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梳着羊角辫，一身水红锦衣，剪裁得甚是得体。

小女孩挣脱子中年女子的手，跑到秋千跟前，指着另一架空着的秋千，对小男孩说：“我可以坐吗？”

小男孩不语。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坐到秋千上，轻轻地晃着。

“你妈妈死了，你不高兴吗？要不我给你唱歌吧！”

小男孩猛地站了起来，“你胡说，我妈妈没有死，她去很远的地方了，终有一天她会回来找我和爹的。”

小女孩也急了，“你妈妈就是死了，我都看她胸口插着的刀子了，还流了好多血。她不会活过来了。”

“你胡说！你胡说！”小男孩使劲推了小女孩一把。

小女孩毕竟个头高些，力气大些。她一下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好了，好了，我不说你妈妈死了！”

“你还说？”小男孩想要挣开小姑娘的手，可是小姑娘怕他挣开手，又要推自己，因此紧紧抓着，就是不松手。

小男孩摆脱不开，低头一口咬在了小女孩的胳膊上。

“啊！你咬我！”

小女孩一下把小男孩推倒在地上，唔唔地哭了起来。

……

时光恍然。

小玉轻轻地叹息，那个男孩就是此间的少年莫小白，可那女孩，却再也不会是她小玉了。

“师父，我看他未必会认出我们。我试他一下。”说完，小玉就要跟着上楼。

“等一下，小玉，你可不要动真格的。他的命里，不会有好命的女子，你可知道？”这时，老鸨的眼神竟是极为严厉。

小玉回过头来，神色有一丝凄然。她点点头，转身上楼了。

老鸨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子陵拉着两个姑娘，就要向一间房里钻。莫小白跟在后面，“子陵！子陵！等等！”

子陵回头，抬手一挡，把住门，摇头晃脑起来，“大哥，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兄弟，对不起，我们隔壁吧，也互相照应。不过不要太大声音啊，哈哈哈。”

莫小白摇摇头，走进隔壁的房里，后面有两个姑娘跟着，也想挤进来，莫小白抬手把门，“我看，还是免了吧，你们也要休息啊。”

“啊，休息？”两人一听，竟像是听到奇闻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女子说：“公子，这就是我们的房间，你霸着门，不让我们进，我们怎么休息啊？”

“这……借用借用，我以龙虎队的名义征用你们的房子一个时辰。”门呯地关上了。

两个姑娘还要说什么。

这时，小玉走了上来，摆摆手，两人立刻噤声，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下了楼。

莫小白坐下，解下秀霸剑，放在桌上，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如潮的心绪这才缓缓平息下来。说实在的，这还是莫小白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女子。

在莫小白十六岁的生涯里，印象最深刻的女子始终是母亲。可是母亲却在他六岁，最需要母爱的时候死了。

莫小白六岁那年亲眼目睹母亲的死。

那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好光景。

黄昏时候，莫小白放完纸鸢，兴冲冲地跑回家来。

“妈妈，我回来了，我要吃甜甜的点心！”

然而素来极为疼爱儿子的母亲并没有迎出来，家里空无一人，很寂静，寂静得让人害怕。

莫小白走进大堂，现母亲躺在地上，胸口中插着一把黄金匕，已然断了气。

“妈妈，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不要吓小白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去放风筝了！”

莫小白哭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家里已是一片素白，父亲和众家丁也都是白帽白衣，跪在灵堂两侧，许多朝中大臣都来吊唁。

莫小白也跪在父亲身边，一有客人进来，他就被身边的老奴摁下头，随着家人向客人磕头致谢。

然后就是守灵。

守灵之夜，莫小白经历了一生中都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晚的情景，莫小白现在都记得分外清楚，清楚得有些怀疑那记忆是真是假。

其实当时由于太疲惫，莫小白很早就躺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便慢慢睁开了眼。

那时，父亲也已靠在灵堂石柱上睡着了。莫小白看到一双脚走了进来，他害怕极了，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使劲缩在父亲的怀里不敢动弹。然后那双脚走到棺材跟前，轻轻推开了棺材盖板。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浑厚略带些沙哑的男中音，“媚娘，你起来吧！”

