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湿透
作者:平原夜      更新:2019-09-24 03:16      字数:16252

第42节

尽管话是如此,我心中却仍然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了,按道理他说他不可能会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认识李晨希,但他为何如此断定我追出去是为了他?

只见他冷笑几下继续道:“东方心云,别忘记,你的身份如今在庆元同样是一个“死人”。”

“王爷的意思是我东方心云若是见到了清王并不奇怪是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出来。

他神色不变,既不回答我,也不点头,如此的反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质问眼前之人,唯有在期待他开口给我一个答案,然而他却像是故意捉弄我的一般,冷冷将视线望向窗外便再也不出声。

时间在慢慢流逝,空气放佛在这瞬间凝固,然而沈沧泽的态度实在令人抓狂,若不是为了穆瑟流风,看我不一早将你踢出视线范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幽凉的话音终于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本王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此时我尚且不知,他说的那一日竟然来得这样快,不久的将来,那个月色清冷的夜,将所有的希望尽速破灭,似打碎了一地的琉璃。

“去换衣服吧。”他转身背对着我,冷冷的拂袖离去。

我低眉朝身上看去,衣衫已经尽数湿透,冰冷的感觉此时清晰的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转身朝屏风后面走去,落下一地湿了的衣衫。

袅袅的水务开始升腾,我伸手探试了一下温度,慢慢抬脚踏入了浴桶之中,温热的水瞬间将我包围,闭上眼睛慢慢放松下来,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缓解,身上的冰冷渐渐消退,我看着手上那一大片被热茶烫伤的痕迹,竟然有丝丝的麻木。

如果当时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遇上李晨希,是不是不会与他擦肩而过,然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不久后一次次的擦肩却让我悔不当初。

半夜,月色清透,一丝丝从窗棂洒落下来,映了一室的清辉。

窗外熏风微拂,能清晰的听见风动柳枝之声,虫儿的嘤咛在不时会传来,我从床上翻身下来掌亮了灯,然后拿过一叠白纸在桌上不断的描画着,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动过笔,过往的技巧都完全生疏,试着画了几张花样的饰物,始终不尽如人意,我干脆放下笔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朦胧的景致。

白日里那一幕又清晰的涌上心头,那时的距离我断然不可能会认错那个背影,熟悉到无法抹杀,而后下去不过短短的数秒,便已经消失不见,那么他一定还停留在江城。如此招摇过市难道不担心敏感的身份引来杀身之祸,如今一连窜的谜团尽数涌上,沈沧泽却不肯透露半句,穆瑟与流风如今的情况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李晨逸之前所说之人也没有出现,一切都似乎停滞在这里不前。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夜未眠,第二日看着满地的狼藉,尽是那些废弃的手稿,就算画出来也没用了,红颜根本不需要,云霄也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封书信算算已经差不多到期了,云霄和穆云应该会对我们的消失有所察觉,只怕风云的势力范围并不到这里,但更担心的是云霄会去招惹李晨逸,那日在地牢中所见让我至今毛骨悚然,只求再多些时间,不至于让那个凌迟的梦变成现实。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清河一脸怒气的双手叉腰站在门外,精致的小脸已然扭曲。她见我身影出现,猛的大步逼至身前:“你好大的胆子,昨日竟然丢下我们在酒楼,那些东西还仍在那里呢。”

“嘎?”什么东西?

“你还想装糊涂,我不管,我要你现在马上去那里拿回来,不然我就让沧哥哥把你休了。”

我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抬眉看着她道:“清河你若有本事便去,我可是十分欢迎。”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向我,片刻笑道:“哈哈哈,你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会放过你了吗?”

我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你认为是便是,总之你往后进来我这里最好敲门,别这么粗鲁,你沧哥哥会不喜欢的。”

“啊。”她有些天真的惊讶呼出声。

我冲她挑眉笑道:“你沧哥哥喜欢有礼貌的女子哦,我可是偷偷告诉你的。”心中觉得她甚是可爱,虽然有些刁蛮骄横,却是难得没有丝毫心机,比起许多伪装的善良好上千万倍。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她尽管这样说着,语气却软了下来。

“清河。”沈沧泽很不是时候的出现,我脸上笑意一僵,不敢抬头向他看去。

“说啊,为何不继续了?”他有些冷漠的开口。

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垂着头不敢出声。

“沧哥哥。”清河小脸有些娇羞的低声唤道,却带着明显的喜悦。

“清河,你先出去好吗?”沈沧泽看着清河,放柔了话音。

清河闻言马上拉下一张委屈的小脸:“沧哥哥,清河不要。”说完双手撒娇似的缠上他的手臂,摇晃着不肯放手。

沈沧泽无奈,看向我的眼神却是更加冰冷。

我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至于一副吃人的样子嘛,我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好话”而已,乖乖的闭嘴不敢噤声。

“清河出去等我,沧哥哥带你出去玩。”他伸手摸上她的头,轻轻拍了几下。

眼中光彩流溢,柔和得似对待深爱的女子时一般,深爱女子?我被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也不奇怪,沈沧泽对她确实容忍得够可以。

“好吧。”清河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怎能忍受他这般攻势,乖乖的听话向门外走去,中途还不时回望着我,眼中又是那种讨厌我的情绪。

她关上门的霎那,我难得好心情的做了个鬼脸给她,引得她一阵大笑。

我察觉到身旁冰冷的视线有增无减,顿觉凉意在室内漫延,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本王告诉你,别乱动本王身边之人,不然本王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沈沧泽终于在我忐忑不安中开口,声音寒冷得无一丝温度。

我闻言一愣,怒气盖过了他的冷意,抬眸看着他道:“王爷指的是清河么?”

