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出了东城门，然后北逃了？

唐天打定主意。

如果集间斋与金人有联系，往北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往北过了鸭绿江就到了金人的领地。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未出城，只是在城门前虚晃一枪，然后又返回城内。

不得不说，集间斋的人回城，怕是最大的威胁，回城意味着接下来还有大动作，这是唐天最不想看到的，也是他最不想发生的结果。

一切只是推断，需要用事实来验证。

唐天轻展眉头，率队回城了。

太子老王看着唐天不言不语地折腾半天，居然静静地回城了，明知故问道：“唐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唐天没有给老王一个答案，只是同样地明知故问地看了老王一眼，然后，默默地返回城中。

回城的路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唐天的一举一动，看见唐天返回营地，急忙进了不远处的一栋房屋。

房内张掌柜一脸愁容，如座针毡，脸上的疲惫写满了“我太累了”，目光中装出的亲和恭敬，让人更感觉得假得不能再假了。

张掌柜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接管一个商会的生计，就为了多赚点银子，却牵扯至深，简直一路亡命……。

不过，他还真是佩服眼下这位金人特使秦大人，居然如此胆大，来了一招灯下黑，居然就住在离唐天军营不到五十步的民宅中，可以监视唐天的一举一动。

他不由得看了旁边特使秦大人。

秦大人身着高丽服饰，尽管穿着高丽服饰，举手投足便知是儒家汉人，一副读书人的面孔表现一种与世的冷面如霜，冷峻的眸子看着进来的细作，道：“如何？”

“主人，唐天返回驻地，并未出城。”

张掌柜听后，脸色隐隐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欣慰，然后又慢慢地抬头，不动声色打量汉子过后，道：“特使大人，唐天此人虽是小贩出身，但心思缜密，不是一般的小贩。”

特使眉目间闪过一道逼人冷光，然后变得和颜悦色，轻轻地挥挥手，细作低头退出房间。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大人，记住了吗？”

秦大人并没有在意张掌柜的回答，接着道：“真是小看他了，不止匹夫之勇，还有些心思，不过不打紧，大局已定，金人不日将至，胜负便知。”

特使目光透出一股阴冷，暗道，本想将其引到城外，让人伏杀，看来需要从长计议了。

张掌柜瞟了眼东城门方向，道：“大人英明，主人英明。”

心中一万个草泥妈在奔腾。

暗骂，狗屁英明，被唐天一路追着打，要不是自己在京都有密道，估计现在都成瓮中小王八了，什么狗屁金国特使，就是一个狗汉奸。

唐天这小子手太慢了，怎么不早点把这孙子捉了，希望牙子能发现自己的信，唉……。

此时，特使旁边的汉子，拖着精壮的身子轻声道：“秦大人，此次调虎离山之计，虽不能将唐天兵马调出保州，只待金人大兵临城，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秦大人一脸秋沉之色，双眸微微眯下，然后，同样看了眼东城门方向。暗道，沉兵高丽的投名状，看来并不容易。

自已设计金羽箭离间高丽王族效果已经达到，镇守保州高丽王爷王德已调大军返回京都，却不想高丽太子居然率大军突然来到保州。

而且与高丽太子同行，居然是唐天。

想不到唐天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说是人物都是夸奖他了，他就是一个经营皮货的小农民吗？如何结交了高丽太子，难道也是因为皮货生意吗？

听闻，唐天能在太子身边行走，应该是深得太子信赖，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本想将城内之兵引到城外伏击，然后一举拿下城池，打开南下京都的道路，看来只能让金人短兵相接了。

……

唐天静静返回驻地，他在等。

如果集间斋的人还留在城内，一定会有所动作，有行动就会有破绽，到时捉住机会一举拿下集间斋的人。

他看过东门外的情况，断定这其中不会太简单，应该有问题，他不知道会是什么问题，但是，常年经历，让他怀疑一切。

现在敌情不明，杨再兴率兵追击敌人未归，也未传回任何消息，看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唐天想到杨再兴不免有些担心，假意安慰自己。

太子老王看着默默不语的唐天，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大大咧咧道：“走，吃饭去。”

唐天看着没心没肺的老王，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刚刚接管一座城，城内军心不明，民心不明，敌情不明，还有心情吃饭，真是当太子的命。

不过。

唐天转念一想，也对，军心、民心不是在自己脑子里，担心是应该的，更应该了解最真实的情况，看看百姓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免高看一眼太子老王，这不出世的太子，有时也能说出几句大智若愚的话。

