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赋 六
作者:青黛青山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41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个预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哦哈哈哈哈~~~

一句话:命运岂是凡人可以堪透?兴衰怎能凭它三两谶语?

“姐姐肯定那个侍卫就是玄都王的妹妹商雪谣?”青羽侧卧在床上,看着正在卸妆的姐姐。

白凤一边除下耳珰,一边答道:“还能是谁?且不说眉宇间与商晟的神似,你觉得还有哪个女人能让商晟冒险带她觐见陛下?”

青羽摇头,“姐姐不是说玄都王向来行事谨慎吗?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白凤眉梢一挑,“那是因为比起谨慎,玄都王更宠他的妹妹。”

青羽慧黠一笑,“那姐姐呢?”

白凤微微侧头,白一眼妹妹,“我不疼你吗?没良心的丫头。”

青羽坐起身来,半叹半怨道:“姐姐要是真疼我,就别总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比如今天姐姐为什么非要跟玄都王言语不合,又比如为什么非要海都世子处死那二十个侍卫,这不是招人怨恨吗?”

白凤无所谓的笑了笑,“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青羽瘪了瘪嘴——她确实不满,尤其是姐姐对海都侍卫的做法。

白凤没有生气,而是似咏似叹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总是这么强硬,这么蛮横,可你想没想过如果我像你一样温柔贞静,清心寡欲,别人会怎么欺负我们凤都?青羽,你要知道,政治从来都是男人的游戏。为什么今晚的坐席,你我北向坐,玄都王、锦都王南向坐?因为这世道,从来都是男尊女卑。我们凤都的女人要想在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中占得一席之地,只能比他们更无情,更冷酷,否者,这世上将不再会有我们的声音。你只知道招人怨恨不好,可你不知道,如果连招人怨恨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凤都,就不存在了……”

白凤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回忆道:“十年前,我随母亲来京朝贡,在璞苑,凤都进贡的孔雀因为受惊突然变得性情暴戾。先帝命母亲处置,母亲又问我该怎么办,我狠了很心说把它处死。可母亲说这样还不够,她教我,要让在场的武士比试箭法,看谁能射中孔雀的眼睛……,呵,我照做了,最后那只孔雀活生生成了箭靶,可是……”

白凤自嘲而绝艳的笑了笑,“可是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竟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有趣,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自信,我可以有一个人站住的能力……”

青羽听完,神色黯然,不禁想起姐姐初继位的那些风雨如晦的日子:她只能在夜里吹熄了所有宫灯抱着妹妹蜷缩在床角哭泣,第二天就又要面对那些既觊觎王位,又觊觎她容貌的男人们,不错,政治从来都是男人的游戏,女人想要有声音,就必须发出十倍的声音。想到这些,青羽觉得心底仿佛湿了一片,冰凉冰凉。

青羽自责,“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

白凤握住妹妹的肩,“青羽,你没有什么‘不该’,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对我讲真心话,我爱听。”

青羽强忍着眼泪,问道:“是吗?那我可以再说一句真心话吗?”

白凤眼神里满是宠溺,“当然,说多少句都可以。”

青羽笑道:“姐姐,我还是喜欢你不施脂粉的样子。”

不施脂粉的样子?白凤不由抬手摸了摸洗去铅华的脸,突然想起今夜被她刁难的商雪谣:十年前的颜白凤,何尝不是另一个商雪谣?

“姐姐,我们有好久没说悄悄话了。”青羽顽皮的眨了眨眼,白凤不及反应,便被青羽掀起的被子蒙住了头脸。姐妹两人趴在床上,蒙着头,露着脚。

“姐姐,我要先讲清规矩,悄悄话可是不准说谎的。”

白凤无奈的翻白眼,可惜青羽看不见。

“你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

“随你。”

“姐姐,我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喜欢商晟?”

“我一直喜欢他,那又怎样?”

“可是……,姐姐会为他放弃王位吗?”

“你要知道,如果我放弃,那我放弃的不只是王位,还有王国。”

“我们现在不谈责任,只谈感情,你会为他放弃王位吗?”

“不会。”

“那你们的身份便永远不容许你们在一起。”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也许我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现在还不知道。”

“可我还听说,商晟跟他的王妃季妩琴瑟和谐,伉俪情深。”

“青羽,你到底想说什么?”

“姐姐……我想说……你放手吧。”

“为什么?”

“第一你不可能放弃王位;第二你不可能委屈自己做偏房妾室,那又何必纠缠下去?……不会有结果的……”

“……”

“姐姐?”

“青羽,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我……还没有。”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你会放弃王位,会不介意做偏房妾室吗?”

“我会,我想我肯定会。”

“你会放弃王位,那么你也会离开我了?”

“不,姐姐,我可以放弃王位,但我不会离开你。”

“真的?”

