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贤门是皇宫侧门，是从东宫太子府进皇宫的最近的距离，可是一路上却是较为荒凉，极易被人埋伏。

……

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地上浊水横流，从草丛上漫过，路早已找不到了。只有这灰蒙蒙的雨雾，还有白色的雨脚，凝重如铁。

就在风雨之中，一队骑兵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急驰而过。狂风迎面吹来，旗帜和衣衫都向后高高飘起来，红袍翻飞，露出下面的白甲，正是太子侍卫，而当先两人正是雨霸、雪暴。

“还有多远？”雪暴策马加鞭，向旁边的雨霸高声问道。

“过了前面的树林就到了。”雨霸马鞭前指，突然他的手顿了一下。

“停！”他大喝一声。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勒马。

在轰隆隆的雷声里，龙爪形的闪电猛地裂满天空。电闪雷鸣中，树林前面的草地上，赫然蹲伏十几个一人来高的石兽，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石兽张着血红的大嘴，露出戟张的巨牙，激射而下的雨水打在黑色的背鳞上，溅起层层的水雾。

雪暴大喊道：“十万火急！干么停下，不就是几个破石头吗？我们绕过去。”

“不！”雨霸说道，“官道之上，哪来的石兽，其中定有古怪。”他朝后一摆手，“刘光，宋义！过去看一下。”

两个骑兵立刻翻身落马，一前一后，向着那群石兽缓缓地走过去。

大雨磅礴，恍惚间听到草丛里的石兽出一阵阵低吼声。两人早已浑身湿透，他们在泥地里跋涉着，艰难地抬起头来，在这群怪兽中间搜索着什么。

冰冷的雨水从鼻梁上滴下，“扑”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石兽的嘴里激射而出，前面的刘光身子一晃，重重地仆倒在地上。后面的宋义一惊，看见一个灰暗的影子从石兽的背上跃起，寒刀闪烁，他转头大喊：“伏兵！”

宋义刚喊完，就只觉后背一股巨力推来，他仰面倒在地上，激起浑浊的泥浆，溅在惨白麻木的脸上，血立刻从头上漫下来，眼看是活不成了。

雨霸大喊，“小心暗器！”

嗖嗖嗖！数声响起，石兽的后面，一支支羽箭破空而出，穿过无数的水滴，向促不及防的众侍卫众骑兵飞来。

呼啸声中，所有的空中羽箭“腾”地燃起幽蓝的火苗。火光越来越盛，如满天流星坠空，一片惊呼声中，无数的火箭穿透了十几个侍卫骑士的喉咙，带出一片绚丽的血花，箭镞上火苗一暗，但去势仍然不减，后面的骑兵还没有来不及看清，就觉得脖子一凉，蓬地摔在地上。

雨霸早有防备，当羽箭袭来时，他一面招呼众人，同时双手在马头一按，身子凌空而起，拔剑出鞘，秀霸剑斩在火箭上，火光纷飞中，他又落回马鞍。

他回头去看，雪暴还安安地坐在马上，而众侍卫众骑士早已是人仰马翻，哭喊叫骂声乱成一片。

雨霸心中一凛，好强的箭术，一次突袭，竟使太子侍卫损失大半。

再向前看时，雨霸不禁大惊失色。

乌云翻滚着，那群石兽的背后，魁梧的战马和神秘的白甲黑鹰骑士截断垂天而来的雨幕，现身这杀气腾腾的雨夜。

电闪雷鸣中，乳白的水雾从这群魔鬼身上腾起，就像是正在融化的冰块，还没有靠近，已让人不寒而栗。刀光闪着阴森的寒气，战马打着响鼻，溅起浑浊的泥水，他们从石兽中穿过，步步进*。

“侍卫，列队，准备迎敌！”

雨霸左右奔驰大喊着，前排的侍卫挺起长矛，后面的也纷纷拈弓搭箭。说时迟，那时快，黑鹰骑士已冲了过来。

羽箭嗖嗖，两军对射，双方各有人坠马。雨霸秀霸剑在手，挡下几支箭后，大喝一声：“冲！”

如两水汇流，激起浪花无数，两队骑兵轰地撞在一起。战马嘶叫，以不可遏制的度撞在枪林上，战马前跪着倒地，武士前跃，正撞在矛尖上。

长刀挥过，盔甲开裂，骑士血流满面地倒在地上，随即被扬起的马蹄踏成肉泥。前进一步，恐惧就会减弱一分，后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树林正上方的月亮，潮湿泛白，如一声叹息，烟雾就笼上了双眼。风据落叶以盘旋，人挟剑气而下掠。刀剑相交，叮泠作响，却随即淹没在呐喊冲杀声中。

一个黑鹰武士挥舞着陌刀，直冲向雨霸而来，五步之外，那人身体前倾，大刀平贴着马背就削了过来。雨霸剑尖在刀背上一荡，趁势跃了起来，空中转身，一剑挥去，就把骑士的头给削了下来。

而在另一边，雪暴已下了马，正倚着一棵树上，拈弓搭箭。一个挥着板斧的黑鹰骑士冲了过来。只见他闪身而出，曲起一条腿。嗖的一箭，青云箭飞出，正中马头。

敌人战马长嘶一声，摔在地上，马上的骑干在一阵冲力下，仆倒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雪暴冲过去，从背后抽出剑来，一下就插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可是，除了雨霸和雪暴之外，其他太子侍卫就明显处于弱势了。众侍卫已被敌人分割包围，正残酷斩杀着。