唐天、老王换了一身普通军士的衣服，出了军营。

街道上秋风伴着夕阳，平添几分落寂，商家早已习惯了四门封闭，依旧门铺敞开，街道上时不时有城内守军巡视，百姓们并不了解这些军兵与往日有何不同。

巡街军士是太子老王的临时安排，大部分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亲兵，巡逻军士中有一小部分人还是原有守军。

这种神操作当然不用唐天教的，太子老王还是有这种天赋。他主要想看看城内的守将是不是听从安排。

结果还算让他满意，一连走了几条街，都有军士巡街。

唐天不满地跟着老王闲散走了几条街，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老王，一路听得都是对太子老王点赞的风评，当然也有几个拍砖的。

不过，明显老王大条的神经，天然过滤了拍砖群众，一味沉浸在被夸赞的得意洋洋之中……。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亲临保州，看来真要打仗了。”

“这还用说，王爷走了，又来了太子，听说，太子在南边大胜倭人，打得倭人找不着北了。”

“别太高兴了，听说太子太年轻，而且倭人不是金人，金人强悍，南下征宋，把宋人都打到江南了，大家还是小心吧。”

“金人离保州远着呢，倒是渤海人真要小心了。”

“你少说两句，城里可有很多渤海人。”

太子老王一路听多了这样的评谈，看着食铺里人多，来了兴致，一头扎进了食铺。

食铺中正谈论时局的四人，看见军士进来，立即闭而不语，低头吃东西。

其他食客们见了军士进来，皆是闭口不谈，安静地吃饭，老板客气地为大家准备几样菜品。

唐天扫过刚刚闲聊的几个食客。

食客衣着华丽，面色红润，目光随和，并非普通百姓。

老王脸上依旧得意洋洋，心中高兴，毕竟大胜倭人，威名鹊起，他看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城内米价如何？”

掌柜笑脸相迎，道：“托军爷的福，米价不高。”

老王又是一脸得意。

神彩飞洋地看着一侧的唐天，然后夹起桌子上摆放的小食，吃得津津有味，似乎等着掌柜说什么“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进城平稳粮价，民心所归的夸张”。

唐天今天才算是认识老王，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要脸，脸皮比城墙都厚，相比之下，自己的脸皮算最薄的。

果不其然，掌柜的很识相，夸张太子殿下英明同时，还不忘记夸张军士的神勇，把军事们说得宛若平国安邦的大将军。

唐天懒得听掌柜事故的嘴脸，目光瞟向窗外，看着街上散走的行人。

街边几个小乞丐，见食铺里客人多了，悄悄地朝着门前移动。

掌柜朝着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心领神会地站在门前，乞丐们又退到街边。

“掌柜的，粮价这么便宜，送些饭食给他们，别让人饿着肚子。”

老王笑呵呵地看着掌柜。

掌柜陪着苦笑，微微地点点头，心中吐血地看了眼外面的七八个乞丐，现在米价这么贵，这七八个人，少说也得吃去三两银子的米了。

他只能希望不要有乞丐再来了。

老王看着外面的七八个乞丐，拿出二两银子，冲着掌柜的道：“掌柜的，在门前摆口锅，熬点粥，让他们都来吃。”

啥，施粥，这不是要小人的命吗？二两银子，最多二斗米钱，放再多的水，也要赔钱呀。

老王见掌柜的不动，接着问道：“如何？”

“军爷，军爷爱民如子，将来必成大将军，小民食铺太小，无法施粥于民，真是无法施粥于世。”

“不必在乎大小，二两银子少说也有十斗米，先开几天，明天我来看看。”

掌柜的陪笑的脸，汗珠直流，急忙跪在地上，道：“军爷，小人撒谎了，现在，现在粮价过高，一两银子还买不到一斗米。”

老王脸上没了刚刚的得意洋洋，然后瞟了眼旁边的唐天。

唐天没在看老王。

他却发现街上有一个人很熟悉，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努力想了良久，对，老练的目光，他绝对见过，是赵四爷。

集间斋的赵四爷。

赵四爷一身高丽百姓打扮，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地经过食铺，又恰到好处的回头往食铺里看了一眼。

赵四爷似乎认出了唐天，加快了脚步，转眼间消失在拐角处。

唐天现在不确定，赵四爷出现在保州城，是不是说明，集间斋的人并未出城，还是只有赵四一人在城内呢？

不会这么巧合，自己刚刚出府，就在街道上碰到，唯一的解释，赵四爷在监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