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十六夜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没有说的是，本来打算等温柔一起吃饭，但被初劝阻。初似乎是看懂了他们的意思，所在在临走之前说，别等小姐，不需要。

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能够稍稍的明白一些。

温柔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希望欠别人什么东西。即使是很平常的等谁吃饭，也会被之解释为是一种交易。不过，这也怪不了她，因为是他们先如此对待于她。

一开始就是契约关系的人，何以让人相信他们的行为是出自关系？

我淡淡一笑，再度拿起筷子，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的吃着。

十六夜偶尔会为我夹菜，我也不拒绝。不知道是因为这种看似平凡的行为对我而言是十分奢侈，所以十分的想要被如此对待一次、还是因为懒得，懒得拒绝别人的好，懒得抗拒别人的坏。

懒得生，也懒得死。

“十六。”

“嗯？”十六夜停下筷子，看着唤着自己的人。

“我讨厌莲子。”

“阿？……噢！”

十六夜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放下筷子。刚才，他正准备为她盛莲子汤。虽然有一些尴尬，但心中却感觉一阵轻松。

刚才她那么明显的厌恶神情，是前所未见的。但是，他不知道她厌恶什么，心中就如同抗了千金大石一样沉重。而现在，听了她的话，那块石头终于卸了下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来。

穆然似乎也因此而感觉到一些释怀。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目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

司徒破晓依然那副沉静的样子。他端着茶慢慢的喝着，心里在想着一些什么。

林修则百无聊赖的撑着头，一会儿看着门外街道、一会儿盯着屋顶、一会儿看着客栈内部、一会儿盯着饭菜发呆，或者干脆就一直盯着温柔。这一幅样子，就像是被强迫呆在这里似地，呆得越久，就越来越无聊，越是无聊，心头就越来越发慌，总想着要做一些什么，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等会儿想出去逛逛街，你们想做什么就随意。”

“那好那好，我要去宝象阁玩！”林修一下子来了精神，高高举起手，期待的说道。

“宝象阁？”

“宝象阁是一座酒楼，但实质上却是赌坊。知道它真正面目的人不多，而能够出入赌坊的人，也是非富即贵。”司徒破晓解释道。

“司徒家的产业？”我道。

司徒破晓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默认。

“那你们呢？”我转过视线，看着穆然与十六夜。

“我稍后要去买一些东西。”穆然道。

“我……我陪小姐去逛街，如果小姐你不反对的话。”十六夜迟疑了片刻后道。

“……随便。”

“既然十六也去的话，不如也带上在下，在下正好无事可做。”司徒破晓道。

“十六？”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司徒破晓，又看了看十六夜，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熟悉了？

“呵，这是我擅自如此称呼的。”

“十六的名字叫十六夜，但是叫十六公子或者夜公子的话，怎么叫怎么奇怪，而且听着也别扭，不如就直接叫十六。再说，小姐你不是也这么叫他的么？我们这么叫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而十六，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林修道。

若不是林修眼中没有其他的情绪，我定会以为他此番话是别有含义。可转念之间，又在想，凭什么如此断定？

我似乎有一个毛病，现在才发现，那就是轻易的相信了表面，又轻易的将其推翻，如此反复，直到最后什么都不相信。

“林公子与司徒公子如此看得起，是十六夜的荣幸。”十六夜谦虚道。

“别什么林公子的司徒公子的，叫我林修，叫他司徒或者破晓就好。当然，如果你要叫我一声哥哥的话，我也不介意。”林修豪爽的笑着说。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十六夜轻轻一笑道。

“那么，穆公子不介意如此称呼我们吧？”

“哪里！此后，叫我穆然即可。”穆然友好一笑，道。

在他们说完之后，目光再度的集聚在我身上。刚才，我被街道上的两个小孩子给夺走了注意力，以至于没能仔细的听他们的对话。这种看似友好，多半是出于客套的交谈，听与不听的区别不大。

看着自己一直盯着的两个小孩拿着糖葫芦跑开了，心中突然不是滋味。他们笑得天真烂漫，手中的一串糖葫芦就足以让他们感觉到至上的幸福。突然想起了我捡回来的宿洛阳与宿洛影兄弟。

同样是孩子，为什么命运就差了这么多？同样是孩子，为什么他们笑得如太阳一般，而那两个孩子连微笑都必须看别人的脸色？

所谓的命运不公，大概就是如此吧！

抹去心中的酸涩，我收回视线看着他们，撑住头，漫不经心的说：

“温柔或者穆晚，随便你们喜欢。”

青花镇的繁华是隐藏在朴实的外表之下的，但这并不是说这是故意为之。这种朴实，就像是一种共识，一种彼此都在刻意维护着的珍贵的东西。因而，街道四处，没有什么浮华而多余的装饰，就算是卖着上等青花瓷的店铺，装饰也很简单。而这里的人，无论多富裕，衣着也只能用简朴来形容。

