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我疑惑的看着他。

什么为什么？

“接受一个人，很难吗？”染羽道。口吻中有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苦涩。

“……”

“有时候，不要那么坚强。依靠一下身边的人，这很难吗？”

“……君上也依靠了别人吗？”我沉默良久，淡淡问。

“嗯，登基前我依靠谦王，登基之后也是如此。”染羽毫不犹豫的道。

“……”

“物极必反！你这么聪明，应该懂得的。”

我沉默不语，定定的看着染羽。

他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还在……

“你就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吗？也给别人一个机会？”染羽轻声道。声音之轻，像是害怕被人拒绝。

“机会？什么机会？”

“无论是什么机会。”染羽道，“你可知道，我们都在等待你放开心结的那一天。身为君王，我不应该如此说。但是，我仍想要请求你，不要轻易的放弃，不要一直不在乎下去。最后，无论你选择了谁，我……”

“如果我选择了十六夜呢？”我打断他的话，道。

“……你幸福就好。”染羽轻轻一笑。

我闭上眼。

此刻，我无话可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值得你们如此做吗？”我淡淡的笑了起来。

“你为何一直否定着你自己？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你值得如此对待。”染羽道。

“……抱歉，我想要睡一会儿。”我翻了个身，不想要去面对此刻的染羽。

太过温柔，难以承受。

“爱……”

“不要这样叫我！”我近乎反射性的大吼。

“你很难接受这个名字吗，爱？”

“我说过，别叫这个名字！不要再放我说第二次！”我翻过身，冷视着染羽。

我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名字，只是无法面对这个名字所蕴含着的记忆。

太过温暖幸福的记忆，在市失去之后，连悲伤都不能。

不是我不想要接受，而是接受不了。真的怕了。一些事情，一次就足够了。

她非坚强之人，做不了那么坚强之事，更无法在再度绝望之事能够保证自己有力气站起来。

“爱，真的那么难吗？”染羽眼露忧伤。

“……”

我静静的看着染羽。他的关心，他的在乎，他的爱意，他的忧伤还有他的焦急，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但是这与我何干？我并不是他，他并不是我，或许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可感觉是因人而异，哪怕是同一件事情。

“君上，你是如何走出来的？”

“嗯？”染羽眼中闪过疑惑。

“云妃，我听过不少关于云妃的事情，也得知她的确是一个往人很难以忘怀的人。更让人难以忘怀的是，云妃得到了君上的专宠，三千宠爱在一身，好不风光。”看着染羽微微变化的眼，我继续道，“君上深爱着云妃。当云妃为你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君上你可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云妃死的时候，君上又是何等感觉？”

“……生不如死。”染羽久久沉默，道。

“仅此而已？”

“还不够？”染羽反问。

“那君上，云妃为你不止一次打掉孩子，你又是何种感觉？”

染羽瞳孔猛地收缩，眼神颤抖不已，肌肉就如同抽搐一样，僵硬无比。

他垂下眼，沉默的闭眼了好一会儿。当睁开眼之时，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他……还是那个淡淡如水的朱焰国君上，染羽。

纵使此刻周身被悲痛忧伤的气息萦绕，却也减弱不了他丝毫王者的气势。他俊秀的脸，淡漠的眼，清冷的表情，因为这样的气息而有着别样的感觉。

哀而不伤，浓而不艳。

记得，曾经编辑部里面有一个女编辑，她特别喜欢这种调调的男人。她说，偶尔流露的悲伤，和那种如同天生之气萦绕在身边的忧愁气息，这种类型的男人特别能够刺激女性的母爱，十分的受欢迎。

我知道，染羽现在的这一切，并非故意做作。没必要，他也不可能如此。只不过，他恰好对我坦白了而已。

他……

他在展露真实的自己给我看，为了表面他的诚心和诚意。

也是为了让我相信他。

“梦寒为我堕胎的事情，我知道。但是……君无戏言，我曾说过，只有泶儿一个孩子。”

“……”

“作为父亲，我不及格，作为夫君，我也失格。但是，这些失格和不及格只会伤害一部分人。但若是身为君王，我失格了的话，受苦受难的将是千万黎民百姓。”