就算是清河,也不是我去主动接近她,这个男人怎么就是非不分。

“本王说的是所有人。”他仍然看着我,冷声道。

死鸭子嘴硬,我在心中鄙视了他一万遍,然后又道:“王爷,我不过是觉得清河这人没什么心机,再说也并非我主动去找她,就算是,是东方心云还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就算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也断然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王爷大可放心,我、不、是、你。”

最后几个字被我咬牙说出,明显沈沧泽的脸色已经铁青,但我顾不得许多,难道他认为所有人都会像他那样不惜去伤害别人身边的人,以至于达到目的。

“最好不是,不然你可知道后果。”沈沧泽凌厉的眼神停留在我脸上许久,最后冷冷的转身离去,只留下最后的几个字飘散在空气中。

看着那抹象征着高贵的紫色华服消失在视线中,我恨得直咬牙,真真是一个冰山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倒是符合传言,不言苟笑,真不知他笑出来会是怎样令人惊讶的画面,但说他残忍嗜血,我还没见识到,毕竟在府中与他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冷血倒是毋庸置疑。

如此平静的过了两日,我多次都想偷偷溜出去,最后却都被门外的侍卫挡了回来,我真没想到沈沧泽竟然将我禁足,看着侍卫一脸为难,实在狠不下心,我若成功走出这个院子,那么他们的人头可就算是落地了。

但那日在街上看见的那抹身影却无时不刻的萦绕在心尖,李晨希的脸频繁的在我梦里出现,我若一直被困在这里,那么恐怕这辈子都不能见到他,一定要找到机会和沈沧泽说清楚,如今我们的平等的合作身份,凭什么我处处要受他限制,完全失去自由。

我在房中踱步不安之时,门外却传来了声音:“咚咚咚,王妃,奴婢可以进来吗?”我一听是迎春的声音上前去拉开门。

“奴婢是给王妃送衣裳来的。”迎春将手中端着整齐的衣物放在桌上,转身笑道。

我径自坐下,然后指着那紫色的纱裙问:“我衣裳很多了,给我也穿不完,还是拿回去吧。”

迎春笑道:“王妃,这个可是王爷替王妃准备的,作为明晚进宫时穿的。”

“进宫?”我皱眉想去,却没听他说过要进宫呢?

“王爷让奴婢来转告王妃,明晚宫中有宴会,届时朝中的大臣以及各位王都会携女眷一同前往,王妃身为我们扶桑国最受人敬畏沧王的正妃,自然不可缺席了。”迎春面带喜色的一一道来。

“什么宴会如此隆重呢?”我倒是现在才知道。

“这个奴婢不知,王妃不如去问问王爷吧。”

我要是能问他就好了,不过这样的场合可真不是什么好差事,何况是跟着一个冰山去,更加让人郁闷。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她走后我拿起托盘上叠放得整齐的纱裙,手感顺滑,上乘的料子,做工也是极其精细,穿在身上应该会很适合,只不过我衣裳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个呢?

不管了,穿就穿吧,可不想跟那个千年冰山作对,真不明白,同样的兄妹,沈若雁那般娇柔怜若又会做作的女子怎么哥哥会是这样的。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我换了衣裳出来迎春在一旁候着替我打扮,我也懒得自己动手,便乖乖坐在那里任由她动作,她的技术不错,至少在我看来有点娘亲当初替我挽发时的感觉。

“王妃喜欢些什么样式呢?”她一边梳理着我柔顺的长发,一边问。

我看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蛋,淡淡道:“简单一些就好,别太隆重了。”

“那好的。”说完她手下利落的动作,不少片刻,一个简单却不失大方的簪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满意的点点头,将手中的一根白玉簪递上去。

“就用这个吧。”金光闪闪的东西太沉重了,况且太俗气,还是简单自然些好。

“可是王妃,这个会不会太少了?”迎春看着我迟迟没有动手。

我笑道:“没事的,那些饰物我都不喜欢。”

“那好吧。”她无奈的应声。

当我走出大门时沈沧泽已经在门外等候,清透的月色下,他一袭玄色华服贵气逼人,挺拔毓秀的身姿配上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真不愧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太过于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王妃让本王好等啊。”沈沧泽神色冰冷的扫我一眼,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切,真不懂礼貌。”我在他身后转身嘀咕。

马车旁的小厮见我走近,忙俯身跪在地上。

我实在没有那种踩着人家背脊上车的习惯,便挥手让他走开,然后动作利落的大步跨了上去,整理了一些身上衣物,果然还是男装方便些,我停下动作躬身走进车内。环顾窄小的空间,沈沧泽如天王一般坐在中间,我丢了一记白眼过去便找了个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坐下。

