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模一样
作者:紫纱冰      更新:2019-09-22 17:23      字数:4308

“对我来说现在就只有一件事是大事,闪开!”慕少廷横眉立目不耐道。

陆长久不管不顾先将慕少廷推进门,然后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说道:“我知道上校你心里就只有一件事,但现在你不得不再装第二件!”

慕少廷还是了解陆长久的,听闻他转过身朝着办公桌走去,同时说道:“给你一分钟,说!”

见慕少廷重新坐回位置,陆长久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面前。

慕少廷垂眸瞥了文件夹一眼,随后丢出一句,“我没功夫看,说重点!”

“唐记者把咱们给告了!”这够重点吧?

“什么?”慕少廷当场就被震了一下。

“你没听错,唐记者确实把咱们告了,而且索赔一千多万!”陆长久解释道。

“她为什么事索赔?”慕少廷伸手拿过文件夹,这才开始看。

“唐记者去年不小心跌进了机场路的一个深沟里,而且摔得不轻,那条路的产权碰巧属于军区,双方曾经协商过,但上头觉得她索要的赔偿太高,要求她走法律程序,所以她把咱们告到了法院!”

慕少廷凝眉一页一页看着,从慕少麒那里他只知道唐依依受伤是因为高处坠落,却不知道相关细节,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看完为数不多的几页资料,慕少廷将文件夹重新放回桌面,他神色凝重坐了一会儿,随后说:“这件事我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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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依依升职了,成了不大不小的一个小组的组长,组员是她亲自挑选的,一个是曾经跟她一起去西北采访,其貌不扬的陈元,另一个则是在西非作为战地记者,如今回国已有俩月的搭档路游。

“元儿!”唐依依习惯这么称呼陈元,“你过来看看这台相机的闪光灯是不是坏了,怎么不亮呢?”

陈元总给人一种睡不醒的感觉,其实这不单单是他经常缺觉,还因为他天生的单眼皮和肉眼泡,他走过来从唐依依手里接过相机,“给我吧,我拆开看看!”

陈元擅长鼓捣一些小东西,这相机应该不需要报修。

“诶,依依,你听说李长生的事了吗?”坐在另一侧的路游将椅子向后一推开口问道。

“李长生?他不是应该还在西非呢吗?”唐依依诧异。

路游歪着头,“听那边我一个认识人说他已经被减刑至八年了!”

唐依依想起慕少廷曾经对李长生说过的一句话,“你应该相信自己国家的外交能力,二十年变十年,十年变五年,甚至是什么时候将你们父子二人移交给本国政府,这都是有可能的!”看来事情真的如他所说,可能什么时候李长生就可以回国了!

思绪不由自主恍惚了一会儿,唐依依回过神问:“那他儿子呢?”

“他儿子我忘了叫什么,所以没问,不过我想应该差不多吧,他们都是一起的!”

唐依依无奈,“他儿子叫李文杰!”

“李文杰?哦,对啊,这么简单的名字我怎么忘了呢?”路游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唐依依无语,她看了一眼邮箱里路游刚刚发过来的邮件,随后痛心疾首说:“路游,我要的是四号的文档,不是星期四,拜托你认真点行吗?”

临下班的时候,唐依依突然接到了唐敬灏的电话,说他们的老爸过来了,让她去他那儿。

啊?她老爸来了?这突然是为点啥?唐依依怀着忐忑的心情下班直接就去了唐敬灏家。

令唐依依庆幸的是沈凤琴不在,否则说不定又在这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一年不见,她老爸还是那个样子,唐依依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爸!”

唐依依从小到大一直是长发,冷不防一见她短头发的样子,唐锦镕先是愣了一下。

“依依,坐这儿吧!”唐敬灏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放了一个靠垫,示意她坐这里,然后自己转身跟唐锦镕坐在一张沙发上。

“头发怎么剪了?”为人师者的唐锦镕面色肃然问。

唐依依看了一眼唐敬灏,见他对着自己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才略微有些怯懦地说道:“之前……做了一个手术!”

“手术?”唐锦镕的脸色顿时变了,“什么手术?”

“我走路不小心跌进了深沟,撞了一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唐依依尽量轻描淡写。

唐锦镕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他追问:“你不是跟你哥说去留学了吗?”

“哦,爸,是这么回事,依依怕我们担心,所以没说!”唐敬灏帮忙解释了一句。

“那你哥桌上的诉讼材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跟军区打官司?”唐锦镕过来的时候无意扫见了唐敬灏放在桌上的案件封皮。

“爸,还是我来说吧!”唐敬灏从小到大见得多了,他生怕唐依依哪句话又惹怒了唐锦镕,或者唐锦镕哪句话刺激了唐依依,然后大家弄得不欢而散。

“不用,让她自己说!”唐锦镕面露不悦,他心惊胆战那么长时间睡不着觉,结果这女儿竟然跟家里撒谎,什么?担心?她什么时候在乎过他担不担心?

唐依依十分看不惯她老爸这副样子,对沈凤琴和唐雯熙为什么总是和颜悦色?为什么总是跟她吹胡子瞪眼?唐依依深吸一口气挺起身子,“我撞坏了脑子,昏迷了,半瘫了,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解气了,我离家出走受到了应有的教训?”

“你……”唐锦镕被唐依依呛得一时说不出话。

“又觉得我像我妈,又想让我滚是吧?不用你说,我现在就滚!”唐依依说完呼一下站起身,结果也不知是不是突然用力过猛,她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人整个就瘫了下去。

“依依!”唐敬灏一步跨过去,一旁的唐锦镕也当场吓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唐依依受伤加生产,短时间大手术做了好几次,她身子虚弱,承受不住突然的情绪激动,她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虚汗,脸色也变得惨白,她靠在唐敬灏臂弯里低声说:“哥,我包里有药!”