出了如意客栈，沿着街道向前走，商铺、小摊，尽出皆是。三三俩俩的人行走在街道或者出入店铺、光临小摊，欢声笑语不断。街道转角后，是一条名为“情花街”的街道。街道宽阔，道路解释用整块大石铺砌而成。街道两边没有小摊，有的只是一家接一家的花店。花店的门口，都摆放着一大束火红的花，就像是约好了一般。

花插在青花瓷瓶里，火红的花与青色的花纹相映衬，晶莹的水珠滚动在花瓣之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问了店家，方才知道这种花叫做“情花”，是青花镇每家每户都有的花，也是青花镇的特产之一。

情花一年绽放两次，分别是在三月至五月、七月至十月。而青花镇有一个习俗，在每年的七月，情花刚开始绽放的时候，男女会摘下一含苞欲放的情花插在头上，无论白日夜里都会戴着。如果有谁拿下了谁人头上的情花，表示心之所许。如果对方也拿下了自己头上的情花，就表示接受对方的感情。只是，男女之间略有不同。如果男方先取下女方的情花，那就表示是入赘，而女方拿下男方的情花，就是希望别放能够迎娶自己。但毕竟是男权社会，因此很少有男方主动，多数都是女方求婚。

如果不喜欢摘下自己情花的人的话，那么必须在三日之内从对方手中将情花拿回。方法全看个人。如果拿不回，又不能接受对方的话，那就必须将对方的情花丢在地上，踩在脚下。

但是，这种行为太过伤人，尤其是对于女方。被拒绝之后，在无法死心的情况下被如此对待，多半会想不开。因此，在摘下情花之前，女方多半会想方设法弄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种“以摘取情花示爱”的时间会持续到情花凋谢之时，也就是十月。十月之后，如果还有谁佩戴着情花，那就表示与谁定下了婚约。而这一些定下了婚约的人，将会在次年三月情花盛开之时，举行婚礼。

情花虽然美丽，可是情花刺却有毒。毒性虽不厉害，但会使得人在一定时间内神智不清。至于这个时间是多久，就要根据个人的体质。因此，摘取情花之前不仅需要服用特制的药剂，新手还必须在专门的学堂里进行学习。

我买了一朵情花，把玩在手中。仔细观看之后得出结论，情花若是花瓣再狭窄细长一些的话，就与彼岸花一模一样了。

只不过，虽然长相有一些相似，两种花的命运却截然不同。情花象征的爱情与表示爱情，而彼岸花却代表的是悲伤的回忆。

若是让世人选择，百分之九十九都会选择前者吧？毕竟，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幸福，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幸福。而剩下的百分之一，则是必须的存在。

因为，若是谁幸福了的话，就必须有人悲伤，那样的话，幸福才能够被彰显出来。

闻着花香，继续向前走。我不记路，因为我是一个天生的路痴。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身后跟着十六夜与司徒破晓，即使是迷路了，他们也有办法回去。

有这样的人在，即使不想当废人也必须当一个废人。

转过情花街，又道了另外一条叫做青花街的街道。幸好，这一条街道只是因为这个镇叫做青花镇，而青花街则是青花镇的主街道才如此命名，并没有情花街有着那般浪漫而残忍的由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林立，不是酒楼就是茶馆或者是出售贵重物品，譬如说古董或者说是商品甚至是绝品的青花瓷器的店铺，偶尔会见上一两家绸缎庄。而在街道边得小摊小贩，买的无一例外都是吃喝玩乐的东西。泥人、廉价但做工精细的饰物、胭脂水粉、风筝、糖人、糖葫芦以及棉花糖等等。

我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走进开在白天的夜市了。

我听着脚步，就那么看着前方。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几个小孩子围在跟前，用着渴望和期待的眼神盯着糖葫芦。在给了老人几个铜钱之后，几个孩子拿着糖葫芦跑开了。他们一边跑，一边舔着手中之物，面上流露出满足的幸福神情。

“公子，你要来一串吗？”

我一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卖糖葫芦的老人跟前。老人慈祥的笑着，并未因为我这么大的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而惊讶。

犹豫了一下，有些费力的点了点头。

老人笑了笑，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我。我接了过来，看着被糖衣紧紧包裹住的糖葫芦，糖葫芦似乎在散发出诱引人的香味，让我忍不住也如同那些小孩子一样舔了一下。

好甜。

我没有注意到后方的视线，拿着糖葫芦慢慢的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舔着甜甜的糖葫芦。

十六夜赶紧上前去，付了钱，跟了上去。

司徒破晓难得的蹙着眉，沉静的双眼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他看了看老人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前方，隐去眼中的复杂，跟了上去。

然而，还没走多远，就看见那个一直淡漠到冷漠的女子站在那里，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一个卖棉花糖的商贩。本来是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注目的，然而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