“真的,永不离弃。”

……

华烛已灭,光明散尽,夜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找不到方向,看不到终点,白凤抱着妹妹,哭泣……

……

傲参仔细询问过前往三苑查探的侍卫,来向父亲回报,却见父亲躺在摇椅上,似是睡着了,于是他拾起滑落的锦被,搭在父亲腿上。

海都王悠悠睁开眼,“参儿。”

“父亲,您还没睡?”

海都王笑笑,面容慈祥,“来,坐到我身边来。”

傲参搬了凳子,坐在父亲身边:“父亲,我已查问过了,三王谨守臣礼,恪臣恭,仪仗食宿皆无僭越之处。其实……”傲参欲言又止。

“说下去。”海都王道。

“是。其实以孩儿之见,第一,无论是谁,即便有心不臣,也还不至于明目张胆,暴露野心;第二,仅凭宫中宝鼎断裂,就怀疑边疆封王,帝国天柱,非但不能使人信服,也会令人心寒,失去人心。”

海都王微笑:“参儿,你说的有道理,但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

傲参不解,虚心道:“请父亲赐教。”

“今夜探查无果,实是意料之中,你说的不错,他们谁都不笨,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挑战天威?但我要知道的不是侍卫看到了什么,而是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傲参若有领悟,道,“父亲是指三王对此事的态度。”

海都王微笑颔首:“对。”

傲参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道:“玄都王、凤都王都十分不悦,尤其是凤都王,只有锦都王平和坦荡。可是……,父王仅此判断仍嫌武断,玄都王素来阴沉,凤都王蛮横骄纵,而锦都王性禀温谦,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性格使然,并不说明什么。”

海都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想得很周到,但一个人坐到封王的位置上,他的好恶喜怒是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有易怒好战者,有淡泊平易者,前者嗜杀伐,后者主安定,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父亲的意思是,同样一件事,玄都凤都会反,锦都却不会?”

海都王遥遥头,“那也未必。”

傲参,是真的糊涂了。

“参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但今晚,我要告诉你!”海都王年迈浑浊的眼神突然溢出犀利的神采,清澈无比。

傲参知有要事,亦郑重道:“父亲请讲。”

“我们海都自帝国开基创业,主祭祀,达神旨,几百年来,天灾**皆有预言,因而被历代君王倚重。我们之所以能预知灾祸,除了海都傲氏天赋异禀,具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我们靠的是什么?”

“是‘枕青’。”傲参答道。

“对,是‘枕青’。它外表无奇,与普通青石无异,但每六十年,海都都要举行最盛大的祭祀,然后由现任海都王祷告上天,祈求神明赐予先知。我们枕青石而眠,梦中所见便是上天的启示。”

海都王回忆道:“我一生中参加过两次这样的庆典,第一次还是在我的爷爷,你的老爷爷在位的时候。我的父亲,你的爷爷在世的时候并没有机会主持这样的祭祀,而第二次,就轮到我自己了。参儿,你知道为什么每六十年才有一次吗?”

“不知道。”傲参心中一紧:与神明勾通是严肃而谨慎的事情,像这样的秘密,即便是海都的世子,未来的海都王,不在老海都王弥留之际通常是不会托付的,而父亲现在却要告诉他,必然事关重大。

海都王叹道:“窥测天机,有违天道,无论是人还是‘枕青’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预言到的灾难越大,消耗的能量也越大。”

“能量?”傲参不能理解。

“对,能量。没有人能理解,也没有人知道‘枕青’的能量来自何处,只是先祖告诉我们可以这样做,我们就一直这样做。”

“父亲,我知道了,您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详的征兆?”

海都王怅然,“何止是不详啊,灾难之大以至‘枕青’崩裂。”

“‘枕青’毁了?”傲参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父亲,您究竟梦到了什么?”

海都王沉默良久,仿佛连烛光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答案。

……

“‘养鹰飏去,凤鸣其下,百羽铩,花开连城’。”

傲参倒抽一口凉气——这梦的含义,太明显了!

“鹰虽为猛禽,凤却乃百鸟之王,而梦中,连南方的神鸟凤凰都要向雄鹰屈服,温顺的在他翼下梳理羽毛。”

傲参拧眉,“这句是说,玄都王有反心,而凤都王会配合响应。”

“可最后,鹰和凤凰都不见了,钰京被鲜花淹没,无边无际。”

“这句的意思是……”傲参犹豫,试探着问父亲,“难道说这句的意思是说最终得到天下的却是……锦都王?”

“或许吧……”海都王却又立即摇头,像是非常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喃喃自语,“锦都王?花少钧?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说,或者还可相安无事,一旦说出,那就必定是惊天动地,或许自此将帝国陷入腥风血雨。

“一个人坐到封王的位置上,他的好恶喜怒是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谁能保证,预言本身不是激发矛盾、实现预言的导线?

“父亲,这件事情,您会向陛下奏明吗?”

“……”

“父亲?”

海都王睡意朦胧,“你说什么?我的朝服?明天……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个预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哦哈哈哈哈~~~

一句话:命运岂是凡人可以堪透?兴衰怎能凭它三两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