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天瞳临世 1
作者:瑞雲丰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44

1997年年底上海的一家妇产专科医院。(本書轉載拾陸Κxs文學網)|/\/\|

阴风卷旗,屋瓦皆震的天气已经连续几天。就像是有一场洪雨要倾盆下来,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到来。于是本就阴郁的隆冬变得愈发阴冷。

“已经3天了,没有一个婴儿降生。”

“是呀,本来我们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天可倒好都快成疗养院了。”

一大早天刚蒙蒙有点亮的时候,两个上早班的护士走在宁静的病区走廊上。脚步和她们的交谈声一样,都被带上了回音。

“还有,你发觉吗,这些天,这儿好像特别静,”其中的一个护士驻足环顾四周。由老式洋房改建的妇产医院,光照本来就不好,加上这些天连日阴沉,整条走廊黑咕隆咚,像一条望不到头的隧道。“静得就像在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也感觉到了?这些天病区的走廊上,无论什么时候经过,都听不到婴儿的哭声,只有~”一个护士欲言又止,指着沿着天花板排列开去的通风管,示意她侧耳倾听。

几十年前布下的通风管道,凸露在天花板之外。像一条硕长的巨蟒,直溜溜地趴在天花板上。那金属的材质,在黎明的微弱光线里发出乌青的光。沿着中空的通风管传来一种,一种瓮瓮的声音。如果你不知道这种,瓮瓮的声音,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那么你不妨可以想象,想像当世间万物被夜,不留一丝缝隙地,刷成了漆黑。当寒气将空气中的水分统统凝结成了冰,包裹起世间万物,天地死寂只有风还在吹。或许是怕寂寞,它从远方带来了一个伙伴,远得让你甚至觉得它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范围。那个声音由远及近,被风热情地拥抱着。含混不清,苍老,浑浊,阴沉,咕噜着舌头,压着喉咙,“ong~ha~ma~li~hong”。

是的,这就是连日来充斥在这冷飕飕阴沉沉的,像隧道一样长的走廊里的声音。一个像诵经又或者是在念咒的声音。

“ong~ha~ma~li~hong~”

今天的黎明似乎有些不寻常,夜才被破开一些,这会儿又阴了回去。混浊殷实的乌云,像一块块乌金的盾牌,层层叠叠地合起来,把天罩得很严,压得很低。让人觉得像是在掩藏什么,又或者是呼唤什么的出现。不知道。但有一点是不争的,那似乎不太可靠的预感它赌咒地说,那后面藏着的,决不是善类。

“哇哇哇哇!”孩子洪亮的啼哭声石破天惊地,从手术室方向传来。就像一道闪电霎那间划破乌云一样,让人震惊。请注意这里说的只是好像。天上既没有闪电更没有下雨,还是那样,像蜂拥而至的援兵正在忙着屯驻。

“妈,你要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惊呼道。

“我要杀了他们!他们不能留在这世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样来自手术室的方向。

随之而来的脚步声,跨踏跨踏地一会儿就由走廊一头移到了另一头。

“为什么?”那男人问,语气中除了狐疑还有抱怨。

“因为两个都是男的。那么他们就都得死!”女人说。她50岁上下,保养得很好,透着贵气。她此刻正抱着两个哇哇坠地的孩子,站在北风凛冽的,走廊尽头的窗前。从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来看,她似乎正打算将他们摔下楼去。

“妈,你是不是疯了!”是的,无疑这个想法是疯狂的,当然也是犯法的。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吧,他叫嚣起来,青筋凸露。“这是熏习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你嫡亲的孙子!你杀了他们怎么跟熏习交代!”父亲抬出妻子来制止丈母娘,疯狂的举动。

“熏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定会谅解我的。”可这招看来并不奏效。

“但我不知道,这到底为什么?熏习折腾了3天,好不容易才生下他们。现在总算是母子平安,我们赶着烧高香都来不及,你反倒要杀了他们,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卡~嚓嚓嚓~”,像是在为这位父亲打抱不平,一阵狂风突然袭来,震得窗户像发杨癫疯似地,剧烈地抖动起来。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孩子的哭声变得更响了。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我们家的事!”女人决绝地说。