他此刻紧闭着双目,尽管如此,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寒意却还是让人不寒而粟,我缩了缩脖子往角落的位置靠去,轻轻撩起了车帘看向窗外的风景。

月色清透,树影迷离,微风轻拂,带着淡淡浓郁花香的芬芳传入鼻尖,霎是好闻。

夜晚的街上行人本就不多,唯有车轮的滚动声清晰的回荡在耳边,我觉得有些无聊,便放下车帘,然后双腿抱膝的继续在车厢中发愣。

旁边那位太冷了,加上我和他有代沟,想找个人说话都不行,只希望快点到,不然真是郁闷死了。

我一会又掀开车帘,看了看又放下,如此反复着,心中一直在叨念什么时候到。

终于某人按捺不住开口了,意料之中的冰冷话音:“看来王妃你很闲啊?”

我侧脸看去,正好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哪里像是我的合伙人啊,简直是敌人。

“王爷,已经到了。”侍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我心中一松,总算是暂时脱离危险。沈沧泽冷眼扫我,然后躬身走出马车,我紧随他身后,看着马车与地上并不低的距离,我撩起裙摆正准备往下跳。

眼前却意外伸来了一双修长的手,我抬眉看去,沈沧泽依旧面无表情,但四处的目光却是齐刷刷的向我们看来,许多大臣候在门外,那些女眷看着我的眼里,各种复杂的眼神都有,羡慕妒忌恨样样齐全。

我心中暗骂眼前的妖孽,本无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如今却更加不得已成为全女民的公敌。

我轻轻将手置放在他手心,然后放轻动作从车上下来,不远处众人迎上前来,纷纷说着奉承的话语,我没有忽略那些女子看他的眼神,简直痴迷得无法自拔。

他面对其他人也同样面若寒霜,此刻手还被他牵着,我不自在的轻轻挣扎,却被他反手揽住我的腰。

身旁众多大臣与女眷都将目光放在我们身上,我不敢引起太大的动作,只能任由他暂时的得瑟。

不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进入了我的视线,来参加这样的场合,不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然而眼前素雅却不时品味的马车却是别具一格。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突然很好奇车上究竟是什么人,目光便紧紧的盯着不放。

车帘被轻轻撩起,我心中竟然没由来的紧张,沈沧泽却在这里用力一拉,在我耳边道:“别人问你话呢。”

我一听忙回神,微笑着应对。

然而我再次将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之时,已经不见了人,我视线迅速往四处看去,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视线,李晨希,是李晨希。

我猛的挣扎,想要冲前去,却被沈沧泽紧紧拉住。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将我带离了众人视线,然后顺着方才背影出现的方向直直而去,眼见四下无人,我忙挣扎开他的手。

若是李晨希看到他一定会生气的,这一次,我绝不会看错,但这里是扶桑国的皇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想做什么,记住你的身份。”沈沧泽冷眼看我,警告道。

我抬眉迎上他的视线,眼中同样清冷:“沈沧泽,我如今是你的王妃,可别忘记,我们之间有过协议,充其量我们更是合作伙伴而已。”

他抓起我的手,力道重得让我皱眉:“如今这里是皇宫,本王不管发生何事,你必须演好你的角色,不然别怪本王无情。”

我看着他阴鸷的脸,终于是妥协般不出声。

“走吧。”他再次揽上我的腰,将我往前带去。

“你放手。”我目视前方,平静道。

他却更加揽紧:“你看看四处的人,若我放手,只怕你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冷声说完加快了向前的脚步。

他如此一说我心中尽管不满,却不得不遵从他的意见,算了,反正也是演戏,等下我一定要找机会开溜,不能再次与李晨希错过。

当我们到达宴会大殿之时,许多人都已经上座,沈沧泽如此身份在这里是备受瞩目,与我一同出现之时几乎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我心中漫过些许的哀伤,此情此景,曾几何时也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侧脸看向沈沧泽,昏黄摇曳的烛火映着他俊美的脸庞,泛起了丝丝柔和的弧度,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微微转头朝我看来,我来不及收回眼中无意流露的深情,有些尴尬的与他对视。

他此刻眼中藏着太多我看不清楚的情绪,却少了那一丝惯有的冷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他,我缓缓转头收回了视线。

同样的场合,身旁同样出色的男子,却始终不是我心中所惦念的那个他,究竟我方才看到的那个背影如今去了何处?

