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作者:宴归      更新:2019-10-04 01:28      字数:3027

我抱着点忐忑的麻乱心思折腾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cop> 这个晚上,我又奇异地做起了梦。梦中的回忆是一两个零散断续的画面,画面异常模糊甚至不见其影只闻碎音。

先是大漠孤烟直的黄沙平原,一枯枝老树,一马,俩人,一坐树上一站树下。

长河落日,却是一男子的声音,略压抑:“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画面部分清晰了些,站树下的是男子,那么树上的便是女子。

树上的女子原是这才把远眺目光往回收,看向男子身上的角度亦有点刁钻。她视线从地面移,先看的是男子靴面上的一片衣角,然后慢慢一点一点往上,待目光完落到男子面上,模糊可见她歪歪了头,用甚觉有趣的口吻道:“芳名?我可没有什么芳名?”

说着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跨坐在马背上。她拉起缰绳,马儿惊而起叫,几踏马步。

女子很快控制住,回头对男子笑道:“这马你便送给我吧,茫茫边陲之地,要再用这双脚走出去,我可再吃不消。你的马送给我,你的恩情就算报完了。”

也不等男子回话,她道:“走了。”策马便走。

不清男子是何表情,深沉嗓音却压抑更许:“姑娘……”

终只是一声姑娘飘散在漫漫黄沙之中,女子策马而去,留下袅袅余音:“不过人生一过客,咱们不熟,我也不想跟你熟——”

画面跳转,景致截然相反,江南水乡,东边日出西边雨。

楼上桥,手撑伞的少年只一修然背影;楼下石板街面,飘逸灵动的丝裙下一双苍白清瘦的赤足,女子提着裙子在雨中踩水玩耍,水花飞溅,她似烂漫顽童,不亦乐乎。..co面模影,俯首低头,女子面容仍不可见。

却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又变,楼上少年已到女子身后。和黄沙天地中多有相似但更年轻的男子声音:“姑娘,久淋易病。”

到此为止,天光日白醒来之时,这场纷乱梦中影于我脑中淡化几许。

我撑着下颌在床上对着窗口恍神。

桑家大宅仿古部分走唐风,卧室敞亮开朗的窗尤其深得我意。昨夜华灯初上,虽未及一一游览细看夜景,肉眼所见之处已数不尽的风流绚烂。

我梦里回忆的影,画中街市建筑却和眼前室内古韵物品产生自然的联系痕迹。

我突然莫名的想,我做了这样不清不楚的怪梦,难道是因为我到了这地方的缘故?

起床后,用过丰盛早餐,狐狸很快不见踪影。我和小天一致认为他是借近水楼台之便利用一切机会和桑千金培养联络感情去了。

小天依然不知狐狸唯美凄戚的漫漫情史详情,不过早饭时我一句“狐狸对人家小姑娘心怀不轨”轻易将小天画风清奇脑洞大开的八卦心给燃烧起来。

小天原本轻易没这方面的八卦心,他上八辈子造的孽大抵都与得罪女人有关,所以这辈子他视女人为洪水猛兽,于桃花运上可谓顶顶的天生炮灰命。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小天唯独只看狐狸的八卦!

饭后无事,跟小天厮杀几盘象棋,我照例摧枯拉朽败得落花流水。心胸宽广如我也没兴趣再受虐下去,于是我俩转折阵地,跑桑家大宅美轮美奂的地下家庭影院看片去。

照例挑的避免双方产生矛盾的片看,挑好后,我俩挺不要脸的拜托桑家漂亮女佣姐姐给我们冰冻俩果盘荔枝送来。..cop> 就在剥着荔枝吐壳吞肉看猴哥看得正兴起时,我们接到皮皮的来电,她所乘列车晚上九点二十在西站到达。

皮皮终要回来了,一家欢喜一家愁,我很开心,小天则摆出一副遗像模样看着我。

我多年见惯,不想言语,奈何小天亦有要将我看成遗像的架势。

我斟酌两下词汇后,只好说:“你就不能拿出点颠覆命运的气魄来改善一下你怕皮皮的毛病?”

