗前,把窗格掩了起来。

“不要关,不要关。”一声轻呼,从身后传来。

“陛下。”春陀连忙回过身来,朝着刘启行礼。

刘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春陀身边,推开了适才关上的窗格。

秋风萧瑟,雄伟的未央宫,在一片蓝天碧云下,更显得有几分沧桑。

“春陀!”刘启站了一会,嘴唇微微蠕动,挤出一句话来,“你说,朕这么做,会不会吓到那孩子。”

“这……”春陀犹豫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才开口回道,“这是陛下的家事,臣仆等不敢妄议。”

“朕只想听听这朝廷上下是怎么说。”刘启直直立在窗前,纹丝不动,“至于该如何做,朕心里自有决断。”

“依臣仆所见,外人看临江王,毕竟仍然是陛下的亲子。”春陀听皇帝这么说,才敢继续开了口。只说了一句,又连忙噤了音。

“亲子……唔……”刘启又杵立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呐……”

河东,平阳侯府。

因为要教刘彻七音之律,这些日子来,荀昭去平阳侯府的次数却是多了许多。

荀昭来的多,平阳侯曹寿倒是极为乐意。目前天下仅有的三七音之曲,倒有两是荀昭先在平阳侯府里奏的,也不禁是让曹寿大为得意。

只不过,荀昭自个也知道,自己对于音乐,从前也是只个半吊子,所能记下的旋律也是有限。自从《游子》,《彩云追月》和《归去吟》之后,也并没有再去吹奏新曲。

但是用这三曲子对付曹寿和刘彻两个,再加上这几个月的练习,自己的指法和吐气也是日渐娴熟,暂且倒是也足够了。

先是演奏了一曲《彩云追月》,又花上半个时辰,纠正了曹寿和刘彻的几节错音。虽然并不算劳作,可也极是乏人。

曹寿倒也体贴,见荀昭累了,连忙叫歇下,吩咐送上蜜*汁莲藕。所用的莲藕,是侯府里自产的,也确实是清香扑鼻。

荀昭和刘彻年纪虽小,可曹寿却丝毫不把两人只当孩子看待,几人一边品尝着莲藕,一边闲谈些近日来的趣闻。

谈兴正浓,忽得听见堂外一阵脚步声,三人一起转头去看,却见是平阳公主刘娉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皇姊。”荀昭和刘彻两人一起起身相迎。

刘娉微微一笑,略一回礼,便直走到曹寿身边,俯耳语了几句。

“哦。”平阳侯曹寿,听刘娉说完,顿时面色一边,转过头来,略看刘彻一眼。

“皇姊……”刘彻也是聪慧之人,只见到曹寿的眼神,便猜到皇姊适才说的定是和自己有些关系。

“彻儿,你在皇姊这里多住上些时日可好?”刘娉又是微微一笑,转了个身,在刘彻身边坐下。

“皇姊若是不说原由,刘彻明日就回长安。”刘彻紧紧的盯着刘娉的眼睛,忽得冒出一句话来。

“哪里需要什么原由。”刘娉一阵“咯咯”乱笑,笑得花枝乱颤。

“皇姊许久没见着彻儿,想留你多住些时候,难不成竟是不可?”

“刘彻明日就回长安。”刘彻腾的从座上站起身来。

“这……”刘娉顿时一阵语塞,回过头去,看了看曹寿。

“那你须得答应皇姊,若是知道了,也暂且不许回去长安。”刘娉又犹豫了半晌,开口说道。

“可是父皇和母后染病?”刘彻着急的追问。

“父皇和母后身体康健,勿须担忧。”刘娉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是皇祖母?”刘彻已是有些急不可耐,小小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皇太后也是无碍。”刘娉又摇了摇头。

“皇姊若是不说,刘彻立刻就走。”刘彻的小脸,涨得通红。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刘娉的脸上现出几丝为难的神色,“只不过听些传闻,说是临江王刘荣回京了。”

“刘荣兄长回京了?”刘彻刚才还有些忧虑的脸上,转眼间就换上了喜色。

“那刘彻现在回去长安,不是就能见着刘荣兄长了?”刘彻兴奋的瞪着眼睛看着刘娉。

“你再在皇姊这里再住上些时日回去也不迟。”刘娉脸上为难的神情更甚。

“若是回去迟了,只怕是未免见得着了。”刘彻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你即便是现在回去,也未必是见得着。”刘娉终于忍耐不住,轻喝一声。

刘彻转回身来,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娉。自小到大,皇姊都是极疼爱自己,即便是说话声音大些也是不肯,今日如何会这般严厉起来。

“让你呆在这里,是母后的意思。”刘娉见刘彻一滞,口中的语气也是不禁缓了下来。

“母后不让我见刘荣兄长?”刘彻听刘娉这么说,刚才的底气顿时也是泄了个干净。

“刘荣这次回京,是因侵了太宗庙地,被征赴中尉署中受审。”,刘娉轻轻叹了口气,拉住了刘彻的手,“眼下他虽是临江王,却也是御犯,你即便是回去,又如何能见得到。”

“刘荣兄长被征赴中尉署受审?”刘彻愣愣的呆了半晌,才是回过了神来。

“不行,我要去求父皇……”刘彻猛得跳了起来,当下就要朝门外冲去。

“彻儿……”刘娉一个拉持不住,几乎要被带得跌倒在地。

“彻儿……这一回,正是父皇亲自下的诏书,让刘荣回京叙罪。”刘娉半伏在案上大声喊道。

“父皇亲自下的诏书……”刘彻刚奔到门边,顿时也是呆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