他揽着我走到左边为首的位置,越往后靠大臣的品级便越低,他身为王爷,权倾朝野,在这个小国中除了皇帝便属他的权利最大,自然是靠着最前。

对面还有一些其他的王,我并不认识,目光相交我只是象征性的点头微笑。

“皇上怎么没来?”我看着场上之人都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主位上却还是空空如也,顿时忘记了身旁之人,脱声问出。

话音落下我才发觉问错了人,不过难得他竟然好脾气的回答:“本王也不知。”

然而我们都在翘首以盼时,却只见一位长相出众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白衣胜雪,姿容绝世,窈窕的身姿,莲步轻移,如此倾国倾城当真难得一见,众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赞叹。

只听见声音道:“倾雪郡主果然不愧为扶桑国的第一美人,今夜一见,当真是仙女下凡啊。”

“是啊,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此女才色双绝。”

然而这些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我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白衣女子身边站着的那名身姿挺拔的男子,我终于看到了他,这张夜夜在梦中出现的脸,那双艳如桃瓣的眼睛。

但是他为什么会跟扶桑国的郡主在一起,并且一同出现在这里,两人的眼神浓情蜜意,深深刺穿了我的心,只见李晨希不时朝身旁女子看去,眼中柔光闪现,女子不时娇羞一笑,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两人俨然一对亲密的夫妻。

这一幕幕看在我眼里如遭电击,难道这便是李晨希活着却不愿意回来的目的么,确实,他身边那名女子实在太出色了,让人自愧不如,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东方心云了,容颜尽毁,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结果么?

眼中隐忍的泪不断的滑落,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然而却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却始终没有向这边看过来一眼。

“王妃,注意你此刻的身份。”沈沧泽凑我耳边,轻声道。

我极力隐去眼中泪水,掌心的疼痛终于清醒的传达到我心底,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所见是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我转过头看着沈沧泽问道。

心中几乎可以肯定他事先已经知道这件事,却是一直瞒着我。

“本王早告诉过你。”他事先仍旧停留在远处,面色不变,话音再次清冷。

我惨笑一声看他:“沈沧泽,你一直在欺骗我,何时与我说过?不过算了,眼前我会亲自去问清楚。”

我再次将视线投向李晨希之时他也正好向我看来,顿时四目相接,空气仿佛凝滞不前,我只能呆呆的看着那熟悉的俊脸,久久无法言语。

他却只是点头微笑了一下去,眼中是全然陌生的情绪,但很快将视线移到别处,我顿时心如刀割,为什么他不认识我了,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是带上了面具?”我这么想着伸手抚上了脸上那一层薄薄的阻隔,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原因。

“怎么,你还不死心啊?”沈沧泽清冷的话音又从耳边飘来。

“你住口。”我此时心中一片慌乱,视线一直停留在李晨希身上,脑中却是想着如何寻找机会单独见他,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不时与身旁女子那亲密的耳语却还是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该如何去面对?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众人簇拥着一身龙袍的皇帝缓缓走来。

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模样稍微平凡,完全不似沈沧泽这般出众,眼神似乎也流露着淡淡的温和,身上并没有那种君临天下的霸气,倒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如此的性子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不知是好还是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云霄的声音整齐的响起。

皇上落座后平视着众人,声音沉稳:“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

一幕幕都与一年前的那个秋天如此相似,我与那个月圆的夜和李晨希分开,而后的重重困难阻隔,我们还是没能够走到一起,这一次,难道悲剧依旧重演么?

“朕今日设宴宴请群臣,目的便是要恭喜沧王喜得良缘啊,没想到天朝的公主才貌如此出众,沧王你可有福了。”皇上醇厚的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齐齐朝我看来。

沈沧泽拉着我起身谢恩,尽管心中万般不愿,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随后又如同往常与李晨希参加宴会时一样的流程,无非就是一些歌舞表演,我心中郁结难耐,根本没有心思看进半分,眸中映着对面那两人,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朕素闻倾雪的琴艺高超,不知今夜朕可有耳福啊?”皇上那醇厚的声音又想起,却是微笑的看着李晨希身旁那白衣女子。

她闻言轻笑,然后缓缓步出大殿中间,俯身道:“不知皇上喜欢歌还是舞呢?”

皇上见状开怀大笑,然后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子问:“爱妃依你之见呢?”

只见他身旁女子用柔和的声音道:“素闻倾雪郡主的舞姿绝世,不如今夜让我们一睹风采?”

皇上点头笑道:“那好吧,倾雪你就为大家献上一舞,让大家开开眼界。”

倾雪笑着福身:“倾雪遵旨。”

接着柔和的清音响起,缓缓而流动在空气中,她妙曼的身姿逐渐舞动起来,水袖随着她的动作不时翻卷,墨发在风中飞扬起来,宛如仙子。

众人此刻的视线尽数落在她一人身上,那妙曼的舞姿,柔软无骨的身材,无一不在勾着人的灵魂,一举一动都成为令人注目的焦点。

随着舞姿的渐渐进入高潮,一管好听的啸声缓缓响起,附和着她的轻巧的身姿,配合得无比默契。

我顺着视线看去,一颗心像是被扎了千万跟钢针。

朝夕相对,却不知李晨希竟然还会如此才艺,并且此刻那深情缓缓的眼睛却是直直看着身前女子,两人的目光似乎天地间仅剩他们。

沈沧泽突然拉过我的手,将一块柔软的丝质手绢放入我手中,这才发现,原来指甲早已经将掌心掐出鲜血,顺着指缝流溢而出,仿佛是从我心尖上滴落的一般。

一曲终毕,场上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久久不息,不得不说,她实在跳得好,更何况两人琴瑟和鸣,配合得天衣无缝。

“本王奉劝你一句,这里是扶桑国,别冲动。”沈沧泽似乎看出我的意图,警告道。

我惨然一笑:“王爷担心是多余的,我会去做,却不屑那样的方法。”纠缠不休不是我的作风,只是要问个清楚而已,既然活着,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可知道我心中又是怎样的一种痛。

沈沧泽突然扳过我的脸,冷笑道:“身为本王的王妃,却不断盯着其他的男子看,你让本王如何下台?”

