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一骑绝尘
作者:光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29

什么是胜,什么是负?这其实是一组模糊的概念,它的界定只撒于人为的定义。有时,名义上的胜并非真正的胜;表面上的负亦非真正的兵败山倒。只有所得利益的多寡,才是衡量二者的唯一标准。

发生于2013年,波斯解放阵线与德黑兰政府之间的这场攻略战,其结果就绝非简单的胜负二字所可涵盖。

第三十四话一骑绝尘

数日前·德黑兰前线——

“敌军已全线溃败,乘胜追击!”德黑兰政厅前,政府军的现场指挥官高声下令道。士气正旺的士兵们闻令,继续以“双翼加一箭”的天使阵型向叛军不断挤压。整个军队仿佛一只有生命的统一有机体,正如饥似渴的吞噬着敌人的每一寸细胞。“撤退!撤退!”面临如此局势,强硬的伊索也只好放下身段,带领残众向城外退去。想按照原计划,在今天之内攻陷德黑兰已是不可能了,目前的首要目标是尽量多的使残存力量冲出重围,离开这炼狱般的战场.“可恶,这战法简直像怪物一样!那个三局总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没听过美国还有这个官衔?!”伊索心中暗恨不已,今天的遭遇无疑将成为他常胜之名上一枚永恒的污点。尽管如此,他还是最大限度上保持着镇定,调度着他的亲卫队冲在撤退线的最前面。他深知,作为一军的最高统帅,处于劣势时的冷静指挥,远比占优势时的临场运筹更加重要。此时此刻,如果连他都丧失了最基本的冷静,那么全军覆没将毫无疑问的成为这场战争的终局。

“大家不要慌,听我指挥,我保证让最多的人安全撤离!”伊索用最大的嗓音稳定着军心,但后方的阵亡数、逃跑率以及投降率仍然有增无减。全军总人数正以不堪入目的极快速度直线下降,士兵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已到达了临界点.“相信我!请相信我!我不会置大家于不顾的!”伊索的声音嘶哑了,上天却对他的努力视而不见,敌人仍旧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希望在滚滚黑烟中一点点涅没,就连本应立场最坚定的亲卫队成员们脸上也逐渐显出绝望的神色。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还是用实际来证明吧!伊索衔口不再说话,单是回头看了看已由“天使阵型”转变为直线追击阵型的敌军,便目不犹疑的直视着前方,那已清晰可见的德黑兰城境。

伤亡惨重的军队,往往会拥有超乎常人的求生意志。顶着巨大的压力,伊索终于冲出了德黑兰。但现在还不是庆贺生还的时候,因为后面那只脱笼猛兽仍在穷追不舍,而此时,伊索全军的人数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那那西大人,现在该怎么办?”一名亲卫队员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伊索。几已失声的伊索并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示意亲卫队员请放心.一直坐在装甲车中的他此时站了起来,任由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去脸上的尘土。他略显悠闲的点燃一支烟,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这一古怪的举动不禁让亲卫队员们都看傻了眼,伊索却并不多作解释,只是平静的凝视着聚成一团追出城来的敌军。然后,他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微笑。他伸开双手,像大型音乐会中的指挥家一样挥舞着手臂,在半空中划出两道悠扬的弧线。与此同时,一声爆炸响起,敌军脚下所踩的那片土地突然塌陷而下,本来气势如虹的政府军一时间张弓难收,前赴后继的跌入了陷阱中。身负重装备的士兵和战车一起,如逆向多米诺骨牌一样被惯性“推”入大坑,前仰后翻,不可胜数。正当后继的部队欲刹住前进步伐时,城境两旁突然冲出一队近千人的人马,挺起手中机枪,对敌人一阵疯狂的扫射。他们个个都身披野战迷彩,头戴草堆,脸上涂满黄泥,犹如凭空里冒出.政府军猝不及防,顿时死伤惨重,你踩我,我撞你的纷纷落入陷坑。不多时,庞大的坑里就已堆满尸体,地面上也只余下一片混乱的狼藉。看到这一幕,亲卫队员们无不转忧为喜,朝伊索投去崇拜的目光。伊索仍旧不言,挥动双手示意全军继续前进。三分之一的残余队伍利用此际敌军慌乱的空隙成功脱离了战场,而那一千人的奇袭队则消失在了铺天盖地的黄沙之中。

