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拿起那两张纸,看了半页就不忍地别过了眼睛,询问陈新巧:“这个需要扫描备份么?”
“当然。”陈新巧应答的语气,就好像让bonnie备份的是一份普通合同那般平常。
“一会儿把公告拟好之后,顺带附上这封遗书吧,反正梁煦不是说,上面没说公司的不是么?”陈新巧瞥了一眼梁煦,对着bonnie交代道。
没等梁煦张口反驳,她又说:“你看能不能再提一下,向奚生前还给box制作了最后一支曲子,就那个什么怪兮兮的叫个《揭》的。之前说要撤下来,现在看来,保留这歌还有点用处。”
“够了!”梁煦吼道:“公不公开遗书,哪里轮的上你来决定?都到这个份儿上,还要消费向奚吗!”
陈新巧像看着动物一般看着梁煦。
她抱着手道:“谁让他的经纪全约在kd,我们自然有权利决定。再说了,他自杀也相当于违约。出于人道,我们都没有向他的家人索要赔偿,你又何必在这跳脚,说我们消费亡者呢?”
梁煦被噎的无话可说,气的面红脖子粗的。
江悠悠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渐渐凉得透透的。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
不带感情色彩的陈述事实,交代工作,甚至他们连中间需要难过哀悼的程序都省了,就直接跳到了怎样维护公司形象,甚至还计划着生生榨干艺人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江悠悠知道这时候,她没有资格插嘴,就干巴巴地等着。
她想看看,这家公司到底会发出怎样冷酷无情的公告。
章子在陈新巧这里,也不用跑去申领,这份公告出的特别迅速。只不过,除了“深感遗憾”之外,果然没有其他。
这“满怀真情”悼念的公告,通篇字数甚至还不及向奚的遗书的一半。
“对不起。
是我太讨厌不知该如何纠正这一切的自己,才会选择终结,以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
人们都说百口莫辩。
我虽不是长了一百张嘴的怪物,但从唯一的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却始终没人相信。
我自视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路行得端正。
可偏偏就好像困在一个怪圈。
几年前起,身边所有人都对我说:‘向奚,是你错了’。
莫名其妙,我不明为何。
只是长久以来遵从本心,若是回一句‘不,我没错’,那也变成了错。
因为,与其他人不同。
我坚持了一段时间,可辩解无果。
等我终于决定接受“我错了”的事实,却要求我自己去寻‘错在哪里’。
我找不到。
我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从里向外地,渐渐崩坏。
一群人要求我温柔亲和,就算被诋毁装作若无其事,把‘错处’当做不存在;
另一群人却要求我时刻反省,把‘罪人’身份落实,逼着我伏低认错。
两方的声音无时不刻不催促着我,把我夹在中间。
我整夜失眠,我开始脱发,我甚至想过逃跑。
可无论我逃到那个地方,终究还是困在这具身体的牢笼。
该想不通的依旧想不通。
这时候,就有人对我说:‘向奚,你病了’。
他说,向奚你想得太多,你需要治疗,你要好好吃药,一切都会好的。
那时我才意识到。
啊,原来是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的我,病了。
于是我努力地按时吃药,有规律的生活,刻意不去想我究竟为什么错了。
我以为一切真的都会变好。
可是,依旧有人渗透进我的生活,无时无刻的。
他们指着我的鼻子,戳着我的脊梁,说‘向奚你对不起谁谁谁’,抑或‘向奚你敢做不敢当’。
我终于发觉,那个做错事情的我,并不能因为吃了这些药而被消灭掉。
在别人眼中带着烙印的我,是靠我吃药治不好的。
原来,我还是那个错误的我。
若是之前讨厌过我,也请再尽情咒骂一次,当做是最后一次的送别。
若是之前喜欢过我,那么烦请你们忘了我。
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实在对不起。
听说人生的尽头是极乐,我很想去看看。
大概稀薄的氧气有助于思考,写到这里,我好像突然顿悟了些。
我的确是错了。
错在待人从不设一分防备,错在向来以善意揣度人心,错在迈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娱乐圈。
我有些倦了。
希望能听你们一句稍稍带着真心的再见。
若是能再对我说一句辛苦了,我将感激不尽。
那么,再见了。”
江悠悠低着头捧着手机,总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滴在屏幕,她只能时不时用手指擦去水渍。
她使劲眨着眼睛,尽力保持还算清楚的视野,看完了向奚的遗书。
江悠悠浑身一个劲儿地发冷,为了不让沉重的呼吸声飘到陈新巧那里去,死死咬着下唇。
她陪苏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被万夫所指的滋味,她更能理解。
所以在看向奚写下的文字时,只觉得字里行间带着淋漓的鲜血,更加
令人心痛。
这条公告下的评论增长地飞快,整整齐齐的一排蜡烛,像是粉丝们自发的颇有仪式感的送行。
本该是暖心的线上活动,在众多是粉丝抑或不是粉丝的人赶来追思的时候,一小撮黑粉依旧欣喜地跳跃,拍手称快。
无孔不入。
她们像是炫耀一般,叫嚣一般,说自己为逼死向奚做出了怎样怎样的贡献。
像传播喜讯那样,说真是太好了,再也见不到向奚这个虚伪的讨厌鬼。
这些丧心病狂的评论和转发,在办公室里的这四个人都看得见。
“这些向奚的黑粉不处理,你打算留着过年么?”梁煦一边截图留证,一边存下这些粉丝的微博主页链接。
他抬眼,摇着手里的手机,略带嘲讽地对陈新巧说道:“怎么?不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抓住她们强烈谴责一下,给贵公司留个好名声?要榨干向奚,就好好榨啊。需要我帮你联系律师么?”
陈新巧面色铁青,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听见梁煦拨通了电话,张口就是:“喂,张律师啊,我这边想告些键盘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着起草一下律师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