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是！”水无恭敬道。

“下去吧！”染泶转过头，看着穆晚，“父王传唤，穆侍屏还是早些回去是好。”

“是，王子殿下。”我淡淡的笑着道，“那么，吾先行告辞。”福了福身，跟随着水无离去。

离开之前，之前一直落在身上的那两道目光依然停留并跟随。

“王子殿下，您能否解释一下？”独孤向南道，“吾与尚安是以公主侍卫身份前来贵国，为何区区一个婢女都知道吾等身份？”

染泶看了一眼离去的穆晚，又看着身旁雍容华贵的男子，道：

“君主您若是有侍卫的样子的话，那绝对不会被拆穿。而且，您口中‘区区的一个婢女’并不是区区，而是身为‘十二侍女’之首的水无。凡是踏入后宫之中的人，无一能逃过她们的眼目。”

“噢？这么厉害？”独孤向南显然不信。

染泶没有刻意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如果君主您曾经听闻过梦妃之名的话，那就一定知道她身边的十二死士。”

“……王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这十二侍女就是以前的十二死士？！”独孤向南的确有些吃惊。

这十二死士之名，曾经被誉为传说。传说中，这十二死士有着通天彻地之能，但是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是性别。只知道的是，这十二死士所忠诚的是名为“云梦寒”的女子。而这女子，最后成为了朱焰国君主染羽之妃。

云梦寒自入宫以来，便受尽了染羽的宠爱。但是，却在四年前突然病逝，原因至今不明。

“或许是如此。”染泶玄乎其玄的道。

“如此的话，那吾等的身份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君主认为呢？”染泶道。

“这样阿……”独孤向南沉吟了片刻，又道，“那么，王子殿下可否告知，现在这‘十二死士’，不，是‘十二侍女’所效忠的对象是谁？”

难道是方才那个女子吗？

那个让尚安的目光一直追随、又让自己的宝贝妹妹因此而露出哀愁神情的女子吗？

“……云梦寒。”

染羽很是疲惫。那浓浓的疲惫之感，怎么也掩藏不住，以至于我刚踏入客厅，便将之一目了然。

而让我吃惊的是，染羽没有丝毫掩饰的迹象。他微闭着眼，撑着头，英挺的眉蹙起，面色有一些苍白。

我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口。

“不怕在下下毒？”突然想起了曾经谁问过的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呢？十六夜？还是……穆然？

当初，这个谁执着的问着这个问题。而我，则只是将之当成玩笑，或者是……试探。

染羽停下喝茶，看了一眼莫名问着这个问题的穆晚，又看了看清澈见底的茶水，再喝了一口，才将茶杯放在桌上，继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

“你若是想要下毒，机会很多。”

“君上的意思是，在下若是想要杀你，机会多多的是？”

“也可以这么说。”染羽不可置否。

我不再说什么，转身坐在染羽对面的位置。

染羽这样的信任，不管这是否可以称作是信任，都让我感到沉重。然而，最为沉重的是，染羽完全的将永昶殿当成的休憩之所。虽说染羽只要求过我“侍寝”过一次，但是留宿在此的时候，都让我陪在一边。陪着他一起睡。

想来很可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却只是纯粹的睡觉，这无论怎么说，都让人不可置信。

虽说，这多少让我感到庆幸。那一夜的疼痛，让我刻骨铭心。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上的。事后，染羽多多少少的注意到我对情事的排斥，也不再要求于我。

他很温柔。不管是那一夜，抑或是之后，都十分的温柔。

如水一般的温柔。

只是，这并非我所喜欢的。

而我，也并非是他的温柔所真心想要对待之人。

有时，半夜醒来，看着睡在身旁的染羽。那睡颜，没了身为君王的霸气，有的只是让人心疼的安然恬静。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是我深深的了解，他只是将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永远失去了的挚爱，爱到哪怕是替身也想要继续爱下去的人。

所以，在染泶说出那样的话时，我不再用“吾”而是用的“穆晚”。

情深不寿。

染羽让我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这一句话。

染羽让我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这一句话。

“君上不是要用膳吗？”

“嗯，传吧。”染羽有些疲倦道。

“水无，传膳。”我对着门口说道。

门口无一人，可是我知道，水无一定会听见。因为，她是水无。原因就这么简单。

“是！”果不其然，门外传来水无的声音。

回转身，看到染羽不停地揉着自己的额头。那疲倦的样子，让人除了心疼再无其他的情绪。只可是，我没有任何心疼的感觉。

我不懂什么是心疼，更不懂自己为何要心疼他。

这个君临天下的人。

“很多烦心事？”走到染羽身前，我莫名的问出了这一句不该问出的话。

“你在关心我？”

“这是身为臣子应该的事。”