我冷笑看他,道:“王爷会在意这个,真是可笑了。”

“东方心云,本王警告你,别太过了,不然你那两个侍卫可没好日子过。”他凑近我耳边冷声道。

如此的一幕看在外人眼中,我们是何等的亲密啊,然而只有我心中清楚,他赤裸裸的威胁再次针对着我。

“王爷说完是否能够放开我?”我不习惯如此亲密的动作,哪怕是演戏,在李晨希的面前,我也做不到。

他神情冷淡的看我一眼,缓缓松开了手。

“皇上,素闻天朝的女子才艺双绝,不如让沧王妃给大家开开眼界可好?”倾雪朝我看来,尽管是柔和的眼神,但我却没有忽略那其中的挑衅,难道就非要看着我出丑才才开心么?

皇上显然都她的话很是赞成,哈哈笑道:“好啊,不知沧王妃意下如何?”

假惺惺,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回皇上,安庆才疏学浅,不过既然皇上开口,那么安庆就在此献丑了。”话音落下我朝李晨希看去,他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倾雪身上,漆黑的眼眸中光彩流溢,深情婉转,却是对着他身前的女子。

我心中一痛,有些嘲笑所谓的一世一双人,世间男子皆薄情,看来这句话说得没有错,曾经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今已经尽数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不知沧王妃要带给大家的又是什么呢?”皇上笑问。

我闻言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明月,浅声道:“今夜花好月圆,不如安庆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好,赐琴。”皇上话音落下,马上有人准备好了一把古筝。

我缓步踏出殿中,优雅落座,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几个清脆的音符随之响起,尽管不如凤鸣的声音空灵,但也算难得一见的好琴了。

我凝神了几秒,该弹奏什么样的曲子呢?

最后决定下来一首稍为应景的曲子。

《高山流水》

指尖轻轻拨动,优雅的琴音缓缓从流泻而出,如山间清泉打落潺潺而过,又如珠落玉盘,空灵委婉生生滴落在心尖上,此刻我心境有些忧伤,弹奏出来比往常带了几分哀怨,缠绵,若是精通音律之人必定能听出。

但《高山流水》这里之人并未知道这么一首经典的古筝,即便我弹错了音符,也绝不可能有人能够分辨出,这便是盗版的好处啊。

场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婉转流动着的唯有缓缓的琴音,清透的月色下,我眼中依旧是那双眼如桃瓣的眸子,但他陌生的眼眸却不为我停驻过半分。

指尖清晰的传来疼痛,我知道一定是琴弦割破了皮,然而却没有理会,仍旧沉浸在思绪中,当一曲完毕,场上依然是一片沉寂,我的琴艺不差,却不至于是如此反应吧。

我心中失望之时却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缓缓松了口气,站在这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整个王朝,又怎能让一个小国看扁了。

“哈哈,果然名不虚传,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没想到沧王妃的琴艺竟然如此高,这弹的曲子更是妙啊,朕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皇上十分赞赏的看着我,就连沈沧泽看向我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肯定。

“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只怕形容的便是眼前之曲吧。”皇上身边的女子看着我笑道。

“皇弟可真是有福气,竟然娶了如此满腹才情的女子,朕在此祝贺你啊。”

“臣弟谢皇兄。”沈沧泽面色稍有缓和,应声道。

倾雪有些惊讶的看向我,我朝她回望,浅笑着点头。

她自认为自己了不得,却是没想到让我拿了彩,想必此刻心中万分不爽。

“本王的爱妃果真多才多艺,不仅才情绝世,就连经商,也是超越了天下男子,难怪云鹤楼的是实力与财富竟然到达如此鼎盛,不知你们皇上知道以后,会不会忌惮?”沈沧泽视线看向远处,漫不经心道。

我不以为然,道:“你若是泄露出去,恐怕对你不仅没一丝好处,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呵呵,本王不过是提醒你一下。”他端起手中酒盏,仰头饮尽。

“多谢王爷的好意。”我同样将杯中的酒当做茶水一般,猛的灌了下去。

美酒入吼,不是所谓的爽,而是火辣辣的呛人,我不停的轻轻咳起来,沈沧泽却在一旁冷笑。

我瞪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猛的又是一口。

“啊。”终于舒服了很多。

“好喝么?”他在我耳边问。

“好。”我想也不想便回答。

“那是本王的茶。”

“噗。”他话音落下,我口中还含着的一口茶水尽数喷洒在他脸上。

“哈哈哈。”看着他杀人的目光,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冷若冰霜之人发火原来是这样的。

“东方心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我的名字。

我忙放下手中此刻还端着的茶盏,递了一方手帕给他轻声道:“王爷,小心你的话让人听了去。”

他没有伸手来接我递过去的帕子,反而将头伸了过来,冷笑:“大庭广众之下,王妃不会打算让本王自己来擦吧?”