“好,哥帮你拿!”唐敬灏从唐依依身前的包里拿出唯一的那个药瓶,见上面说明一次一粒,他倒出一粒放进她的嘴,又从一旁茶几上拿过水杯喂她喝了一口,然后就看见唐依依在他的臂弯里昏睡了过去。

“爸,我先将依依送床上睡会儿!”唐敬灏说完,将唐依依从地上抱起来送进了卧房。

唐敬灏安顿好唐依依从卧房出来的时候,发现唐锦镕正坐在沙发里发呆,似乎刚刚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爸,依依没事,就是连续做了几次大手术之后身子比较虚,不用太担心!”唐敬灏说这句话纯粹只是用来安慰长辈,说实话,他自己也担心得不行。

唐锦镕凝滞的眸珠动了动,黯然沉下视线,声音无比苍凉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拿出耐心好好对她呢?”

这个问题唐敬灏看了十几年也没能找出答案,自然没法回答,只能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全部材料递过去。

刚刚唐锦镕看到的只是封皮,他接过唐敬灏递过来的文件资料一张一张看了起来。唐敬灏第一次看就只看了三张图片就再也看不下去,他注视着唐锦镕,就看见他握着纸张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甚至得好半天才能翻至下一页。

“她怎么会摔成这样?”唐锦镕的声音有些哽,又有些闷,仿佛是从喉咙里发出的。

唐敬灏清冷眉眼间的那股阴郁之色愈发显得浓重,他道:“我去现场看过了,那个沟很深,下面又满是碎石,边缘还没有防护和警示标志,想必当时又是雨又是雪,视线不太好,路又滑,依依才会摔下去吧!”

“官司能打赢吗?对方可是国家机关!”唐锦镕忧心忡忡问道。

“差不多吧,我已经找了在这方面犹为擅长的律师接手这个案子,如果要是差,估计也就只能在赔偿金额上差点,毕竟依依是在美国最权威的医院接受的治疗,而且术后还在专门的康复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花费自然要比国内高很多!”

唐锦镕眉心紧蹙又翻了几下资料,随后问:“这个送依依出国治疗,叫高大围的人是谁啊?”

“哦,他是依依的一个朋友!”在唐锦镕面前,唐敬灏淡化了这个问题。

“等案子结了,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吧!”

“我知道了,爸!”唐敬灏交叉在一起的手指略微收了一下。

当唐依依在唐敬灏的床上缓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老爸正眼圈通红坐在一旁看着她,一只手还在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最近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老爸,明明对自己不好,却总做出奇怪的事,比如现在。

“你跟你妈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见唐依依醒了,唐锦镕的手搭在她的头上低喃一句。

唐依依十分不爱听这句话,因为在她印象中,她老爸一直把它当成缺点,每次这么说无非是在骂她。

唐锦镕似乎没看见唐依依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凝望着她接着说:“我不敢过多的关注你,那样会让我更加忘不了她!”

“你不爱妈妈不是吗?你娶了别的女人!”唐依依质问。

外面天色已晚,床头灯暖黄的光线投射在唐锦镕的脸上,使得他的五官线条比以往任何时候看着都要柔和,他收回置于女儿头上的手摇了摇头,“不,我爱你妈妈,即便到现在都爱!”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离婚?”唐依依从小到大都在为自己的母亲抱不平。

“因为那时我们年轻气盛,遇到事情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唐锦镕第一次在这个女儿面前袒露心扉,他轻呼一口气,接着说:“那时候你妈妈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外面陆续就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知道那是什么,于是我就跟你妈妈说能不能把精力多放在家里一些,然后她就生气说我不信任她,矛盾自那时起就开始了,我们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家庭琐事争吵。

后来有一次我气急了就问她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其实我当然知道那并不是真的,可那时你妈妈就跟你平时那样倔强地对我说‘是,我是在外面有男人,你不愿意我们就离婚!’我爱她,知道她是什么人,于是就选择了忍,可是我的忍让却让原本就很紧张的婆媳关系变得更差,不只是我们这个小家,整个大家也被搅得鸡犬不宁,所有人都说我自己决定的婚姻是个错误,我们的自由恋爱是个错误!

当初我死活不接受家里的包办婚姻,我当然不能认同他们的说法,所以为了跟他们证明我们的婚姻是对的,我就跟你妈妈说要不辞职吧,或者是换一个工作,可是你妈妈还是认为我不信任她。我被家里的纷争搞得头昏脑胀,学科年年不及格,她还让我怎么信任她,于是我决定孤注一掷,赌她在我和工作之间会选择我,事实证明我确实错了,自由恋爱也确实错了,你妈妈在我和工作之间选择了工作,于是我们离婚了!”

唐锦镕说到此处,唇边浮上一抹苦涩,声音也变得异常凄凉,他看着眼前虚无的某处接着道:“既然我自己的选择是错的,那么家里给找的总是对的吧,年轻的我也是跟你妈妈赌气,紧接着就接受了家里早先就给准备好的人选!我很害怕自己后悔,于是就一遍遍告诉自己之前的自由恋爱就是个错误,并且努力地去维持这第二段婚姻,但你跟你妈妈实在太像,我知道我脑子整天想着你妈妈总有一天这个家也会散,但我又忘不掉她,所以我只能避开你,不敢看你,更不敢关心你,至于到后来逼你接受包办婚姻,其实说到底也是因为不肯否定自己,也害怕否定了自己!”

这么多年,这是唐依依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这么近距离地注视自己老爸,也是第一次听他用这么恳切舒缓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朦胧的光晕之下,她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老爸眼尾处的两条细纹和鬓角处的几根银丝,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