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四】第27章 战鼓惊山欲倾倒
作者:落梅如雪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83

春三月红绽雨肥天,睡荼蘼抓住了裙钗线。

我立在亭中,目光穿过婆娑摇曳的细嫩柳丝,极目眺望阳光明灿的远处。

居然要我等他……

我犹豫着问身边的丁寻,“你确定把口信带到了?时间地点没说错吧?”

丁寻似乎对我的怀疑颇为不满,他抱臂而立,耍酷地绷着脸,吐字清晰:“一字不差!”

“数五十个数,再不来我们就走。”刚在坐凳栏杆上坐下,就听丁寻道:“来了。”

我跳起来,待看清远处来人,莞尔不禁。

簇新的赭赤色袍子,衣襟上褶痕纵横,像是刚从箱底翻出来的,明明是武人的形象气质,头上居然附庸风雅地裹了文人儒生最爱的幅巾,配了他那红脸虬髯还真是……有视觉冲击力啊……

笑过之后,忽然担心起来,怎么好像很隆重的样子,又不是约会……这样想着,不觉自语出声,就见丁寻瞥我一眼,那眼神无声吐出:“活该!看你如何收场!”犹如在声讨背夫幽会的淫妇……

“喂,你别这表情,我和荣哥说过的……”猛然憬悟!我在说什么?!

抚额,逻辑混乱了……

深呼吸,无视身边刺目的睨视,我上前一步,故作镇定,调整表情迎候那两个疾步走近的身影。没错,是两个,红脸山贼身后还跟着黑脸的那个呢。果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他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进到亭子里,唱个无礼喏,红脸山贼致歉不叠:“教小娘子久候了,全怪在下……耽搁了……惭愧地紧!小娘子恕罪则个!”脸上颜色越发通红,看我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将军客气,是小女子唐突相邀,还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在下朱丌。这是我结义兄弟马。”

“原来是朱将军、马将军,失敬失敬……”也不知有什么可敬的,哎,我讨厌说套话。

在朱丌身后落后半个身位的黑脸山贼----现在我知道他叫马----偷偷捅捅朱丌,瓮声瓮气道:“哥,你怎不问问她的名姓?”

朱丌回头瞪他一眼,又对我尴尬笑。

微笑,“小女子姓水……自那日在路途中与二位将军偶遇……”想想还真没什么交情,如果非要扯上关系,就是他们打算劫我做压寨夫人。被老女人打得晕厥吐血,让我误以为他们死了……擦汗,这客套话该怎么往下说呢,“嗯,还不知二位怎么做了伪唐的将领?”算了,不难为自己了,干脆开门见山。

朱丌道:“不瞒小娘子,我兄弟二人原是做那剪径的营生……”

暗笑,这事很明显,是人都看得出……

“……只为圣人有句话说的好。父母在,不远游,所以我们便就近做些没本的买卖……”

汗,诡异的因果关系……不过看起来《千字文》已经学完了,现在大约在学孔子语录……

“我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倒也逍遥自在。不想去年底我们老太爷殁了,临终前留了遗命,命我二人去军中搏个出身,于是我们便投到军中。”

我插嘴道:“那为何不投周军,当今皇上可是比南唐李英明多了!”

他憨笑道:“我兄弟二人带了喽兵下山,原是没定辅保哪家天子,可巧听说朱元将军是个好汉,尤其又与在下同宗……”

同宗?是指八竿子打不着地亲戚?同姓的人都叫同宗吧?我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是天意,让二位先跟随了朱元将军。而后一起反了唐营,在此次紫金山战役中立下大功,圣上很是夸赞诸位呢。”荣哥倒是夸过朱元,至于他们……咳咳。

朱丌和马听了,脸上都露出笑容,尤其马,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之情,锅底色的脸上笑得春花灿烂,我微笑,都是简单率真的人呢。

“二位将军辅保明主,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我见二位生得好面相,日后定是大富贵的……啊,不知二位娶了妻没有,不瞒二位说,我平素有个做媒的爱好,若是二位尚无妻室,日后由小女子做个传红线的冰人,倒是一桩美事。”累死我了,今天费这么大劲,绕这么一大圈,其实就为说这几句话……

想出这招数我容易么,婉转表达自己的意思又不伤人自尊,拒绝人也是技术活啊!说自己喜欢做媒不算突兀吧?记得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说过,女人最喜欢的两件事:做母亲和做媒人……好吧,女权主义地姐妹请无视。

朱丌尚未搭话,马已大声笑道:“小娘子作甚冰人,我家哥哥满心只爱慕……”