久经战阵之人,心中都明白一个道理——防患于未然。即使是铁定会取胜的战事,也需要预先设想万一败北时的撤退方略。毕竟战局万变,谁也无法逆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战前要拟定一个后招是兵家必备的常识。当听到政府军伪装成己军屠杀德黑兰人民以及波斯王族后裔突然出现的消息时,伊索就知道敌人绝非想象中般容易对付。他秘密吩咐军中最忠诚、最出色的一千人组成敢死队,连夜在城前挖出一个大坑,并在其内填入遥控炸弹,以备不时之需.这一千人同时也担任危急时刻断后者的角色,必要时需牺牲小我,保证大部队的顺畅通行。本来,伊索并未料到波斯政府军中会有一个怪物般的美军顾问存在,他还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拿下德黑兰。所以,为免影响军心,他没有把这个后备策略告诉军中其他人。殊不知在关键时刻反而是这个后招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现在,尽管已化险为夷,伊索却笑不出来。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虽称不上一败涂地,但也绝非是一场足以称快的胜利。

“那那西大人,您实在料事如神,我们会誓死追随您!”回到后方阵营后,军中大小干部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伊索身边,向他祝贺。伊索却心事重重的用手托住脸颊,眼睛望向远方。“那一千个兄弟有消息了么?”他用落寞的语调问道.“不,他们并没有回来。”“这样啊……是他们用生命换来了我们的残喘。如果有朝一日波斯能够得以解放,我想在德黑兰城前竖起一座高耸入云的英雄纪念碑。他们的所为,值得千古垂悼。”“是。那那西大人,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场战争已经打不下去了。”伊索黯然神伤的点着一支烟,吸了起来。“依我看,那个美军顾问的志向绝不止于守城,他一定想趁势攻进伊斯法罕,一举歼灭我们。所以,我需要你们留在这里,尽量收拾失散的弟兄,组成一道防线拖住敌人进攻的步伐。现在,我们虽只剩下三万人左右,但防御得当的话,应还不至于被敌人轻易突破。”“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打持久战了?”“恩。这同时也将是一场消耗战。我会即刻启程返回伊斯法罕,向保罗大人报告现在的情况,并且向他索取援助和更多的物资。我不在的时候,前线就拜托你们了。”“是!我们定当不负重托!”众将领齐声应答道.伊索站起来掐灭烟头,迈着踉跄的步伐朝营外走去。“我不想浪费已经为数不多的兵力,派两个人护送我上路就行了。诸位请保重。”

随着伊索的离开,德黑兰攻略战暂时结束了。波斯解放阵线虽元气大伤,政府军的死伤却也不在少数。坚挺的德黑兰城依旧屹立不倒,远征军也仍在不远处窥伺。本应势如破竹的闪电战变成了僵持战,谁也说不清这场战争究竟孰胜孰负。大概只有当事者才知道,胜负的天平到底在向哪一方倾斜吧。

战后次日·德黑兰政厅——

“死伤评估出来了么?”“是。我方仅损失了一万人。”一位波斯军方的官员正手拿报表,向坐在宽阔床椅上的一个美国人汇报。“呵……敌人比我想象中难缠啊!本以为能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的,没想到竟被拖住了.”美国人抚摸着坐在他膝上的一只小狗,说道。这人只有一条手臂,左眼戴着一块白色眼罩,一支黑色拐杖静静的搁放在椅边。四只狗略显拥挤的匍匐在他膝上、怀中和椅子上,这整体的形象让人感到甚是怪异。这四只狗的犬种分别是:斗牛犬、雪纳瑞、古牧(英国古代牧羊犬)和边牧(边境柯利牧羊犬)。“总督大人,叛军尚未撤回伊斯法罕,我们是否需要再给他们致命一击?”官员请示道。“不。”独眼人摇摇手,他那已刮得不见一丝胡渣的脸上露出了诡谲的微笑。

