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回 曾易
作者:侠义复兴楚北辰      更新:2019-10-05 05:19      字数:2488

吾生非行走间呼吸不断调整,暗自运用内力,随时提防身边种种情况。要说他是一贯如此紧张还罢了,易秋水在外颠沛流离半年有余,寝食难安,现在回到家中,丝毫没有欢喜轻松之情,也隐隐觉得每走一步,杀气就更盛了一分,紧张之感与吾生非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吾生非看了她两眼,心里明白,但此时形势不明,待会一场血战也说不定,也无法出言安慰,只好先作罢。

大厅中已是坐满了人,三人刚迈步进入,曾冉率先大步走了过来,其他人随即全部“哗啦”一下站起,个个阴沉着脸看着易江山。曾冉向几人拱手说道:“易先生重回本派,在下心中当真倍感欣喜,今日特设下一宴,为几位接风洗尘!”

易江山还礼,但没说话,眼神自厅中扫了一圈,心里凉了半截:自己昔日手下亲信几人和自己亲传的弟子一个都没有,不知是被曾冉关了起来还是干脆都杀了。现在厅上的不是和曾冉交情极深的如木紫青等人,就是一些本来办事能力不济现在被曾冉破格提拔的胆小无能之辈。可这些人毕竟也是易江山选拔进入西关派中的,虽然有些懦弱亦或是不通人情世故,武功还都不弱。

吾生非心思转得更快,他不认识这些人,想了解他们实力,要看他们所配的兵器。这西关派中人的武功并不是属于单独一脉,使用的兵器当然多种多样,甚至有许多连吾生非这博闻广见之人也没见过、叫不出名的外门兵刃。易江山心知,这宴中怕是稍有闪失,这些人就要一拥而上,也不知凭自己和吾生非两人合力,应不应付得了这数十人。

曾冉终于第一次看到吾生非,满眼笑意问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金面行者’了吗?此番光临敝派,当真也是荣幸之至,礼数不周之处,多多包涵。只不过久闻吾生非小友在江湖中日常惯于奔走,以江湖事为己任,这一次惊动大驾,不知来此是有何贵干?”

“金面行者”江湖里指的也是吾生非,只不过吾生非自己并不爱听,也很少有人叫。曾冉先是单单提出他个人身份,甚至言明他早有多管闲事之嫌疑,又以主人身份向他询问来此目的,摆出一副“非为我派,无权干涉”的姿态,既是说给吾生非听,也是说给他自己部下西关派中各人听,让他们自然而然地对这“外人”心中排斥,以便使众人心齐。

吾生非眼光中带着十二分的凶狠,但脸上嘴角却明明还向上翘着,瞪视曾冉缓缓说道:“不敢,曾前辈既然叫得出晚辈这不值一提的绰号,也定知道在下终日无聊透顶,行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原因理由,与易前辈和易姑娘以及少林三位高僧途中相遇,只是机缘巧合。久闻曾前辈江湖中仁义无双,最是讲究规矩道义,早想找机会拜见。今日易前辈重回西关派中,晚辈一路相随当然也不可不来,一来目睹曾前辈风采,二来,既是所作所为都有关江湖道义,在下就算不虚此行。”

几句话一过,曾冉恨他更甚,吾生非语中讽刺他用所谓“道义”陷害易江山之意甚是明显,同时也把自己来此的目的解释得合情合理,再加上提起“少林三僧”,也的确让曾冉想起他上一次的厉害。曾冉知道,比真小人更加难斗的,就是他自己和吾生非这种伪君子,而且吾生非身上正气邪气并存,君子小人共生,很难说他到底会使出怎样的手段。若和他多做纠缠,势必坏了自己大事,若不得已,就要用那一招速战速决……

几人落座席上,其他西关派中人也纷纷落座。这般江湖中人的酒席上,喧哗混乱才是正常的,此时整个厅中却只能听到碗筷触碰之声,虽然时间已经不短,该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可酒杯都没几人动,安静异常,也只能听到曾冉和易江山面上寒暄闲聊。

易秋水和吾生非所坐的位置相邻,在这一片严肃之中,吾生非还是在和易秋水有说有笑,吃着聊着。尽管就在同一桌上有曾冉和易江山,两个人还是在用只有他们俩听得清的声音交谈着,说的内容却和此时无一点关联,倒是和在刘隆生家差不多,都是些有意思的奇闻琐事。其实吾生非抽神来想这些笑话说给易秋水听,既是在安慰易秋水,也是在安慰自己,只因他亦是摸着石头过河,心里也没十分把握最终取胜。

吾生非和易江山大致坐在对面位置,吾生非微微抬头,向易江山使了个眼色,易江山刚刚听曾冉对吾生非的问话,就知他想将吾生非排除在这博弈之外。倘若动起手来,倒不用管这么多细枝末节;可若是单纯利益交换上的谈判,曾冉要是为难吾生非,倒是极不好办,自己想要保下他这“局外人”也很不容易,干脆先发制人,将杯中酒饮了,向曾冉问道:“曾贤弟,我一去半年光景,怎么现在如此匆忙要请我回来,有何大事相商?”

曾冉说道:“本也并无甚急事,只是之前少林寺之会,我收到消息之时离期限已近,此处离少林又太远,实在来不及赶到,因此才未出席,可并没有轻视你老兄的意思,在此也向你赔罪。”说完举杯敬酒,易江山也笑着陪了一杯。

曾冉道:“咱们西关派离中原之地太远,所在即使不算蛮荒之地,可也差得不多,武林中所发生的种种大事我们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可到了咱们这,新闻也都变成了旧闻……”

易江山和吾生非心中都想:你手下眼线遍布整个中原,光是跟着我们到处跑的就有的是,哪有你不知道的事。说什么收到少林寺英雄帖时已经来不及,在那七封信刚送出时你便已知道得清清楚楚,比天下武林中人哪个不早。自己没到场,自然就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了。只不过,你没算到的是,你安插的两人没你想得那般起了作用,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易江山道:“咱们虽远离中原,可是中原武林倒是一点没跟咱们见外,都拿咱们自己门内的事当他们的事,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但凡跟我照面,一定问的是咱们的那件事,对我这等重视,倒真是令我感动极深。咳,光说咱们不知道中原的事,还是咱们行事尚有不到之处,要不然,同样是离着这么远,怎么人家对咱们了解得就这么细致。曾贤弟,我说的对是不对?”

曾冉听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中原武林中人之所以知道《糊涂诀》的事,还不是他把消息散出去的。易秋水听得扑哧一乐,但她毕竟没有吾生非胆大妄为,很快就忍住了。她知道,父亲这直肚肠的人本来是说不出这种话的,这用词连句中辛辣调侃,本来都是吾生非说话的风格,看来数月相交,父亲真拿他当了至交好友,也跟他学了不少讲话的艺术。曾冉听他这话也想到刚才吾生非对自己讽刺挖苦之事,再看易秋水在笑,心中更加痛恨那遮着半张脸的吾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