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舍得就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01

“我救不了你……”

荒烟蔓草、人迹罕至的乱坟岗上,一声轻叹低徊忧伤,不待细听,便已消逝在风中……

暮秋寂寥,华叶早衰,午后的太阳从天际最高处一点一点地往下爬。颜息白孤单地坐在草势已枯去了大半的坟堆中,身边躺着的是不知何时又再度陷入昏迷的少年。她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几只寒鸦飞过来,盘旋在头顶,偶尔出几声粗嘎的叫喊。她抬起一只手,遮住细碎的阳光仰头看,那些代表着不吉的鸟儿化为一个个小黑点,在清秋晴朗的高空中肆意纵横。

安静地坐了很久后,颜小主播开始说话。

她说:“死去万事成空,红颜枯骨,再多的苦难或者繁华都是一句笑话。”

她说:“你我也算有缘,非亲非故,从未相识,没想到你将是我在这世上亲手埋葬的第一人。

她说:“我做了一个特别荒唐的梦,一觉醒来,‘我’便不是‘我’了。”

她说:“旧日如尘,往事如烟,既是烟尘,便终有消散的一天。”

她说:“我饿了,也有点冷。”

她说:“我不知来处,没有归所。说不得哪日就该来和你作伴了。”

她说:“孤零零一个人躺在这里等死的滋味大概不好受,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暂时陪陪你好了。”

她说:“我知道,这个梦不会醒了。”

她说:“怎么办?天晚了,我不认识路,回不了家了……”

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说得口干舌燥,嗓子眼里火辣辣地涩疼,于是终于闭上嘴,再一次沉默下来……

秋天的白昼总是那么短暂,似乎还来不及享受暖日洒照,漆黑的夜幕便迫不及待地降临。

日头沉入地平线的时候,一直安静得像死去了的少年蓦然呼吸急促起来,手脚微微挣动,全身几不可见地颤抖、喉间还出一种“咕噜咕噜”的怪异声响,空洞洞的,在这种阴森森的恐怖环境下,显得犹为诡异。

颜息白低下头,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从那一声声异响中听到一个字:“……姐……”

她退开一点,用袖子细细地替他擦了擦又从唇角溢出来的鲜血,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这实在不太容易,要从这满身伤痕里找出一块完好的皮肤——轻轻地拍抚着道:“姐在,乖,好好睡……”

男孩的鼻腔里开始流出大量的红色液体,他张着嘴痛苦地急喘着,身体开始痉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量,喉间的“咕噜”声被拉长垃细、变得尖锐凄厉,他猛然张开眼睛,细薄的眼皮被紧紧地顶在了眼球上部,黑洞洞的瞳孔十分吓人。

他说:“……姐,姐……你真的,来找我了!”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充满了小心翼翼地喜悦与无穷无尽的满足,这是种与他脸上暴凸的眼球和额角毕现的青筋截然相反的温柔,让他濒死的扭曲脸庞一下子变得平和温暖,沉静地像是夏夜荷塘里静静绽放的美丽睡莲,在月华下散出清雅的幽香……

“……姐,我很想你……”

少年的手指依恋地摩挲着颜息白替他擦拭的衣袖,他的嘴角悄悄爬上一丝浅笑,惨白的、虚弱的、明明应该夹带着浓重的死亡暗影,却意外地充满了对生命的礼赞与喜悦。

就在此时,衣袖上的重量一空,这个绝美的笑容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张年轻稚气的脸上。

“晚安!”颜息白最后一次拍了拍身边沉睡的孩子,闭上眼轻声说道。

光明将灭未灭之际,夜空又多了一颗星星。

“……你怎么来了?”片刻后,她直起腰,低声问道,没有回头,也没有睁开眼睛,略微沙哑的话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声。

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站在那里的男人静悄悄不一语,一弯弦月将他瘦削单薄的身影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