赶紧截断他,“啊呀,朱将军喜欢什么样貌性情的女子不妨说来听听,我回京城后,在京里世家小姐中也可以为将军留心一下,马将军呢,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笑吟吟看着他。

没想到马听了这话,居然一张脸涨的黑里透红,口里只说着:“小娘子休拿某等耍笑……”这样一个大汉居然作扭捏状,呵呵,原来是位纯情的同学呀,本来做媒只是托词,现在看来,要是有适合的女子,不妨就真介绍给他们好了。

内心纯真的人是很难得的。

“有劳小娘子费心,我二人……并无挑拣……”朱丌打断我的思绪,声音闷闷的,一双铜铃圆眼眨也不眨地盯在我脸上,片刻,忽道:“小娘子是仙子下凡。凡俗人原不该痴心妄想地……”苦笑摇头,“这本是人所共知的道理,可……却又由不得自家……”

闻言一呆,刚才地高昂兴致也沉黯了下来……

他话头一转,红脸上挤一个笑,“我等不挑拣,只寻个本本分分的女子,安心过日子便是,小娘子若能为我等留意一二。在下感激不尽。”拱手一礼,而后就道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很快就和马告辞去了。

这一去,倒是没再回头。

回到行馆时,荣哥正在看奏章,我想大约从人都得了吩咐,因为我去找他从不见有侍卫拦阻,甚至连传禀的环节都省去了,无论何时何地。

我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下。没什么精神说话。

他不抬头,只随意问:“又做坏事了?”

“嗯,”隔了一会,我盯着自己的裙角轻声道:“是不是拒绝人,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会伤人啊……”

他转头看过来,我垂头,慢慢斜靠在他身上,半闭着眼,“你知道吗。其实拒绝别人自己也会难受,唉,我每回心里都很难受地……你别动,让我靠着反省一下。”

“每回?”

“呃,那个,我不小心说走嘴了。你就装没听见吧。”他身躯轻震。似乎在笑,并没说什么,只是配合我地姿势调整了一下坐姿。

窗外,轻云剪剪,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春韶苦短,春怨正长。

荣哥自拿下寿州之后。意欲乘胜拿下濠州、泗州。

濠州东北十八里有一河滩。四面环水,唐人在滩上设了防御工事。自觉固若金汤,荣哥亲自帅军进攻,他命内殿直康保裔领甲士数百人,乘橐驼涉水,一鼓作气,攻破唐寨,掳其战舰而归。

他命李重进率众攻濠州南关,因为有御驾督师,所以周军将士个个士气高昂,奋勇百倍,或缘梯,或攀堞,不到半日,就攻入南关城。

濠州城东建有水寨,与城中互为犄角,荣哥命王审琦领兵突入,夺了水寨,城北尚有南唐战船数百艘,唐人在淮水中遍插巨木,防遏周军,荣哥于是命水师拔木进攻,举火焚船,一把大火把敌船毁去七十余艘,余船狼狈逃散。

濠州诸般防御尽皆失败,只剩得斗大一座孤城,眼见守御不住,濠州团练使郭廷谓便想出个主意,他派人来周营上表,说他的家属都留居在江南,这次若是遽然降了,必定被唐主夷族,所以想先着人至金陵禀命,然后再降。我诧异,投降还要向朝廷请示?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荣哥笑,一针见血道:“他无非是行缓兵之计,想往金陵乞援。我索性将计就计,等他援兵到来,一举歼灭,保管教他死心塌地,举城出降!”遂留一部分人马屯于濠州城下,他亲自帅大军去攻泗州。

大军行至涣水东,遇着南唐舰船,大约又有数百艘。当下周军水陆夹击,大破敌师,斩首五千余级,收降二千余人。兵马鼓行东进,追击逃寇,路遇关卡便斩关夺寨,一路长驱直进,势如破竹。两日后抵泗州城下,荣哥亲冒矢石,率众攻城,焚南关,破水寨,拔月城,泗州守将范再遇见大势已去,只得开城投降。

荣哥得了泗州之后,严禁将士掳掠,秋毫无犯,百姓感恩,争献刍粟犒军。大军略作休整,兵分三路,他率领亲军自淮河北岸进军,命赵匡胤帅步骑沿南岸进军,诸将乘战舟从中流进军,正是:旌旗缤纷两河道,战鼓惊山欲倾倒。周军浩浩荡荡,直奔楚州而去。

淮滨因战争日久,人迹罕至,两岸葭苇如织,且多泥淖沟堑,极难行走,有些地方甚至会陷住马蹄,需人在前牵引才可前行,但周军自荣哥亲征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将士乘胜长驱,士气正高,自然个个踊跃,人人争前,行军的劳苦倒不在话下了。

我骑在马上,耳畔是军士们歌声飞扬。细辩,只听得第一句为“檀来也”,数万人齐声唱来,气势雄浑,豪迈粗犷,远眺是明霞万里,身侧是淮水奔流,左右环拱的是荣哥地精锐之师,大周最骁勇的骏马健儿。转看身边那人。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肃然渊停,山陵河岳般的侧面敛着冲坚毁锐的霸气,万道霞光破云洒落,长河韬映,动人心魄。

感觉到我地注视,他转了头,目光柔和,低声道:“可是累了?”