“只是臣子吗？”染羽苦涩一笑，“不能是作为我的女人的关心？”

“后宫之人，也是臣子，在下也不能例外。”

“你什么时候才不自称‘在下’？”染羽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子。

若是说，她是因为这一张与她酷似的脸才引起自己的注意的话，那么早应该失去兴趣才对？他很爱她，可是这一份并没有肤浅到一个酷似之人就可以取代的。那么，在每每听到她在自己面前自称“在下”之时，那一份异样的难过之感，究竟是为什么？在看到她与其他人自称“我”，然后喜笑颜开时，那一种愤怒之感又是为什么？

难道说，他喜欢的是这个名为“穆晚”的人，而非是寒儿的替身？

“君上想与在下做交易吗？”

“嗯？”

“若是君上你与在下做了交易，那么这个自称自然会改变。就如同他们一样。”我淡淡道。

“你是说……你与谁自称‘我’，就意味着谁与你有交易？”

“可以这么解释。”我回到与他相对的位置，笑着道。

果然，是喜欢她吧？

不然的话，为何听到这个解释时，有一种释怀之感？但更多的是，心疼。

“为什么？”染羽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与她做交易，才会有所改变。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能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吗？”

“嗯……如果说非要有的话，那就是关系性。”

“关系性？”

“对，关系性。太过亲昵的关系，不适合在下。而在下，也不懂得要如何与人亲昵。更何况，这个世界太多变迁，谁能说得准，今日重要之日，他朝不会是伸出伤害自己的手？”

谦王从集安国回来之后，向他禀告了一切的始末。因此，他知道了关于那个叫做穆然的人的事情。但那时，谦王说，当穆然流着血泪离开之时，她只是一脸淡漠的看着。或者应该说，她从一开始就是一脸的淡漠。除去初的舍身救命有情绪波动之外，无论是十六夜的受伤、花清玥的死亡、穆夜的咆哮嘶吼和昏迷还是穆然的离开，都是一脸淡漠。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因此，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女子，果真是不会在乎任何人。而她从一开始就与人暨定交易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听闻她的一席话，染羽相信了。但是，他并没有一味的笃定。只是慢慢的回味着这一话的意思，慢慢的思考这其中的深意。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害怕伤害。

无论是伤害别人，亦或是被人伤害。

所以才一直那样淡漠，所以才一直将与人的关系定位成“交易”。

只是，染羽不知道的是，染谦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在十六夜受伤的时候，她表情的变化。

翌日，染羽派人送来了一个礼物。那是一支凉玉所制成的烟斗。含在嘴里，口感十分的清爽，十分的好。

我不明白染羽此番用意。虽然在日后相处的日子里，我慢慢的知道了。他那是在表示自己的关心，以及对我的心疼。他从我那一日所说的话中，品出了我所隐藏的东西，以及深刻的明白了，穆然的背叛对我的伤害多大。

只是，染羽不明白的是，那怕是日后，他仍然不明白，他一直以为他爱着我。他爱着名为“穆晚”的我，而非是与他曾经挚爱之人有着酷似容颜的女子。只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爱的不是“穆晚”，也不是日后知晓身份名为“温柔”的我，而是依然爱着那个已经死去了的“云梦寒”。只是，这一份爱让他迷惑了。而岁月的沉淀，让感情如同陈酒一样，饮之则醉，以至于他分不清楚，他究竟爱的是谁。

夜，一个寂静的深夜，无月、无风、无星亦无人。

坐在明石亭里，抽着烟，望着漆黑的湖水。

白日里，花散里派人传话说，十日后染羽的寿宴由我主办。并给了我便宜行事的权利。意思不外乎是，凡是有违命之人，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惩治。

便宜行事，还真是一个方便的命令。

寿宴的筹备，本来是礼部的职责，但是，现在却落在了后宫的一个妃子手中。花散里的这一个指令，还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但是，这应该有染羽的意思在其中。

我不明白，只是因为我稍稍的与常人有点不同——在他们眼中应该说是怪异才对，就将这么重的担子交托在我身上？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一点？

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周围细微的光将虚无缥缈的烟映照得格外清晰。而这样的环境之中，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阿……说来，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一个人了。

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我问了水无宴会的相关事宜，水无清楚明白且有条不紊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君主的寿宴，除了本国的王公贵族、大臣以及一些重要的非政府人员，其他国家也会派来使者贺寿，因此，虽说名义上只是“寿宴”，但却关乎国家颜面。而且，寿宴的质量，也代表着国家的实力以及对来宾的尊重程度。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不仅仅是丢了整个国家的脸，更严重的是引起他国的不满，其结果不外乎是战争或者是表示己方的不满而对他国进行补偿。而补偿有两个方面，一是金钱等物质，二是条约，譬如减低关税等等有利于他国的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