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春泪如雨下 2
作者:元悟空      更新:2019-09-30 20:46      字数:2716

饭后,舜茵把子辰带到书店,给他买了一堆经营方面的书,有商业理论,也有案例分析。出了书店,等地铁时舜茵说:“有空学学开车吧,即使你不打算买车,你也应该会。”

穿过小区的绿化带,绕过几座木质凉亭,是一排红色的板楼,外观有些破旧,风吹雨淋久了,大楼外墙上红漆的楼号都模糊了。安安找到六号门,楼道很黑,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尽头点着昏黄的灯光,楼梯两侧墙壁上贴满了办理证件和安装卫星电视的小广告。安安沿着楼梯慢慢下到负一层,在左边的一排门板上找到了十二号,伸手敲门,门是虚掩的,推门而入,屋里陈设简单,整洁干净。除了桌椅和床,靠墙有个简易书架,还有个不大的衣柜。由于房间在半地下,所以还是有亮丽的阳光倾洒进来,光柱中飞舞着无数萤火虫般的细尘。安安吸了口气,依稀闻到熟悉的淡淡体香。

门外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步伐轻快,安安回过头,子辰拎着一壶水进来了。安安上前接过来,帮他倒在水瓶里。子辰出意外之后,就从舞蹈学院退学了。学位不能再念,养伤那几个月住在冯余家里,伤好以后就搬走了。学校很多女孩子都想来看子辰,却打听不到他的住处,安安凭着和子辰的特殊关系,从冯余那里连蒙带骗的弄到了子辰的住址。

子辰看上去比在学校的时候更清瘦了些。安安说:“哥哥,求求你回家住吧,住在这里对关节不好的!”

子辰说:“没事,男人没那么多讲究。”

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方便面,拆开包装放在塑料饭盒里,用开水泡。安安说:“有碗面,泡了不用洗碗。比这个省事。”

“碗面比这种贵。”子辰把水瓶放回原处,笑着说,“你不吃这东西吧?那我自己吃啦。”

安安脱掉高跟鞋,双腿往床上一缩,曲起膝盖,靠着被子看天花板,前后摇晃了会身子,说:“你不搬回去,我就不走。”

子辰用筷子把面搅匀了,几口把面吃完,拿着饭盒出去洗。安安冷眼看他,把身体伸直,从头上把被子拉下来盖在身上,闭上眼睡觉。

安安睡醒的时候,夜已深沉,床头小木桌上亮着灯,子辰聚精会神的在看书,橙红灯光下,那年轻的侧脸寒山苍翠,秋水潺潺。黑毛衣在腰背那里收出个俊秀的倒三角,由于双臂都抬起来搁在桌上,牛仔裤的上缘隐约露出些腰。安安的手指从那毛衣的边缘插进去,攀升到前胸,扣住胸肌朝后使劲,猝不及防的子辰被拖倒在床上,重伤初愈的脊背撞到床板,仿佛被人狠踢了一脚,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子辰痛得差点昏过去,一身都是冷汗,好容易积攒了点力气,把安安朝外推,安安似乎也很慌张,手胡乱在他身上游走,吻住他的唇不放,子辰强忍住剧痛,把安安的手钳住,但也没有力气拿开,上气不接下气说:“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安安将自己的衣服裙子一阵乱扯,说:“你报警啊,看警察信谁!”

子辰说:“你怎么能这样任性呢,是不是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不管别人接不接受,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权力,如果有一天你看谁不顺眼,是不是也可以拿刀子砍人啊!”