摇头。赧颜而笑,“不是……嗯,这是什么歌?第一次听到。”

他微笑,“《檀来》。”

一路高歌猛进,沿途若与唐兵相遇,便且战且进,金鼓声达数十里。这一日行至楚州西北地清口,唐军屯兵于此,保障楚州,由唐应援使陈承昭扼守。荣哥扎下人马。夤夜派兵偷营,大破唐寨,生擒陈承昭,收降唐兵唐将七千人,所有清口唐船,除了焚毁的。尚有三百余艘。全都归了周军所有。至此淮上唐舰,已被扫得精光,周军水师出没纵横,再无阻碍。

再说濠州守将郭廷谓,就是说要请示李再投降地那位,遣使至金陵乞援,原指望陈承昭来援,不料连陈承昭自己都已作囚。且全军覆没。郭廷谓无法可施,便真如荣哥所料。献表投降,濠州城中尚有戍兵万人,粮数万斛,郭廷谓举城降周,全城兵粮尽数归了后周。

荣哥得了泗州,再无后顾之忧,于是放手去攻楚州。这一路上,大周军马所向披靡,荣哥鞭镫所,至无不克捷,所以我放心在营里住着,在阳光好的午后,还会捧着他专门给我找来地闲书出去看书晒太阳,原以为用不了几天便可得了此城,不想他亲御旗鼓,连日攻扑,我日日就听外面鼓角喧天,炮声震地,如此已攻了数日,竟也没见把楚州拿下来。

我放下手里半天未翻一页地书,心里忽冒出个念头:这不会又是个“寿州”吧……

摇头甩开胡思乱想,我伸个懒腰,起身向寝帐走去。

一进帐篷,正见荣哥抱臂坐在交椅上,面沉似水,眉头紧蹙,呃,好低的气压……我收回脚步,刚一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回来。”

讪讪转回身,对着帐中那人,眨眨眼。

他沉着脸,“怎一进来就要走?”

我指指帐篷顶,“我看这帐篷里要下雨,瞧这乌云密布的,咳,我英明地决定出去先避一下

他脸色和缓了些,嘴里还是说道:“又胡说。”我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用“勇敢的食指”戳戳他的肩膀,“容哥哥,你不高兴啦?”

他眉头紧锁,嗯了一声,就闭目不再言语。

这……叫我进来又不说话……我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继续看我的书。

正看的入彀,就听他的声音沉沉响起,“楚州防御使张彦卿铁心抗拒王师,我军连日攻城,城外庐舍已扫尽无遗,又发州民凿通老鹳河,引战舰入江,水陆夹击,攻楚州,我军将士奋不顾身,浴血进攻,竟不得下!当真可恼!”

“哦,这城很不好打吗?”他大约只是略抒胸中块垒,我便也随意答着话。

“嗯,张彦卿此人硬铁心肠,且楚州城坚粮足,下之不易。”

“城坚粮足……城坚……”我地视线仍埋在书里,随口道:“可以用炸药嘛,你们叫什么,黑火药?你不是喜欢用火攻嘛……”

屋里一静,有些异样,我正要抬头,就觉身子腾空,眼前景物飞速旋转,我手里地书册脱手飞出,耳边是他的朗声大笑,他抱着我在帐中转了几个圈,我被转得头晕目眩,下意识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双臂搂紧他的脖子,忽觉脸上一热,大惊看去,只见他眼中华彩飞扬,低头又在我另一边颊上重重亲了一下,而后放下我,大步走出帐外。

帐帘轻荡,带进初夏的微风,丝丝清凉卷进帐中,抚在我滚烫的脸上。

我招供,我又做手脚了。。我把小柴子第2、3次攻南唐合并了。。大家别激动,就当他杀得兴起懒得回去了吧。。(众怒,明明是你杀得兴起)呃,折腾来折腾去很麻烦。。写完这段再发正经史料,咳,先这样。。

另,新到手肚皮舞服,紫色开心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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