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走进教室，发现他并非第一个到达的。”

李司南一边盯着书桌，一边陈述。他的语音语调语气很难说“富有感情”，但却异常合适。双手交叠，撑着额头，是和“班长”二字相称的理性姿势。

另外三个少年则在教室的另一头。或坐或站，靠在一张桌子左右。教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一人讲，三人听。

夕阳散乱，长影在墙。

“有个女孩比他先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对，就是我现在这个位置。”班长转头看向他们，同时摘掉了眼镜。

宏哲和文兄看向门口，就像有一个腼腆的男孩，刚刚推门而入一样。

“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有一点懵。就和所有的恋爱喜剧一样，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她的发梢看。男孩也和所有故事的主人公一样，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走到他的位置上。时间变得像浓稠的糖浆。”

“这比喻真厉害。”隼良小声地吐槽，只有他的两位室友能听见。

“认真听。”文兄搭了搭他的肩膀。一般来说，这很难。除非隼良“放下身段”。

“没想到你对这类故事这么感兴趣？”“呃……”算了，就当是这样吧。

他只是觉得，此刻的司南，散发着油纸伞一样的气息。不由得心生出一丝敬意，向这位古式的少年。

“第三名迟迟未到。男孩有点慌了，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但是他不知道如何与人交流。那时，他同时意识到，或许自己是更有自信一点了，但是自己终归还是自己。”

“当然，最后，第三个人还是来了。第三名和男孩来自同一所初中，虽然从前并不怎么熟络，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男孩上前和他攀谈。”

“有那么一刻，男孩觉得她的目光就在他身上。但是当他小心翼翼地转头，她仍在眺望窗外，用她细长的手托着下巴。就好雕塑一样，仿佛这个动作能维持到世界尽头。”

“这就是第一次的邂逅。”

班长稍微停了停。

三人都没有发表议论。只是等着他说下去。故事很老套很无趣，没错，但是……

“那之后的每一天，也都同这个第一天一样。”班长继续说，“男孩发现他越来越关注那个女孩。他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想要知道今天她穿了什么衣服，想要知道她午饭吃了什么……他的目光开始追逐她的背影。”

“哦~”隼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有一个下雨天。”这个时候用雨后小故事的梗是不是太粗俗了。隼良这么想到。“男孩发现女孩没有带伞。”

班长略微迟疑了一小下。就像按下“最终确认”的按钮之前的留白。

“她在教室里等着。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等到教室里快要没有人的时候，她才开始整理书桌，走到教学楼的偏门。男孩那一刻，男孩好像读懂了她的心高气傲。男孩在想一个办法，一个完美的方案，既能把伞给她又不伤及她的自尊心……男孩在思考。”

李司南的头放得更低了。几乎要敲到桌子上。

“这时，另外一个男孩出现了。他走到女孩旁边，把伞丢给他，然后撒了个蹩脚的谎：‘我这件衣服是防水的’。”

“wow.”文兄小声感叹。真是绅士的行为。宏哲看了文兄一眼，因为他觉得这一听上去就是文兄会做的傻事。

紧接着，哲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地转头看向隼良。两人的目光交汇了。

“男孩失去了一次机会。他无助地站在教学楼前。越来越多的琐事堆在他身上。他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自信。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普通人，什么都是最普通的。他还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那另一个男孩，并且发现了他的超常。”

“男孩不甘心。他这一生，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他把那另一个男孩作为了对手。他开始拼命学习……”

“这么燃的吗？”文兄说。

宏哲和隼良叹了口气。

“但是，一个旁人的一句话，却让他开始彷徨。那个旁人并不是在说他，也不是在说那个女孩或者另一个男孩。他只是在讨论另外的事情，意外地被男孩听见罢了。他说：‘xxx之所以喜欢上xxx，只是因为xxx每天都会换不同的小裙子，xxx这种小处男最受不了这些了。’”

班长学着那长舌妇的神态。

另外三人却笑不起来。

“男孩开始疑惑。男孩开始迷茫。他只是觉得她漂亮吗？他只是喜欢她的外表吗？他所怀着的这种感情……”

“当他开始这么想，他就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

陈赞文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听起来这么严肃，像是决战前夜、伙伴们之间最后的摊牌一样。

“……是的。”班长没有看他。

“接下来的故事我还没有想好。感想如何？”

“现在很缺这样单纯的故事了。不是所有的青春都是那什么三件套不是吗……大多数高中生的的恋爱不都是单恋吗。纯粹，但是还算能打动人。”隼良强忍住嘲讽的欲望，说出了他的见解，帮助班长完成这个谎言。

“不错哦。”宏哲也反应过来。“班长你还会写小说吗？”文兄则是认认真真的惊奇。

“……我只是……想尝试一下。”他站起来，眼睛反射着阳光。

“这就是最开始了……很老套吧。”

文兄引用了这个故事的部分。若是将主角带入成自己和不是他女朋友的杨千翼……还真是有点奇怪。

“哎……不会啊，阿文，这很不错……唔？失礼了。”

赵克莱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系统自带的铃声。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额头冒汗，就像漫画里那样，赵克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诊室。

留下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桌子上。

就那样放在桌子上。好像是放着奶酪的老鼠夹。

陈赞文咽下一口口水。

这不就像是一个陷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