“对付他们,我有更好的方法。”

现在时刻·伊斯法罕政厅——

“真不愧是那那西大人,那样恶劣的战局下,您竟又一次创造了奇迹!实在是一骑绝尘的猛将!”一个房间内,几名伊索的贴身亲信正簇拥在刚刚归来的伊索身边。“不用说客套话了,我现在的心情并不好.你们快告诉我,保罗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洗过澡的伊索褪去了一身的泥垢,身上的多处伤痕也已用绷带包扎过了,他正捧着一杯热水往嘴里送。他似已得知了他不在期间,保罗的死讯。“据October的说法,保罗大人是被图谋反叛的November所杀。而November也在当日被即时正法。但我们认为,这个说法并不可信。”一个亲信把脸凑到伊索耳边,小声道,“我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哦?”“October是刺杀现场的唯一见证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还不都随他一说?现在死无对证,与其说保罗大人是被November所杀,倒不如说保罗大人是被October和那个新来的诺伊诺斯合谋杀死的。毕竟,他们才是保罗大人死后的最大得益人。”“你有证据么?除了你们几个,组织里还有多少人对保罗大人的死持怀疑态度?”“这……证据倒是没有。诺伊诺斯那伙人收揽人心的功夫不一般,现在组织里大多数人都接受了他的新领导,仍抱有怀疑的只有我们几个了。”“那你和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些也不过是你们的一己臆测吧!”伊索又喝了一口水,他似乎对这几日里波斯解放阵线内部发生的突变并不非常在意。“那那西大人,我们之所以对您说起这些,并不是想为保罗大人讨回公道,而是想为您提供一种思路——如果您决定以我刚才说的那番假设为名义,站出来对抗诺伊诺斯,我们一定会支持您!比起诺伊诺斯,您在这里更得人心,如果您举起反旗,组织里的人必会蜂拥而至。如今,诺伊诺斯的脚跟未稳,正是起事的绝好时机,您才是真正有资格继承保罗大人衣钵的不二人选啊!”“呵……”伊索暧昧的笑了笑,道,“这话可千万别对外人提起了。我天生就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玩政治并非我的长项。”

“大人,您过谦了。现在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您就不妨把真正的想法告诉我们吧!”亲信们进一步试探道,他们渴求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那那西大人,您在么?诺伊诺斯首领马上要见您,他想开一场宴会为您接风。”“哦,我随后就到。”伊索示意亲信们收声,回答道。“不,诺伊诺斯首领说您舟车劳顿,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他会亲自来见您,大概两分钟后就到。”“恩……我知道了。”伊索低下头去,不再看身边的亲信,某种念头似正在他胸中酝酿。

不到两分钟,外面果然传来了诺伊诺斯的声音。“奇迹的那那西,波斯解放阵线的王牌,阁下辛苦了啊!”门被打开,诺伊诺斯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October、艾桑和August。伊索对眼前这位笑嘻嘻的新领袖恭敬的弯下腰,并伸出一只手摆在胸前,行了一个下级在面对上级时的标准礼仪。“诺伊诺斯大人,久违了。”“哈哈哈!”诺伊诺斯笑着扶起了他,两人亲切的拥抱起来。这举动一点也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两人,反倒如同久别重逢的老熟人一般。旁边不知内情的人们看到这个动作,无不面面相觑。拥抱结束,诺伊诺斯用眼神示意,让October等人把房间里多余的“闲杂人等”请出去。待房内只剩下他和伊索两人后,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

“没想到你还活着啊,伊索。自从丘比菲城一别,我们已有一年多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