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声音不是很大，可莫小白还是听到了。
他回过头来，看到街角处，坐着一个算命先生，打着一个“卜”字，白黑须，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很是有神，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莫小白。
别人都摩肩接踵地看着灭国王的出行依仗，只有他却毫不在乎地搓着脖子上的灰尘，懒懒地晒太阳。
莫小白感觉好奇，便走了过去。
老者说道：“这位少年，是否要老夫为你卜一卦啊？”
莫小白笑笑，一拱手，说道：“敢问先生刚才说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老者抬起头来，眯着眼，盯着莫小白看了看，又低下头来，说道：“因为王爷搅了我的生意啊！刚才有位公子本来是要算命的。结果王爷的车驾刚好赶过来。那人就不算命，去看热闹了。唉，可惜啊，自己的命都不知道，却盲目去羡慕别人。焉知自己的命运不会更胜一筹？”
焉知自己的命运不会更胜一筹？莫小白心中一动，走上前来，俯身一拜，恭敬地说道：“还请先生请教！”
老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把一只手脏乎乎的手伸了出来。
莫小白满脸诧异，不明所以。
老者没好气地说：“笨蛋，给钱啊。没钱铺路，怎知你命？”
莫小白把手伸向钱袋，问道：“多少钱？”
老者的手伸直着，喊着：“十两！”
“什么？这么贵？”莫小白正要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眼看着生意要黄了，老者打个哈哈，说道：“看你面善，五两也行。”
莫小白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掏出五两银子，给了老者。
莫小白看到灭国王的车驾已经过去了，不禁问道：“先生，请问，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哪句？”
“就是那句‘将死之人，有何可羡？’”
老人哈哈地笑了起来，“啊呀，这都不知。这是为了把你吸引过来，故作惊人之语嘛！”
“你……”莫小白一时语塞，他生气地伸出手来，“把钱拿回来！我不算了！”
“等等！”老人看着莫小白的手，脸上原本滑稽的表情一扫而光，他一把抓住莫小白的手，连呼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难道是我看错了？”
莫小白被老人一惊一乍的表情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是不是又在故作惊人语，好骗自己的钱。
老人瞪眼看着莫小白的脸，又低头去瞅他的手，如此反覆多次，口中喃喃道：“咦！不对！咦！不对！”
老人抬手想摸莫小白的脸。
莫小白想到刚才他还在用手搓脖子上的灰，就一下躲开了。
老人又在莫小白的手上搓着，不但没搓干净，反而越搓越脏了。“咦，没错啊，这纹路是真的啊！”
莫小白被他弄得有些窘迫，使劲把手抽了回来，没好气地问道：“你咦啊咦的，咦完了没有？到底什么意思？”
“咦！好大的口气！“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你还年少无知，不怪不怪！”
莫小白看看天，自己在此处逗留的时间也够长了，子陵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就说道：“先生，你从我的手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我已把卜金给你，还望你以实相告！”
老人抬起头来，看着莫小白，摇摇头，说道：“这是一个大秘密。你给的钱太少，不能说啊，不能说啊！”
“什么？不能说？”莫小白差点当场晕倒。这次，他可真是见识算命先生的本事了。
莫小白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说？”
老人显出一本正经的神情，郑重地说：“看你这么相信老夫，我就豁出这条老命诉你。”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
莫小白疑惑地看着他的脏兮兮的手指头，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老人叹口气，苦笑一声：“少年，再加钱啊！”
莫小白狂晕，“大伯，你还要我再加一两啊！”
“不！”老人摇摇头，“是一千两！”
莫小白跳了起来，喊道：“宰人啊！大伯，你也不看看人，我只是一个穷小子，你就狮子大开口，向我勒索一千两。你还是杀了我吧！”
老人重重地叹口气，缓缓地说道：“你的命可抵万金，我只要区区千两银子，又怎么会多呢？”
可是，莫小白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等老人抬起头来，莫小白已转头走了。
老人在莫小白的背后喊道，“少年，等等，你不相信我吗？唉，还是际缘不到啊。那五两银子退给你吧！”
“不用了！见识了！”莫小白头也不回地说。他真是见识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比子陵还搞怪的老顽童。那五两银子就当交了学费吧。