“这就是所谓的圣人不仁？”我好笑道。

“圣人不仁？……或许是吧！”染羽叹息一声，“我曾经许下誓言，此生只有泶儿一子。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誓言，也是对泶儿的母妃的补偿。她在难产的时候，我因为一些事情，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而且，也因为自己的原因，连她的生辰和忌日都更改了日期。泶儿的生日……哎，他们母子都是七月七日的生日，和我一天。”

“你是在赎罪，还是弥补对他们的亏欠？”

“或许都是吧！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花家？”

“嗯。花家虽然一直隐藏在幕后，但却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以至于，现在百官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他们的。但是，人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满足？他们渐渐的不满于现状，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掌控更多的欲望越来越深切。”染羽顿声，迎上她的视线，道，“掌控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你可知道？”

“……挟天子以令天下。”

“对。但是，他们能够控制我吗？”染羽继续问。

我不语，沉默的看着他。

这个答案，十分明显。

“所以，他们借着其他人，想尽办法将女人送入宫，让我宠幸……”

“如果哪个女人怀了身孕，那个孩子就是掌控这个国家的关键，是吗？”我打断了染羽的话，道。

“一个孩子，成长起来，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到时候，找人让我死于意外，再杀掉其他不受花家掌控的王子，剩下的就是国家的继承人。那时候，不论这个继承人是多么的无用，都无从选择。”染羽道，“完全吞噬一个国家，别说十几年，哪怕是一百年，几百年，都有可能。而且，这中方法得到的国家也是支离破碎的。但是，若是用继承的办法，时间短，又安全，而且国家也很完全，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的确是很好的计划。”我淡淡笑道。

“如果我不下了那道严令的话，泶儿恐怕早就死了。而且……”

“而且，穆夜和你的合作也会失败。”

“……你知道了？”染羽忍下惊愕，尽量保持平静道。

“我不能知道？”我淡淡笑道。

“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继续追问，“君上觉得现在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穆夜为了花散里不惜走这一步险棋，以你为起点，进入王宫，擅自闯入朝阳宫。原本以为，他是花家之人，在朝阳宫是为了传达什么话给花散里，并与花散里二人商量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谁知道，在荧惑抓住穆夜，准备将他交给荧惑拷问之时，一直对什么都反应平常的花散里突然跪下来求我。之后，他们二人将所有真相都告知于我。”

“果然是一步险棋。”

“我也曾如此问过穆夜，问他不怕我知道这一些就立刻将他们拖出去斩首？穆夜的回答是，现在没有选择，与其沉默抗拒，不如赌一赌，赌我相信他。”染羽道。

“相信？证据呢？”我好笑道。

在那种情况，穆夜的确没有选择。沉默的话，只会被染羽当成奸细处置。不沉默的话，说出这一切，就意味着要连累心爱之人，以及家人朋友。

这真的是一场赌博。

赢了的话，就满堂喝彩；输了的话，就漫天纸钱。

“那种情况之下，穆夜除了相信我，别无他法。”

“……”

“而且，他有相信我的证据。”染羽道。

“噢……证据？花散里吗？”

“嗯，我从未碰过花散里。”

我一愣。

染羽从未碰过花散里，他居然从未碰过那样的绝世美人？！

我不知道此刻该作何反应才好。该说染羽是非爱人不碰，还是说他连这种不吃白不吃，吃了也可以当做没吃的事情都不屑去做？

“我临幸花散里，都是找的别人替代。我们二人，都是坐在一旁下棋。”染羽道。

“……”

“花散里刚入宫之时，就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不希望我碰她，作为交换条件，她会将花家的事情告诉我。所以，每当花家传入什么指令给花散里，她就会让水言传给我。”

“君上，”我轻笑一声，轻轻的说，“我从入寒玉宫开始，就在你的监视之下了吧？请问君上，看着我演了这么多好戏，你作何感想？我的表演功力，可好？可让你觉得满意？可对你有用？”

“……爱……”

“尤其是穆然。他在联系上林修的时候，不，应该是被扮作林修的染谦找上的时候，答应了你们什么而协作你们？”

“……”

“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却装作是最不知情的。然后用这种假象去欺瞒，任由别人如同牛马一样奔走，如同猪狗一样挣扎着生活。这种旁观的滋味，君上，你可觉得预约？”

面对她的质问，染羽之觉得心很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所说的事实。他心寒的是，自己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