媚娘正是母亲的乳名。

莫小白慢慢扭动脖子抬起头，便看到棺材里的母亲坐了起来。

莫小白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毕竟他从不相信母亲会突然死去。这下看到母亲醒来，他心里自然很高兴了，可他又不敢出口说话，生怕这一个梦，他一出口说话，母亲就又躺在棺材里再也不起来了。

母亲走出棺材，背对着莫小白，站在来人的跟前。

莫小白视线被母亲正好挡住，看不到那人的面目，只觉得他身材很高。

“我要走了，你又何苦再来唤我？命运的绳结已经打开，你我将永远无法再相见，你不要抗天命，否则永世不得轮回！”

“媚娘，你就这么害怕吗？我一点也不怕他。我要告诉他，二百年前的事，为什么他还要寻找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来报复呢？如果他同意，我愿意放弃一切，只求他放过我们两个。”

“他不会听从你我的。他现在内心只有仇恨。我要睡了，你不要再来唤我。我的**会涣散，我的灵魂会陪你在天涯海角等你。”

“媚娘！媚娘！”

莫小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又倒在棺材里，那人痛哭失声，也跪倒在地上。

这时，莫小白清晰地看到就在那人的背后，站着一个金甲武士，正持剑猛力劈向棺材。

“不要害我妈妈！”莫小白大喊起来，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向前去。

就在此时，金甲武士的剑一偏，莫小白只觉得有一缕红色的光线钻进了额头里，就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醒来后，莫小白曾想告诉父亲一切。“父亲，你昨天晚上睡着了，我看到有人来了，我还看到妈妈醒了。”

父亲摸摸莫小白的额头，“傻孩子，爹一晚上都没有睡去，我要陪你母亲最后一晚，倒是你早早躺在我怀里睡着了，你梦见妈妈醒了吗？她跟你说了什么话？”

莫小白迷糊了，父亲明明睡着了，可他怎么说自己没有睡呢，难道那是一个梦吗？

可能那真是一个梦吧，如果不是，何以那来人的脚步声，和妈妈的对话声，还有最后自己的大喊声，父亲怎么都没有听到呢？

另外，莫小白从母亲从来人的对话中，隐约觉得母亲好像骗了父亲，他也不想再让父亲不高兴，就再也没有说起那个灵堂上清晰的“梦”来。

但是，从此之后，莫小白就开始做恶梦。刚开始时每晚都有恶梦。过了一段时间，恶梦转为一月一次，梦境也变得千篇一律。每次，都是莫小白先是现身荒凉的幻境里，然后追踪一缕白雾来到那个高台，然后会拿起那个“轩辕”断剑与金甲武士对战，接着武士消失，出现万千恶魔奔出地狱的场景，最后是那堵往世路上的叹息之墙，还有那个高大的威严的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小白始终不解。他正要再倒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不是说过吗？征用了，征用了。”莫小白说着打开了门。

“你？”他愣在当场。

“怎么？不欢迎吗？”小玉闪身进来，环顾室内，微微一笑，“羽林郎，这茶水可是上等的碧螺春，被你如此灌进肚里，可真是糟塌了。”说着，她走到窗前，点上一根线香，“公子，此香可对你的口味。”

莫小白嗅了嗅，一缕幽幽的香味传来，顿觉心神澄清，竟是大为舒心。他点点头，“这香是上品了。”

“焚香可以起情助兴。焚香一缕可令胸襟舒畅，啸游无极。你我今日相遇，经年以后，愿君常忆一缕香。”

小玉走过来，“公子，你身上也有股香味，虽然很淡，是陈年旧香，可与此线香同出，都是天香阁，对吗？”

天香阁？莫小白心中一动。中州虽大，叫天香阁的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曾经遍布中州的香料行，另一个却是现在中州最神秘的杀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