“但他们也是我的孩子,”父亲吼。“他们也是我的孩子!”他再吼。是的他有足够的资格和底气去吼。“我是管不着别人家的事,我只知道要是有人敢害我的孩子,我今天就抱着他一块死!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父亲急地就想一个箭步上前抢,但投鼠忌器,那失败可能带来的后果,让他还是选择了原地不动。

“妈,俊彦,”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从产房门口传来虚弱的声音。刚诞下双胞胎的王熏习扶着墙,步履维艰地向此刻争执不休的两人走来。“俊彦,你不要怪妈,这是我们家的命。”

“命?这算哪门子命?竟然要杀自家的孩子?”是的,这不仅奇怪而且还很滑稽。关俊彦噗之以鼻地说。

“妈,你就让我告诉俊彦吧!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知道真相。”见母亲没有反对,王熏习将虚弱的目光投向丈夫,娓娓道出了一个王家世袭的秘密。“俊彦,妈之所以要狠心杀了他们,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当中,有一个有天瞳。”

“天瞳?”

“我们家长久以来都是女系家族,已经很多代没有诞生过男婴了,而这不是偶然,是刻意的。”

“刻意?”

“是的。为了不让那个有天瞳的人转世。有天瞳的人是不死的,能够任意转世。而我们家历代巫女的血统是他转世时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的血脉还在延续,他就随时可能转世。而我们对此将防不胜防,因为天瞳转世的人和普通人一样,身上没有任何标记。我们只知道,天瞳传男不传女,而且投生时必住双生胎。所以祖先一早就给我们后嗣子孙下了重咒,从此子嗣中再没有男丁。以封印他的来路,但是,”

“我们家从来没人生过双胞胎,知道熏习怀的是双胞胎的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劝她咱别要这孩子了,她就是不听我的,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看看,你看看,巧事儿不是来了,这魔鬼不是来了!”王馨竹冲着女儿哭叫。“这不是一男一女,我还能有个鉴别。两个都是男娃!你到底要我杀谁不杀谁,留谁不留谁呀!”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那重重叠叠的乌云的盾牌,被劈开了一道口子。白光从这道口子里渗出来,白惨惨的,像一层薄薄的白漆,齐刷刷地刷在它经过的每一张脸上。

“妈,我求求您!”王熏习涕泪纵横地给母亲跪下。“放了他们吧!”

“轰隆隆”终于打雷了,像含了一口老痰的咳嗽,只是那声音比咳嗽响多了。两个孩子哭得更响了,大概是他们觉得这打雷要比刚才的闪电来得更加可怕吧。大概其他的孩子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那连日来缄默的走廊,不再缄默。那些啼哭声无不都扯着嗓子,像是在竞相地彪着高音,又像是在急于为那些缄默的日子作出弥补。

但是,雨~还是没有下下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们中的一个有天瞳!留着他以后会死很多人!”

“我知道,但是另一个是无辜的呀,是我和俊彦的孩子,你的孙子。你真忍心让他刚出生,就去给那个该死的天瞳做陪葬吗,这可是我们家的孩子呀!他做错了什么!”产后的虚弱,加上激动,王熏习力不能支地就势躺倒在了地上。丈夫关俊彦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熏习,别说了我先抱你回病房,”

“不,”王熏习阻止关俊彦。“俊彦,你也跪下,跪下来求妈妈放了我们的孩子!”王熏习说,虚弱地任何时候昏厥过去都不奇怪,就像这雨一样,任何时候下下来都不奇怪。关俊彦拗不过妻子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妈,”王熏习继续说,气若游丝的声线变得更加悠长柔弱。“只要你答应今天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我答应你,日后我一旦发现他们当中,哪个是天瞳转世,我,我就立即杀了他。如违此誓,如违此誓,”

“如违此誓,我关俊彦愿意不得善终,中道夭亡。”关俊彦搂着虚弱的妻子,举起右手代为赌咒。

“哈哈哈哈,”王馨竹突然一通笑,冷冷地怪怪地,让人听了发毛。“好,好,”连说了两个好,抱着孩子的双手,向怀里紧了紧。“冲着你对我女儿的这份情,我今天就暂且放他们一条活路。但是,你显然还不知道天瞳是什么!有多可怕!也罢,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个秘密,我也不妨把天瞳的真面目告诉你!”

“天瞳是什么?”关俊彦问。

雨~还是没有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