我气恼的瞪他一眼,不得已伸手往他脸上擦拭。

也许是方才那杯酒起了作用,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沉闷的气氛令我压抑得无法呼吸。

“王爷,妾身去外面走走。”

“嗯。”他淡淡应声,不再看我一眼。

渐渐远离宫殿,外面清冷的气息拂面而来。我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渐渐往前走去。

清透的月色下,树影摇曳,繁华锦簇,阵阵微分夹着好闻的花香传来,沁入心田。

想要伸出手去,却发现疼痛依旧清晰,原来掌心已经被我掐破了。

李晨希,究竟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

我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只想逃离一切的烦恼,然而却始终在脑中盘旋不惜,无法摆脱。

宁静的湖水如镜,在冷月的清辉下泛着粼粼波光,岸边柳枝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摇曳,薄薄的雾气笼罩其中,宛若仙境。

然而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进入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就那样静静伫立在月光下,清雅若雪,墨发流泉,生怕眼前会是一场梦境,我停滞在他身后迟迟不敢上前,害怕打碎了这一场恍若隔世的梦。

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我的眼中唯有眼前挺拔毓秀的身影,身边的一切在此刻尽数化为虚无,心中那一处柔软轻轻触动。

“晨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轻轻开口,唤着他的名字。

他身形一僵,慢慢在我极尽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

“沧王妃。”倾雪突然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眼前,身躯正好挡住我的视线。

我急于看清前方那抹身影,侧身错开位置。

“王妃。”她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

身影交错的霎那,我的确看清楚了眼前男子却是李晨希,倾雪猛的逼近我,清亮的双瞳看着我,我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呆呆的看入她眼中,那淡淡的紫色光芒似乎带着魔力,吸引着我。

“沧王妃。”她红唇微启,声音如飘渺如天籁。

我只知道随着她的声音而回应着:“倾雪郡主。”

“忘记你看到的一切,知道吗,这都是梦,一切都是梦,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到的只是空白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飘散在空气中。

我双目涣散的看着她突然转化为紫色的眼眸,只知道随着她的话而点头开口:“是的,倾雪郡主。”

我茫然的转过身,而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不知道。

沈沧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他冰冷的声音让我猛然回神:“爱妃,你迷路了么?”

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终于惊醒过来,却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好无印象,脑中是空白的一片。

抬头对上沈沧泽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淡淡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是这么来到这里的,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脑中似乎遗漏掉了一些什么东西,越往下想,头便隐隐作痛,我不由的伸手抚上了额前,却是怎么也记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还想在这里呆多久?”他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欲要离开。

却被我狠狠甩开:“我们怎么来到这里?”

闻言他转身,神情有些怪异,眼中闪动着别样的情绪:“你见过倾雪?”

我不知他所说之人是谁,呆愣的问:“倾雪是谁,我认识吗?”

他脸色很快变了,眼中闪过杀气,快得让人来不及扑捉。

“没事,宴会已经结束了,我们该走了。”我没有错过他眼神中的怪异,直觉告诉我来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为什么我会完全想不起来呢?

一直到上了马车,我依旧浑浑噩噩的没能从状态中缓过神来。

“你究竟做了什么?”我看着一旁双眸紧闭安然而坐的男子,实在忍不住问道。

他缓缓开眼,漆黑的眼眸隐没在夜色中,平静无波。

“本王想你是太累了,休息吧。”他难得头一次没有冷语相对,说完后径自闭上眼,不管我再如何追问却始终不肯开口。

我伸手抚上心房的位置,那里的疼痛依旧清晰,但为什么我完全忘记今晚发生过何事,那种诡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却怎么都无法摆脱。

倒在床上的那刻,我反复回想,却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嘶,脑中似针扎一般的疼痛,但却出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紫色?

怎么会那样,记忆中我从未见过紫色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敢肯定沈沧泽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不肯告诉我。

也许是因为真的太累的缘故,我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以往可从来不曾试过,嗜睡成这个样子。

“王妃,奴婢来侍候您更衣。”迎春见我醒来,忙端着洗漱用品向我走来。

“迎春,王爷出去了没?”眼下一切都太过于诡异,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安静的等候下去。

“回王妃,王爷今日一早便出去了。”她手中动作不停,回答着我的话。

想起脑中那一片空白,我略带试探性的问:“迎春,你昨日给我吃的东西都是你做的吗?”

她抬起小脸惊讶道:“是的王妃,可是不合胃口?”

我摇摇头又问:“与平日的食材有何不同?”

迎春低头沉思片刻,又道:“都一样呢,并没有什么特别。”

我点点头,心中疑虑更深。

为什么我竟然连自己是怎么跟着沈沧泽去皇宫的都不知道,在那里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我不愿意忘记的事情,但那段记忆于此时却唯有一片空白,我想不清,记不起,心中疼痛却不曾减少过分毫,究竟是什么让我如此难以割舍呢?