安安似乎稍稍有了些理智,软绵绵往床上一倒,不发一言。子辰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床上支起身,满脸都是汗,水一般往脖子里灌,背上全湿透了,拿起床头的纸巾盒,抽出几张来擦,擦了一会,身上发冷,觉得困倦,头越来越重,有些要吐的感觉,想下床倒点水来喝,刚把身体移到床沿,却一头栽了下去。

安安听到动静,连忙跳起来,只见子辰靠在床边昏过去了,松开的手心里是染红的纸巾,掀开湿透的毛衣,背上伤口已经裂开,鲜红的液体直渗出来。

时昕鸰是从泰式按摩房被俪萱叫出来的,对于子辰怎么好端端的又变成这样,他感到莫名其妙。从安安的神态上看,兄妹俩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安安只字未提。手术结束后,主治医师说:“脊椎手术次数越多,并发症越严重,再发生一次,他就真的瘫痪了。至于这次效果怎样,还要看恢复情况。”

安安站在时昕鸰和俪萱的后面,头发垂在脸上,看不清表情。医生又说:“这孩子严重贫血,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这对恢复不好。你们多注意吧。”

安安给李澈发了条信息,让他通知那个女同学到医院来。

由于天还没亮,医院泛着来苏水气味的走廊寂静无人,水磨石的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灰白的日光灯,恻恻清寒。一个女孩子由长廊尽头飞奔而来,安安注视着这个由远及近的女孩:大翻领双排扣外套,驼色丝绒长靴,手中拎着缀了珠片的刺绣手袋,头发不算很长,刚刚及肩,没有烫也没有染色,斜刘海下一双眼睛春潮带雨。深秋的寒气被她的存在驱赶得杳无影踪,明月朗照,杏花飘香。

女孩子直奔到安安面前,泪光点点却嫣然一笑:“是安安吗?子辰在哪里?”

安安伸手指指病房。女孩道声谢谢,匆匆跑过去,到了门口,整理呼吸,然后小心的推门进去。

安安拉起时昕鸰和俪萱:“走吧。她应该是哥哥唯一想见的人。”

舜茵在病床边静静坐着。也许很久,也许只有一瞬,时间是计量情绪的刻度,如果情绪一直停留,就不存在时间。子辰睁开眼睛,目光和舜茵的对接在一起,舜茵微微偏着头,像要仔细端详他似的,头发垂落在空中,千丝万缕,子辰的目光里仿佛有星辰停驻,又似乎溪涧微波,水光扑朔却没有溢出那密压压的睫毛,他有些费力的伸出手,握住舜茵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拉回到枕畔,轻轻压在脸颊下面。舜茵没有动,子辰的手指从舜茵的指缝里缓慢而用力的插进去,舜茵给了他一个更有力的反握。

子辰看着那女孩儿,小声说:“舜茵啊,把你的来世许给我吧。”

舜茵微微的笑:“一个来世太少。”凝视着他,分明吐出一个称呼:“小石子,这一世以后的生生世世。好不好?”

子辰眼中的水光猛然跌落下去,沿着眼角滴落在枕畔,不绝而下。舜茵俯下身用指尖轻拭,擦着擦着,头渐渐靠近子辰的肩头,静静偎住,不动,也不说话。

赵振涛母子在客厅里对坐,除了墙上嗒嗒作响的挂钟,静得连飞虫扇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凌晨三点的时候舜茵接了个电话就失魂落魄的冲出了门,现在已经清晨七点了。舜茵没有回来,甚至没有打过一个电话。颜颜还在睡梦中,但很快就会醒,舜茵不会不知道。结婚两年以来,她第一次夜不归宿,而且没有交代理由。

赵老太太发现儿子的神色很怪,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惶恐更准确。这样的表情在赵振涛小时候出现过,那是他被他爹教训之前表示驯服的姿态。成年以后的赵振涛已经没有佝偻着脑袋的姿势了,他惯有的姿态是抬起下巴,从眼睛的缝隙里看人。即使在建筑工地做农民工时也一样。因为儿子的神态,赵老太太没有说话,她担心万一说错了什么,赵振涛会有什么难以预测的反应。

但一直这么坐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赵老太太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号。赵振涛像被针扎中了要害,尖叫起来:“不要打电话!”

赵老太太受了惊吓,听筒掉回电话机。赵振涛有气无力的说:“她会回来的。不用打电话。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