老人站起来，跟在莫小白的背后继续说道：“好吧，你交了五两银子，我就告诉你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将死之人，有何可羡？”
莫小白停在了路中央，回过头，等着老人的解释。
老人朗声说道：“俗话说得好。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恃德者昌，恃力者亡。灭国王每次出行，都要满载甲士，力者驾车，持矛戟者分侍左右。此一物不具，就不能出行。这显然是危若朝露。他已位极人臣，尚贪于富贵，不是一步登天，就是一脚地狱啊。”
不是一步登天，就是一脚地狱。这就是位极人臣的必然下场吗？莫小白怔在当场。
“喂！你在愣什么？”背后子陵拍了拍莫小白的肩膀。
莫小白回过头来，现子陵手中空空，“你没有买回鸟来吗？”
“哎！别提了，再回去，那鹦鹉已被人买走了，以后买小玩意儿，就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当出钱不出钱空后悔。喂，你刚才在什么愣？”
“刚才我找这个先生给我算了一卦，我现他说的话……”
莫小白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等他再回过头来，那街角处已空无一人。
“那有什么算命的人，你眼花了吧？”子陵嚷嚷道，“走走，趁着天色还早，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又去哪里？我们还是回军营吗？”
“军营是鸡窝，你是小鸡吗？天一黑就想着趴窝了？来来来，跟我去好玩的地方，保证让你大开眼界，终生难忘。”
子陵拉着莫小白转街过巷，走走停停，终于在靠近通天河的一座大红木楼前停了下来。
就在莫小白和徐子陵刚刚离开的墙角边，刚才消失不见的算命先生又渐渐从墙壁里显出身影来，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莫小白的背影说道，“他和那个人还真是像呢！看来，这次主人找对人了！”
突然，仿佛听到什么动静一样，算命先生抬头望向了天空。
澄清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颗明星，闪烁着，向天边坠落而去。
“主人，您有什么指示吗？”
说完这句话，算命先生闭上眼睛，如入定般沉默起来。过了好久，他才睁开眼，缓缓说道，“主人，我听从您的吩咐，会尽快将他带到真武那里。”
……
楼上雕梁画栋，珠帘低垂，匾额上四个大字“长河媚谷”，龙飞凤舞，笔法沉稳不足，浮躁有余。丝竹曼唱，欢声笑语之声从门内隐隐传来。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些诡异啊。”莫小白纳闷道。
子陵一下跳起来，“这是妓院啊。难道你看不出来？”
徐子陵大叫道：“唉，都怪我平日里带你出来少，见识太少了，一会进去千万不要生分。”
“生分什么？”莫小白打断他，“我看这不像妓院，妓院不是都叫丽春院，秋香阁，平康里，章台柳什么的吗？它的名字‘长河媚谷’，又是什么意思？”
子陵一把拉住莫小白，“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帝都最顶级的妓馆。一般只有王公贵族才来此处，所以起名也不俗啊。这‘长河’和‘媚谷’，分别是指男女身上的一样东西，懂不懂啊？”
莫小白迷惑地摇了摇头，“什么东西啊？”
“嗨！你小子别跟我装蒜，还装雏！”
子陵说着，一把拉住莫小白，高声叫道：“此楼如媚谷，你我似长河，长河入媚谷。可谓急湍甚箭，猛浪若奔，走走走，随我来。”
莫小白大惊，连忙想挣脱，“你怎么也好这一口啊。万一龙虎队南宫洪烈将军知道了……”
子陵可不想让莫小白独善其身，一下把他抱住，“不会有事的，我们就看看，一会就走。”说着，就连拖跟拉，将他往里面拽。
门开了，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迎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白净的光头男子，向两人微微一笑，露出女人才有的狐媚之态。莫小白一愣，还好被前面的子陵一拉，才没差点摔倒在地上。
那男子弯腰带门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一双眼睛死盯着莫小白，“两位爷请！”媚声传音，直让人耳根子痒。
“死人妖！”莫小白暗骂一句，被昂阔步的子陵拉着，踉踉跄跄地进了门。
一座辉煌的大厅呈现在两人眼前，幽暗的灯光下，红烛昏罗帐，皓腕绕金钏。到处披挂着粉红的帷幕，帷幕后面传来女人娇媚的笑骂声。丝竹声声，奏起靡靡之音；朱唇轻启，都是怨词媚曲。
从前面的走廊那边，不时转出一个个艳装的女子，云鬓高耸，酥*胸*半*裸，从两人面前经过，不住地向两人抛媚*眼，轻声浅笑，顾盼自若，扭着纤细的腰妓，向楼后面走去。
楼上，正涌出一群红妆女郎，簇拥着前面肥胖而粉白的老鸨慢悠悠地晃过来。
老鸨人未到，那甜腻的声音先就传了过来，“啊呀，两位是新客了，欢迎啊。”
刚说完，她就饿狼一般扑上来，粉嘟嘟的双手抓住不停后退的子陵与莫小白，肥胖的身躯凑上来，扭捏着，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新客有惊喜的。”说着，竟像老母鸡一样格格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