迎春走后,我一人在花园里踱步,彩蝶蹁跹,百花竟艳,石径通幽的小道一直弯弯曲曲的延伸开去,两旁尽是万紫千红的花朵,仿佛误入仙境。

“王妃。”身后一个突兀响起的声音让我停下了往前的脚步。

转身看去,一身丫鬟的服饰,陌生的面孔,面容清秀,她见了我并不行礼,眼神也不似一般下人看主子的那样。

我皱了皱眉并不答话,看着她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王妃,殿下让奴婢将这个交给你。”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手绢,然后交到我手中。

原来她竟然是李晨逸埋伏在沧王府的奸细。

我伸手接过,轻轻擦拭了额前,然后放入衣袖中:“多谢了。”

“王妃客气了。”她说完转身,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看着前方的小道,我已然没有了散步的心情,转身按着原路折回。

轻轻打开那方丝质的手绢,上面染红了血迹,附带着一封信。

我看完后转身将信放到蜡烛上,然后一点一点的看着它化为灰烬,拢上灯罩,我这才转身离开了房中。

李晨逸果然等不了,我看着上面已经凝固的血液,心中猛的一阵收缩,他们一定不能有事,我有些焦急的等待着沈沧泽回来。

答应过我的事情,相信他不会食言,但为何至今还没能够实现,我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结果。

天色渐晚,晚霞殉烂,我在脚步有些局促不安,遥遥望着街道那头迟迟不曾出现的影子,直到暮色降至,门外大红灯笼也燃亮了起来,却始终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王妃,不如回去等吧,可能宫中有事情耽误了。”迎春在身旁劝道。

我无奈叹息:“再等一下吧。”

然而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马车出现,我唯有强压下心中担忧,在房中等他回来。

月亮慢慢的爬起来,透过窗子散落在房中,似履上了一层薄霜。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咚咚咚,王妃,王爷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书房呢。”

我大步过去拉开门:“快带我去。”

“王妃请随奴婢来。”迎春说完走在我身前。

我跟在她身后穿过回廊,走过花园,才知道,原来我住的地方竟然是如此偏僻,不禁冷笑,看来这辈子是注定与那些偏僻的地方结梁子,不然为何换了一处又一处,却总是换不掉那个角落。

“王妃,前面便是。”迎春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此刻亮着烛火的房间。

我点点头向前走去,耳边微风浮动,竹影摇曳,才发现,原来这个院子中竟然种满了竹子,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在夜间的空气中听来甚是怡人。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轻轻叩了两下。

“进来。”他清冷的话音一如既往。

我轻轻推开门,却发现他专注的在写着什么,此刻手上动作不停,并没有发现来人是我,我在他身前停下脚步,等候着他停下来的那刻。

昏黄的烛光淡淡的折射在他脸上,投下了柔和光泽,才发现,原来他认真专注的模样竟然是那样好看,与白日的冷若寒霜判若两人,果然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此时的他,只怕是最值得一观的,可惜这个模样维持不了多久。

果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朝我看来。

“是你?”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上前一步看着他,平声道:“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王爷,不过我确实有事。”

“哦?”他挑眉应道,有些玩味的看着我。

“你答应过的事情,难道忘记了么,我们之间可是有过交易。”衣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深深的在脑中震撼,挥之不去。

我揣紧了衣袖中的帕子,犹豫着要不要将他交出来。

见我不出声,良久,他抬起头复又道:“这么晚你就为了这事来找本王?”

我吸了吸气,浅声道:“我担心穆瑟和流风,他们也许已经出事了。”

“呵呵,此话何解?”他脸色无波,映着淡淡的昏黄烛光,泛起一丝柔和的弧度。

“我只想知道,他们如今究竟是否安好?”

他抬眉看我一眼,不以为然道:“你多虑了。”

“昨日之事,你很清楚对不对?”我始终无法释然心底那种错觉,究竟丢失了些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些别样情绪,声音再次清冷:“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既然王爷不想说,我便不问,但穆瑟与流风若是回不来,你休想动用云鹤楼的一分势力,即使毁了我亦断然不会帮助你。”我留下决绝的话语,转身离去。

冷月悬挂,朦胧的景致尽数被笼罩其中,清晰的听见风动柳枝的声音,虫儿的嘤咛不时在耳边鸣叫,我顺着原路折回,却不料在中途碰上了中午在花园遇见的那名丫鬟。

“殿下让奴婢传话,他已经没有什么耐性了,你若还想见你那两个侍卫,就抓紧时间。”

我冷笑一声,看着她道:“我也不想继续拖下去,但你们逼得我实在没办法。”

“奴婢已将话带到,至于能不能听得进去,全看王妃你自己做主。”她又如来时一般,身影很快淹没在黑夜中。

我伸手重重一把扯落眼前的玫瑰,却被上面凌厉的刺扎进了手心,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原来是她。”身后传来的冰冷声音让我身形一震。

“呵呵,本王一直不知,原来身边竟然藏着这等高手。”他唇边扬起一抹阴鸷的笑意,冷月清辉下寒意直透人心。

我转头看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无力的感觉升腾,也罢,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残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你不好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么,呵呵。”他轻笑出声,如同地狱中的修罗,果然与李晨逸是一个世界的人,都是从地狱中出来的,嗜血成性。

“若是李晨逸一日没有消息,我的侍卫便会被他折磨致死,看来你是打算毁约了。”想到他们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心几乎都停滞了。

“本王忘了告诉你,他们此刻在本王府中。”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声道。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上前直视他双眼:“你说什么?”