小天声儿不响盯我。

我默了默,只得又说:“可你俩不是战场,皮皮又不会让你和她生离死别。”

小天平铺直叙回敬我:“我并不指望你的头脑简单能理解我。”

人类都有以打击别人痛处为己乐的毛病,生就一副良家好男温软相的小天为存不多的缺点当中偏偏包括这条,且只对我使。

譬如接下少女失踪案出任务那晚,我神神叨叨嘟嚷小天大晚上的占用我的睡眠时间,小天那会儿毒辣讥讽我有永生的时间长眠。

可叹我用心用肺宽慰他,被当了驴肝肺!

晚间狐狸回来,我和小天掩饰不住熊熊八卦心,旁敲侧击对他进行套话,可狐狸半招儿没接,我俩好生失望。

饭菜用过一轮,倒是狐狸忽地对我们说:“皮皮要回来了是吧?”

我俩都往嘴巴里塞着东西,狐狸那么不给面子,小天也不给他面子,只得由我敷衍点头。

狐狸又问:“可说了具体什么时候到?”

小天越发埋头苦干不理人,我喝了口海鲜靓汤润喉后,说:“早上来电话说今晚九点二十。”

狐狸风姿优雅搁下筷子,拿餐巾细细擦了擦嘴,这才拿正眼看我们,说:“一会儿你们去接她一下。”

小天惊吓之下差点把吃饭家伙给扔了,反应激烈:“你什么意思?谁要去接她!她自己不会回来!”

狐狸眼风斜飞,他最是瞧不上小天面对皮皮的专属怂样:“她可能会有危险,你爱去不去。”

小天肯定被噎到了,只他被皮皮压制在下二十多年未曾有过咸鱼翻身的机会,早已血性无,一听她有危险,一张面色既是不甘却又担忧的纷呈多彩,俗称死鸭子嘴硬:“她、她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少乱说话。”

狐狸连一眼色都不再给他,起身离位。

皮皮身边危机四伏是真的,狐狸派我们两只废柴的用意我也是明白的,虽说不堪大用,在杂货铺三位天才的光辉之下,再没比我和小天更适合做炮灰的了。且狐狸那眼里只他心尖尖上的一人,其余女人都是死物。

我的伤腿痛倒是不痛了,却仍未算好。尽管心情不舒爽,晚饭后瞅着时间差不多时,我还是认命去找小天出发。

小天一挪停三停的温吞样令我十分不耐。人类常以乌龟喻慢速,实在有失偏颇。漫漫长生,我还没见过哪只可爱的乌龟会比他当下走路更令人闹心的。

我坐在副驾驶席上朝他喊:“你再磨磨蹭蹭就迟到了。”

小天老大不乐意地扭摆过来,冷眼看表:“不是还有半个多小时吗。”

我冷笑:“把你屁股挪到车上还不知要多少时间呢!”

小天撇撇嘴,神色恹恹地怒瞪我会儿,坐驾驶席上去。

须知女人是一种有时候外表和内在差别很大的生物。皮皮能让身负怪力的小天从小到大心生畏惧,这会儿就是再叠加二百五的龟速兼向天借二百五个胆子,他最终也还是要和我一起去接人的。

小天那智商有时还不如智商为0时的我。

车子下了环山路,直奔车站而去。小天驾车亦使起性子,好生温吞,恼得我直想敲他脑壳。

皮皮大将之风的脾气等闲人消受不起。

我说:“你再这么慢吞吞的,迟个一分半秒,待会有得你受。”

小天是个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他的脾性和外貌相当搭调,几乎从不发火,还几乎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惟独扯上女人时,他的良好内外形象会被彻底颠覆。

毋庸置疑,这正正是同为世间少有的奇女子,皮皮小妞造的孽。

人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一回事。小天和皮皮青梅竹马,两人穿一裤裆长大,从小学一路升初中高中,还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初中还做了三年的邻座。

但这裤裆铁杆二十多年的缘分,只让小天深刻地认定一条真理——他认定世界上最麻烦的就是女人!

自从在幼年那个阳光潇洒的开学午后和皮皮小妞结了这万恶的友谊天长地久孽缘之后,世上唯一能让他皱眉的就是女人了。

他爱皮皮之心犹如滔滔江水,避皮皮之意又堪称猛兽蛇蝎。我从没见过他这般矛盾的男人。

我的话甚戳小天心肝窝,以致他恼得把性子往我身上使:“你丫的给我闭嘴。”

每每小天这样,我不恼反而乐得异常愉悦。

小天其实忒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