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非不止拿了酸奶，还有一堆零食。

两个人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楚莫非打开养乐多递给林清末，林清末打开酸奶递给楚莫非。两个人时常这样做。

“阿清，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很坏？”

“是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那比如呢？”

“比如，比如喜欢章景舒的时候劈腿俞澄深，不仅伤害了章景舒也伤害了俞澄深；比如，邵梓桐明明对我掏心掏肺的好，但我因为她的欺骗就对她不闻不问；比如翎语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沉浸在爱情里的时候对她也是不闻不问；比如明知道父母对我的期望，我还是狠心没有顺从。还有很多很多。”

“可是我看到的都是你的好。你会在下雨天给我送雨伞；夜里会帮我盖被子；会做饭给我吃；会帮我洗衣服；会买我喜欢的东西给我；对父母也很好，对你弟也很好；路上遇到乞丐，明知道不一定是真的，还是会给钱。总之，我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你的好。至于你说的那些坏，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你自己啊。”

“傻瓜。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对你好，不喜欢你，我怎么会对你好？我说的那些因为你都没有经历过，自然感觉不到。但实际上我确实伤害了别人的心，对人家造成了伤痛。那就是不好。”

林清末是个很奇怪的人，说奇怪其实也不够准确，但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就暂且用这个吧。她的想法和别人的很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太自卑而没有自信还是因为从没被正视过，所以总是自我否定。不管发生什么，她总喜欢把错误归咎于自己，就算有时候明明受伤害的是自己，也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虽然说自省很重要，可是这种过度的自省就是一种病态了吧？但是她怎么也改不掉。就像她对楚莫非说的那些‘坏事’，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耿耿于怀。不论是章景舒、俞澄深、邵梓桐还是其他什么人，早就已经从当初的伤痛里退出重新生活了，只有林清末仍然对那些自己做错了的事情念念不忘。每每做了她自己认为错的事情，林清末就会长久的放不下，想要找机会去弥补，只有这样才会心里安定。但有些事情错了就没有补救的机会了，那就只能埋在心里，假装没有发生过。可是一旦被揭开，就会难受至极。林清末是那种很极端的人，不知道如今是不是有所改变，但楚莫非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

“阿清，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些事情并没有对与错，只是事件本身就存在问题呢？”

“早就想过了，但是这种想法只能一时让我放下，时间久了，想起来了还是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特别差劲的人。小时候，母亲经常打我。后来回老家，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尽管我努力去做所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想要讨好他们，哪怕只是一句表扬的话也可以，但什么都没有。不管我做什么，好像都不能讨得爷爷奶奶的欢心，也不能让母亲满意。我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好像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林清末的悲观，大概是从回老家开始的吧。然后经年累月的，造就了后来的她。不管是左手臂上的刀疤还是那时候的自暴自弃，都是因为悲观引起的。她的阳光在小时候就已经不那么明亮了，一直到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再到大学毕业，就彻底陷入漆黑了。

林清末有时候想，如果自己的心足够狠，也许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了。能活到现在直至遇见楚莫非，都因为父母健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已经不能让父母的期望实现，那就更不能用死亡伤他们的心了。所以她一直都努力活着，就算自杀的想法时常在脑海里徘徊，也都尽力去驱赶。

如今，她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不然如何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呢？

“我从小就被抛弃，至今都没有亲人，我也没觉得我多余，阿清又怎么会多余。”

楚莫非并不太会安慰人。但她不喜欢林清末这样说她自己。

林清末拉起楚莫非的手，十指相握，戒指相交的地方有轻微的疼痛。

“非，能遇见你真好。我很庆幸自己一直活着，虽然活得不是很好，但是遇见了你，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喜欢章景舒的时候，我也觉得喜欢她真好，因为从来没有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后来分手了，也自我怀疑过，但总归还是觉得应该感谢她，因为她我才明白有些喜欢是无能为力的。后来和邵梓桐的事情，我又觉得人生很惨淡，我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自己太不成熟了，有遗憾也有后悔，却无力改变。一直都觉得活着很没有意思，也没有什么意义。遇见你以前，我的确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以为会一直这样到死。但你改变了这一切。我真怕你突然反悔。”

这不是林清末第一次说遇见楚莫非真好。但说怕楚莫非反悔却是第一次。对林清末来说，这样的生活很幸福，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而现在这幸福实实在在的属于她。太不真实了。

楚莫非转身抱住林清末，轻轻的说：“阿清，你别怕，我不会反悔的。你不知道，对我来说，遇见你是我最最最棒的事情了。”

“真的吗？”

“当然！因为你我才不孤单，因为你我才有了家的温暖，也因为你我有了朋友，不再害怕被抛弃，你不知道从小到大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感觉。还是你教会了我怎么喜欢一个人。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反悔呢？”

“对不起，非。我的悲观情绪总是突然就闯出来。”

林清末喜欢楚莫非的阳光，喜欢楚莫非的笑容，所以她总是很怕自己会传染她，让她也变得像自己一样。

“没关系的阿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喜怒哀乐，也都照单全收。你放心，我的阳光是不会消失的，而你的黑暗总有一天会通通消失不见。”

林清末将下巴抵在楚莫非的背上，没有说话，只是很用力的回抱着楚莫非。眼眶有点红，但是嘴角却上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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