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下来，周行一边抄病历，一边整理思路，几乎忘了还有两个孩子的存在。

“叔叔，我数了一下，五分钟内滴药315次，平均一分钟滴了63滴药，护士姐姐说一分钟60次以内，要调慢一点。”含含小心翼翼的说。

“……”周行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对着墙上的钟数药滴，这份执著，还真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叔叔，要不要调慢一些呢？”见他没反应，含含有点沉不住气。

“呃，这个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的，好吧。”周行在含含的注视下，坚持不下去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小子的拧劲儿像他妈。

咕噜噜，一阵肠鸣响起，含含难为情的低下头。

“你们还没有吃饭？”

含含摇了摇头。

“这妈怎么当的，不给孩子吃饭就输液！”周行不满的说。

“我妈妈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太在住院，她很忙。”含含不喜欢听别人批评秦小鱼，马上反驳道。

“呵，你还挺忠心的。”周行说是这么说，可身为医生，知道空腹输液对一个孩子来说多痛苦，他打开门把路过的一个护士逮到，求她出去给买点食物回来。

转头看小妹的头上冒了点汗，又用小勺喂了她一点糖水，见含含眼巴巴看着，又把糖水分了他一半。折腾了半天，突然想起件事，这两个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小鱼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跟秦小鱼有了交集，他们明明是不相干的两条平行线。

不管怎么抱怨也没用，半个小时后，小妹的体温已经平稳，含含吃着奶粉泡饼干，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时，周行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

秦小鱼是跑回学校的，楼门外被一条粗铁练锁了，里面一片嘈杂声。

“别怕，我回来了！”秦小鱼大叫一声，里面先是安静一下，接着更乱了，还有女孩子的哭声。

“秦校长，我们齐哥可等着呢，这饭局到是去不去？”旁边转出两个人，矮胖子手里转来转去的正是钥匙。

“我跟你去，你把门打开，里面有人在流血，如果不及时止血，会出人命的，到时我们只能公安局见。”秦小鱼说得很沉稳，可是很有震慑力。

他们本来就是请人的，秦小鱼同意去了，当然没问题，马上开了门。秦小鱼查看了一下，大壮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人有点微弱，还是需要去医院进一步观察。

“他的伤口怕冻，你们不是有车吗，送一程。”秦小鱼不客气的吩咐道。小个子眨眨眼睛，没拒绝。

到了医院门口，秦小鱼要往车下跳，小个子可沉不住气了，不悦的说：“齐哥等得够久了，你差不多行了。”秦小鱼只好让王师傅陪大壮去看病，自己跟小个子他们走。

齐四安排的酒店并不远，车转个弯就到了。酒店的门玻璃很亮，里面又是灯火辉煌的，秦小鱼上台阶时就看到了自己的打扮。

送小妹去医院时走的急，她连呢子大衣都没穿，只穿了堂嫂的旧麻绒袄，原本收拾得利索的头发，已经乱得像鸡窝了。

医院是熬人的地方，刚又受了点惊吓，面色苍白憔悴，看上去就是一个弱弱的小女人，没有了第一次见齐四时的霸气侧漏。

齐四见到她，也是有些惊诧，乍看以为找错了人。

“四哥，急脾气，请客也不容空。我那孩子高烧在医院输液呢。”秦小鱼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疲惫，不似跟个社会大哥谈判的，倒是居家过日子的邻居说家长里短。

“你还真挺忙，学校要管着，孩子也要管着。”齐四的嘴角牵了牵，冷冷一笑。

“不管怎么办，孩子都没爹了，我再不管，不是妈也没了？”秦小鱼不等他让，扑嗵一下就近坐下，抓过茶壶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喝进去。

“呵呵。”齐四没接她的话头。刚过来路上时间太短，秦小鱼来不及把思路理清，只能说到哪是哪。

因为上次齐四找上门，她也开始留意了他的情况，会算卦的王大妈正好跟他是老邻居，说齐四从小没爸，他妈妈也不怎么管他。

这样的人心里脆弱敏感没有安全感，秦小鱼充分利用了一下，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刺激他，看齐四的脸阴沉着，一言不发，似乎还有点效果。

“四哥，我人都来了，有话就快说吧。我女儿不会说话，万一在医院闹起来，没人听得懂，我得回去。”秦小鱼不耐烦的说。

“不会说话？几岁了还不会说话？”齐四的关注点有点跑偏。这也是秦小鱼意料之中的，王大妈讲，齐四说话晚，三四岁还不会说话，让人欺负就只能动拳头，这也跟后来他性格火爆有关。

“三岁了，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医院都看了，说不出毛病来。等我努力赚钱吧，钱多了去北京上海看看去。”秦小鱼重重叹口气。

“有人说话就是晚，也不一定是病。”齐四沉吟了一下说。

“不管是不是病，当妈的都是瞎操心，啥时开口了，啥时放心不是。别唠了，说正事吧。”秦小鱼转回话题，齐四的几个手下松口气。

这个小寡妇不是一般人啊，换个人只怕现在大牙都掉几颗了，那四哥是好脾气说话的人？现在还得是秦小鱼自己把话拉回来，不然两个人还聊上家常了，再聊聊育儿经验，多新鲜啊。

“嗯，说正事。你说吧。”齐四盯着秦小鱼，眼神都不错一下。

秦小鱼没慌，又倒了一杯水灌下去，有几滴落在下巴上，她蛮不在乎的抬手一抹。

“四哥，我说句实话吧。这个学校，还没赚到钱。”

“你开玩笑？这一天人来人往的，你没赚到钱，骗鬼呢？”齐四的眼睛眯了一下，身体向后一倾。

“流水是不少，可是我这员工多，你也看到了，我养活的人也多啊。”秦小鱼满脸委屈的说。

“那你不会裁员？白养着她们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菩萨？”齐四讥笑道。

“我也动过裁员的念头，可是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把她们裁了，回去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怎么办呢？再说都是从开始就跟我一起拼到现在。四哥我问你，如果有事，我是说如果，你要抛弃这些兄弟中的几个，你能下得去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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