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皎瓷阁
作者:木熙01      更新:2019-10-02 08:41      字数:2520

埋着头也不知行至何处,正在焦棠腹诽自己好好的找路计划又被玄琇活生生打乱之际,前方走来一个黑衣青年,隔了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臣公孙策参见鬼帝鬼后。”公孙策垂下闪着狡黠之光的眼,隐去玩世不恭的笑意,难得地中规中矩行了个礼,却暗暗抬眼发现焦棠在一旁不知发着什么呆,手都快举麻了。

“这是禁军统领公孙策。”玄琇捏了捏她的手,同时又低低地提醒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别捏地问了声好。

原是人家早就报上名,她却愣愣地自动屏蔽了,心绪从刚刚起一直就停在那湖岸边,还未来得及收回来。

“鬼帝这是要去哪啊,捎上我一块呗。”公孙策厚脸皮凑近,向玄琇递了个眼神,看来他是诚心来当这个几千瓦的电灯泡。

那贱兮兮的眼神仿佛是他被多年压榨的一点幼稚的报复。

正是算准了玄琇在自个儿鬼后面前装君子没办法拒绝,所以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搅局。

要是被拒绝,他就打死一缠到底。

果然,玄琇望着公孙策一脸温柔的笑意:“公孙爱卿想必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孤就不麻烦你了。”

公孙策心中一笑,还公孙爱卿,真是把他恶心坏了,从小到大都没叫得这么亲热。

于是公孙策仰起头一笑:“不辛苦,精神好着呢,保护鬼帝鬼后是末将之职责,末将不敢懈怠。”

玄琇咬着牙刚要说什么,身后的焦棠冒出一句话来:“那就有劳将军了。”

公孙策暗地里嬉皮笑脸地挤了挤眼,玄琇却一副立刻想把他给灭了的表情,眼中的熊熊大火似要夺眶而出。

眼神的一阵噼里啪啦摩擦碰撞后,公孙策倒是有些背脊发凉了,四下望着转移视线,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挥手作赶蚊子状。

焦棠在玄琇身后,自然也是看不清他任何的表情,迎面的公孙策表情倒是极为丰富,却不知是为何。

短短几秒看得她云里雾里。

有了公孙策这个发光体,焦棠刚刚担忧的牵手问题也一概被解决,未等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玄琇倒还先一步尴尬而不失礼貌了。

那整理衣衫的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然,比她那别捏的理头发看起来有经验多了。

公孙策性子活泼(脸皮厚),颇为健谈(话痨),通往皎瓷阁的路上也不显得气氛怪异尴尬了。

实际上焦棠觉得自己跟玄琇长期以来相处都是这样一种状态——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你猜我的心意我猜你的心意,偶尔的肢体接触神情交流万分的暧昧,让你想入非非一番理智分析又觉得是自己敏感。

你要是想要拒绝什么或质疑什么吧,他直接一个温柔得不像话的笑容甩给你,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你想要直接问那……有关于男女情感问题吧,他一举一动又是这么地万分礼貌温文尔雅,反倒怕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于是乎……大多的交流都是在饭桌上,大多的话题都跟吃喝有关。

就比如他们之间除了洞房花烛夜以外真正意义上的交谈,都源于鬼帝一句:“饿了么?带你去吃饭吧。”

然后第一次的矛盾点在于一包油辣子。

第一次禁锢她人身自由是一条烤鱼,第一次进监狱是因为煮了只鸡,第一次跟鬼帝死扛是因为没吃他喂的饭。关了一夜又被拖出来是因为要去吃一场宴席。

现在呢?是要带她吃东西吗?焦棠掐指一算,时间过早,她才刚刚吃过早饭呢。

正当她揣测着玄琇心意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叫“皎瓷阁”的地方。

这阁子倒是秀丽。

弯弯曲曲的木质栈桥下面是青绿色的潭水,偶尔蜻蜓低飞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岸边的繁花盛开,水面上浮着大片大片粉红色的花瓣,四周清雅宜人,比起冥宫那些巍峨壮丽的建筑来说,皎瓷阁当真是秀丽婉约。

“看来今天我算是没白扛,沾着鬼后的光生平第一次踏进你这宝贝阁子。”公孙策抱胸倾了倾头,小心地在他耳边轻语。

玄琇深深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眼神寒冽,“你小心了,这生平第一次不要变成了生命中最后一公里。”

公孙策双脚立刻麻了麻。

焦棠见公孙策僵直地堵在前面,却又不好说他挡了自己的路,只好问问,“公孙将军怎么了?”

公孙策额角渗出细汗,道:“就是刚刚抽了筋。”

瞄着玄琇青松修竹般的背影,公孙策腹诽了一番。

这有异性没人性的。

过后还是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焦棠踏进第一间木屋,精致架子上各式各样的瓷器映入眼帘,不由得令她目瞪口呆。

公孙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一见此番盛景,也当即赞叹了一下鬼帝的财大气粗。

瓷器莹白透亮,似玉非玉,有着玉石般润洁的光泽。

它们并非自然的馈赠,未吸收天地灵气,却凝聚了先民们的智慧。

焦棠触碰冰凉的釉面,仿佛摩挲着一脉筋骨,瓶上苍龙栩栩如生,翻滚于云海之中,仿佛叙述着凌云壮志。

正在她凑近看着一个梅子青瓷瓶的时候,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从她眼前将瓷瓶拿起。

公孙策定是没这个胆子,此人当然是金主玄琇。

焦棠刚要回头,却见玄琇正探下身来,将那瓷瓶又放于她眼前,在她耳旁轻语道:“你看到了什么?”

语气轻柔得像一阵风,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上,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失神。

小心翼翼地侧眼,发现玄琇正端详着瓷瓶,眼里好似噙着一丝光,定然是窗外斜照的一缕阳光跑进了他的眼里,晶莹如荷叶上玲珑的露珠。

“嗯?”玄琇见她迟迟未说话,才转头又问,焦棠顿时垂下眼,掩盖了刚刚的失态。

“那个……看见了好多裂纹。”焦棠慌乱地瞥了瞥玄琇手中的瓷瓶,又忽然间见到他握住瓶体修长的手,一时间觉着它竟比那珍宝更好看。

“这些裂纹称为“开片”,本是高温烧制的一种釉病,如今却成了瓷器独特的装饰。”玄琇说完,将瓷瓶递给焦棠。

焦棠犹豫下,还是接过了瓷瓶,十分小心地抱着这件古董,生怕给摔碎了。

崩釉的瓷瓶上的裂纹宛若片片蝉翼镶嵌其中,在暖光下映照出润泽梦幻的光芒,清雅温婉,就像一个形销骨立的美人撑着伞立于江南朦胧中,等她的烟雨,等她的爱人。

越细看,越觉得这瓷瓶宛若蓄积着千言万语,涤荡着万般诗情画意,浅浅隐藏于薄胎之中,浅戡低唱着千古明月。

从抟土到窑变,从水到火的涅槃,从千万年前到今时今日,它看过多少季节更替、悲欢离合?又有多少难言的心事?

从低调精致的蛋壳陶,再到青瓷白瓷青花瓷粉瓷,这简直一系列陶瓷演变历史啊!不止焦棠听得蒙了,公孙策也在一旁听得蒙了。

焦棠觉着鬼帝这博物馆馆长的形象突然高大伟岸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