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话没说立即靠过去,小心翼翼扶起狐狸。
狐狸果真使不上一点力气。我背过身,让他趴我背上。他整个身体瘫了似的没感觉到一点力量,两条手臂软绵绵从我肩膀上垂下来。
我在他飘落的长发间看见上面沾染的血迹,抽回自己一只手,低头一看,已满是濡红。
我略不安,心想这人是不是把全身的血都流得七七八八了,轻声说:“撑得住吗?”
狐狸许久没答,之后在我肩上微弱说:“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之后再无动静。
青天白日,荒郊野外,还要怎么样的隐蔽?我完全无需考虑,背着狐狸回到我在城外落脚的破屋子。
我也是爱整洁的,破屋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
地上一张废木板当床,一条缺腿的长板凳子,上面两只磕了点边的碗;旁边架一个深口铁锅,窗下一个破了瓶颈的花瓶,瓶里插着我从野外采来的花。
凳子锅碗瓶都是我从城里一些有钱人家扔出来不要的东西里翻找来的。我平日里若喜欢,也会做一些熟食吃,没什么讲究,就野菜菌菇鱼虫虾什么的一裹脑儿扔进去炖。
我把狐狸放到地上的板床。他彻底放心晕过去了,全无意识,但我却犯头疼了。
狐狸是内伤外患,内伤我无能为力,外患我也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蹲在床板前想了半天,我决定遵循狐狸的“死马当活马医”。
我提着铁锅到附近的河里打了一锅水回来,然后生火烧水。
我打算脱狐狸衣袍里面的中衣做包扎用。
狐狸的伤挺吓人,我解开他中衣后,发现他整个上身都是血。胸前一道血肉翻滚的大深伤,看起来像是被粗重利器当空劈下造成的。
我先还想着应是从来只有他劈人的份,可不是风水轮流转。
但狐狸不像容易死的人物,那位劈他的仁兄日后恐怕只得祈求上苍。不过我觉得上苍不会管这事,所以狐狸一定会让这位仁兄早死好超生的。
狐狸的后背也是伤口罗列,很容易看出是野兽利爪造成的。
我十分唏嘘。狐狸是个风华绝代的尤物,伤成这样可真是暴殄天物。
我把狐狸的血衣在河里洗干净,回来后放烧开的水里搅一遍消毒,然后撕成布条布块。布条我挂外面晾,布块我拿来给他清洗伤口。
我平生活成乞丐样,身上唯一财物便是一针盒,亘古不变。
狐狸胸前那道伤口瞧着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真是下得好狠的手。
我用我的缝衣针和线给他缝合。头一回大阵仗的缝补伤口,我是十分的心理紧张。
我担心狐狸会活活痛死,然而狐狸到底是个真男人,昏迷里从头至尾只眉头微微小皱。我心大为叹服。
胆战心惊缝好狐狸的伤口并清理干净血迹,布条也晾干了。我七缠八绕的给狐狸做了一个半身木乃伊包扎。
完成后,自己瞧了半天瞧笑了,心想狐狸醒后不晓得会不会撑一口气也要坚决劈了我。
狐狸真正致命的是内伤。他伤重无力施法自疗,我不懂他们修行的那一套,我跑野外山上拔来许多活血止血的疗伤草药熬给他喝。
狐狸的命和他的性子一样,高傲得很。在板床上昏迷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就睁眼了。
虽然还没有力气动弹,不过也足够把我惊得咋呼,心叹这是多么顽强的一条生命。
狐狸弱如柔丝的模样让我突然想到宴大帅这位病美男,只是狐狸这个病美男的风采更盛。
我帮狐狸包扎后只把他的外套松松套身上。狐狸醒后,从半裸的胸膛看见包扎伤口用的是他的中衣,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我无辜地一摊手,跟他说,他要生气得跟自己生气,是他不让大夫出城也不愿自己进城的,我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就这样。
狐狸无可计较,美目扫视一遍屋子,未问是什么地方,美眉就嫌弃地皱起来。
他冷眉一挑,低嗤声:“你住这种地方?”
我两只眼睛骨碌碌转一圈,没觉这破地方有什么不妥,平静点头:“挺好的,遮风挡雨,还可以煮东西吃。”我满足且自豪地展示我的厨具架锅。
狐狸好像要被气晕过去。他刚醒来,伤可还重着呢。
我一见他半死不活的难受脸色,急了,跑过去扶他:“你没事吧?可别又出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我救回来的一条小命,再死翘翘可不值当。
狐狸也自知他此时连气都不宜动。我对他虽了解不多,不过光从和他的两次对话,也看得出容貌冷艳脾性傲娇的他对自己所呆地方等种种境况不满意。
他大概是平生第一回如此落魄狼狈,落差之大,心理不平衡了。
我能理解且尊重,不过我既不认同也不接受,但我也不会跟他计较。
我倒一碗熬好的药,端过去喂他喝。
这个命还悬着的小子看见我手里的破碗,又毫不掩饰地露出嫌弃神色。
我视若无睹,只管灌他喝药。狐狸到底没再说出嫌弃的话来,喝了药,躺回去,很快又睡过去。
又过一日,我到山上采了许多菌菇回来,还在河里捉了些小鱼小虾。狐狸要养伤,我没钱,我能想到且做到的最营养食物餐就这些。
我炖汤时,狐狸醒了。他要起来,我便过去将他扶起来。
不说话的狐狸真是高贵美丽又好相处,他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窗下花瓶里的花,神思飘远。
但我很快后悔,我真该让他好好饿一顿的。我熬好汤,好心好意端给他,他看着碗里七七八八的杂物,满脸嫌弃相。
他说:“这是什么?”
我说:“鱼啊菇啊什么的。”
狐狸眉眼上挑:“你到底会不会做吃的?这是人吃的吗?”虽然声音还是动听悦耳,但语气里浓浓的鄙视和嫌弃压根儿没法阻挡。
我救了他,这家伙都没跟我说过谢谢呢!
我淡淡笑说:“这当然不是人吃的。”
狐狸一噎,还是高高在上的:“你就让我吃这些东西?”
我二话没说,端端正正把汤搁床板前,转身吃自己的去。
狐狸还没有力气自己端碗,我决定先不理会这挫小子。挑三拣四,饿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