“本王忘记告诉你了,呵呵。”

“我要见他们。”不容拒绝的语气,我几乎是命令的口吻直视他。

“好,你随我来。”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侧身走过,竟然如此好说话,当真是出人意料。

我淡淡扫他一眼,跟随着他的脚步。

绕过回廊,一直折过两个花园,越往前,眼前景象越发荒凉,几乎连灯火的光亮都看不到一丝。

我心中只是有丝丝紧张,不知他究竟有没有骗我,若不是,那么李晨逸他死定了,竟然狐假虎威的来威胁我。

“到了。”我自顾自的想着,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之人突然停下的脚步,猛的一头栽到他宽阔的胸膛,头顶上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一惊忙后退两步。

“对……对不起。”

“你是不带眼睛走路么?”他冷冷的讽刺着。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如何?”我怒从心来,反驳道。

“本王是否该认为你在欲拒还迎呢?”他唇边笑意冰冷,双瞳直透人心。

我冷笑道:“只怕我送上门王爷都不会稀罕,有何必费这个心思。”说完我走在他身前,伸手去推开眼前那道门。

昏黄的烛光在轻轻跳跃着,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目光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人的身影,有些疑虑的朝身后看去。

沈沧泽跟在我身后进来,面色阴鸷。

“人呢?”我问。

他身后指了指屏风后面,我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了进去。眼前所见却还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只见穆瑟与流风浑身伤痕累累,此刻正赤身躺在床上,那被穿透的琵琶骨此刻伤口已经凝固,上面满是黑色的血污。

其它一些伤口显然已经经过处理,但却还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我捂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尽管一早料到,但亲眼所见心脏却还是忍不住收缩。

看着他们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唇,这一切无一不在证明着曾经受过的折磨,心在这一刻被狠狠的撕裂,这便是我对敌人仁慈的结果,当初就不该放过李晨逸,杀了他以绝后患。

李晨逸,我会让你后悔,原来有些时候,心软便是致命的弱点,一个两个,我不会忘记,谢谢你们这些人,教会了我残忍,深吸一口气,我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总有一日,我会千万陪的讨回这笔债。

可笑所谓的无辜之人,他们是何其无辜,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心狠手辣,为什么要带着所谓的不忍心?

转身步出房中,我换了一脸漠然的神情,抬眸看着眼前面若寒霜的男子,薄唇微启:“王爷,我们不如好好谈谈。”

是时候反击了,沈沧泽,我会让你信任的。

“哦,不知爱妃要和本王谈什么?”月色下他的笑容清冷如冰。

我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嫣然一笑:“王爷会感兴趣的。”

五日后:

我依然对那日的事情没有任何的记忆,脑中俨然空白一片,但值得欣慰的是,穆瑟与流风如今已经慢慢在恢复,虽然不知当初沈沧泽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救出,但我既然答应了他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到,只是那些人,我也不会放过。

“主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穆瑟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声音也晴朗起来。

我看着阳光下精神稍好的两人,笑道:“如今不是很好么?”

“主子。”

“主子。”

两人同声,却在担心我。

“若非沈沧泽,但凭我的力量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从李晨逸手中将你们救出,往后即便他有什么要求,我们也断然没办法拒绝。”

“属下让主子为难了。”穆瑟一脸的愧疚。

我抬头看向刺眼的阳光,淡淡道:“我告诉你们这些并非是要你们内疚,而是如今必须想办法与他们对抗,云鹤楼的实力如今暴露在沈沧泽的面前,至于李晨逸他目前还不知道。”

流风闻言表情有些意外:“主子是在担心这个?”

我轻轻点头,手中仍旧端着那杯已经冷却的茶水。

“主子不必担心。”流风接着道。

“是啊,我们后来隐藏起来的部分尚未对外透露过一点消息,就连主子……也没我们瞒了过去。”他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担心我的责怪。

我倒是惊讶的看着他们二人:“没想到你们竟然还会有这份能耐。”

“主子不责怪我们?”两人齐齐看着我。

我笑道:“不会,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上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已经竟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这一次必须所有的安排重新部署,以绝后患。

“主子的意思是?”

“想办法飞鹤传书告诉我二哥,叫他防范好李晨逸,而我们该准备去帮助轩王了,唯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属下遵命。”

“但是,这里遍布沈沧泽的眼线,你们切忌小心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我们如今再府中半步不得离开,若非你们的武功没有恢复,沈沧泽只怕不会让你们自由行动。”他向来心思慎密,一举一动必定落入他眼中,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