“住手！”雨霸打马，快马急催，就要冲过去助阵救人。斜刺里冲出一个黑鹰骑士，正准备从背后偷袭他。

雪暴一箭射出，正中偷袭者胸中。雨霸回过头来，非常感激地望了师弟一眼。

雨霸冲进战阵，挥舞着秀霸剑，左劈右冲，一剑刺出，透过铁甲，刺中敌人要害，再一剑劈出，半个脑袋连同绽裂的头盔一起摔在地上。那些黑鹰骑士也看出他秀霸剑的厉害，纷纷躲避。

此刻，雨霸杀得性起，师父的平日里教的“秀霸天下”的招式，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血雨腥风中，剑随人动，挥洒自如。

突然，脑后生风，雨霸只觉得一股极为凌厉的杀气瞬息而至。他大喝一声，拔剑后掠。

雨霸只觉眼前刀光一闪，一股寒气竟是擦面而过。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来敌也是一身白甲，只是在肩头上却刻着两头黑鹰，看来是这群黑鹰骑士的领了。

雨霸吼道：“你们到底受何人指使是，竟敢拦杀太子侍卫？”

通过刚才之人凌厉的招式，可以判断此人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可能已达先天中期了，整整比自己高出一个档次来。可是放眼大汉国，先天中期的高手不过十个，而且大多声名远扬，可这人武功招式却是诡异而陌生。更令雨霸心惊的是，此人身上杀气极盛，仿佛就像是死神一般，摄人的气势压迫得雨霸都喘不过气来。

那人哼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羽蛇，不要说拦杀太子，就是云翔帝我也是照杀不误。”

雨霸暴喝一声，“口出狂言，必死于我秀霸剑下！”他虽然只是先天初期，可靠着秀霸剑的这把绝世利器，外加自己的丰富的临战经验，也不一定会输给此人。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身负保护太子的重负，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他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保护太子周全。

雨霸抖个剑花，向羽蛇猛攻过去。然而就在此时，他只觉眼前火光一闪，一团蓝色的幽光已将他全身笼罩。

雨霸心惊，这是什么妖术？情急之下，他着地滚去，堪堪躲过那团蓝色火光。

啪的一声，那团蓝色火光击在树上，火光瞬息而灭，一支寸长的黑箭插在了树上。雨霸暗呼好险，羽蛇已如鬼魅一样，从马上掠下，直向他射来。

雨霸已经无法闪避，长剑脱手，在空中打个转，向那人飞去。那人在空中双手暴伸，竟向秀霸剑抓去。

噗的一声，血光扬起，秀霸剑划过铁甲，竟插穿了羽蛇的手掌，插在肩膀上。

雨霸心中一喜，知道此剑一旦饮血，定会疯狂吞噬伤者的血肉。果然，羽蛇初被剑刺中，刚开始还不觉痛，突然手臂开始剧烈颤抖，几乎不能站立。

羽蛇低吼着，“果然是把魔剑！”

雨霸见一击得中，正要去拔剑。

可就在这时，羽蛇嘿嘿两声，受伤的手臂上突然冒出了蓝色的烟雾。烟雾弥漫中，他的手臂竟迅缩小，手臂护甲没有了依托，“啪”地摔在地上。

就在雨霸目瞪口呆的注视里，羽蛇另一只手握住掉下来的剑柄，充血的双眼却直直地盯着雨霸。

“啊！”羽蛇低吼一声，秀霸剑竟生生被他从手心拔出，鲜血飞溅中，直直刺向雨霸。

雨霸倒吸一口凉气，他显然没有想到羽蛇身怀妖术，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反击。可他毕竟是上过十几次战场的宿将，应战经验极为丰富。只见雨霸身子微动，早已飞起一脚踢在飞来的秀霸剑上。

剑尖失了方向，力道渐弱，雨霸正要伸手去接。

突然，秀霸剑身猛地一抖，竟在空中跳了起来，直向雨霸手臂斩了下来。

古怪！雨霸惊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下掠，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觉手上一阵巨痛，长剑落地，啪啪啪！雨霸左手三根手指头落在了地上。

雨霸右手疾点左臂穴道止血，双脚一踏一踢，早已把秀剑霸抄了起来。

看到雨霸受伤，雪暴过敌人，几个起落也冲了过来，护在雨霸身前。他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头凌乱，双眼血红，长衫已变作血衣。他左手弓右手剑，全力抵挡着*过来的黑鹰骑士。

雪暴悲痛地说道，“师兄，他们都死了！”

“什么？”雨霸大惊，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最后一个侍卫正跪倒在地上，被敌人一剑削下头来。

雨霸低头痛呼，大任未成，寸功未立，可身边的人却全都倒下了。这只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上百个兄弟手下全都死了。他们大多都是贵族出身，平日里一起保护太子，一起巡防，多么风光无限，谁曾想到，竟在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草木丛生的原野原本寂静无声，如今却被一片杀伐戾气涨满，如水激荡，如风张扬，如狂如嚎，鬼哭狼叫。

无形的战场以遍地的尸体为界，血水弥漫开来，滋润着身下的泥土。风起于南方之野，雨集于东方之滨，掠过无辜的尸体，集于九霄，落下*雨霏霏，伤悼着大地，悲悯着众生。

雨霸长叹一声，正值壮年，竟有了一种宿命感。雨还在下，垂直如箭，水雾盖过满地狼藉的尸体，血水横流。天空一片阴霾，距离天明还早，真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