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年味儿
孟九借尸还魂是在十月中，几番周折下来，已到了岁末。今年只好在南昌守岁，于是和林月娘商量要出门置办一些年货。
林月娘不由得伤感道：“不知不觉出来也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娘亲身子可好，慧慧别是又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孟九不免劝慰她一番，又提议上街买些红纸来剪几朵窗花贴上，添添喜气。林月娘一贯手巧，听来也甚心动，只恐怕自己还出不得门，情绪又低落了些。
赶巧周初明半个月不曾露面，今夜倒来了。先问林月娘这几日习不习惯，又问院子里还缺了什么，要不要再指几个人来伺候。
林月娘只道是有些想家，旁的倒没什么不惯，院里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好了送来因此也不缺什么，不用再派人来。
借机又道：“我先前要出门，门子说得了你的吩咐不许我出去，难道我见不得人么？”
周初明把脸一沉，道：“不要胡闹。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不许你出来也是为了你好。你既想出来也无不可，我派个人在后跟随保护便是了。”
说是保护，或许是监视也未可知。林月娘也不讲破。
周初明略坐了坐，因见林月娘始终神色淡淡也不留他，自觉没趣，这夜还是回府里歇了。
次早林月娘和孟九梳洗后出门，外门上的黄良友昨夜已得了周初明的吩咐，这一次并不阻拦，也和她们一同出来，只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并不走近。
孟九奇怪道：“他怎么总跟着我们？”
林月娘只把昨夜周初明的话向她说明了一遍。
孟九失笑，让林月娘在原地稍等一等，自回去对黄良友道：“周大人要您保护我们娘子，但您离得这么远，要真有什么事，您来得及赶上去么？”
黄良友瞪了瞪眼睛。
孟九笑道：“其实您和我心知肚明，周大人不过是要您监看我们娘子罢了。要真想保护我们娘子，最不济也要派个皂隶来，您不过是看大门的，年纪又这样大了，真要有什么事，扛得住打么？依我看，您老人家也许久未回去了，不如趁此机会回家看看，我和我们娘子买完东西，自己就会回去了。”
黄良友大半个月不曾归家，闻言不禁心动，犹豫片刻到底回家去了。
孟九和林月娘自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在纸铺子里裁了四尺红纸，孟九决意写两副春联，余下的再剪几朵窗花。两个人又到金楼各置办了些首饰，林月娘买了一副镶珠宝蝶恋花头面，孟九挑了一支金玲珑树叶卧蝉簪。
出来时，只见迎面进来一个衣裳华美的娘子，身段婀娜，容貌姣好，只是愁眉不展神情郁郁。
孟九惊鸿一瞥，暗暗在心里叫了声好，但恐怕冒犯，不敢仰视，径自擦身过去了。两人买齐东西，顺路到客栈问了孙婆子好，出来后就径直回去了。
黄良友迟她们一刻到，只道她二人还未回来，便不时打开大门探出头去张望，巴巴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心里不免着急，猜想她们或许已经先到了，又不敢到内门里去问，只在内门口踅来踅去地观望。
孟九恰好走出来看见了，笑道：“您才回来？我们早就到了。”
黄良友只当没听到，把眼睛转来转去地找天上的飞鸟。
孟九笑了笑，回房去了。
腊月二十六，周初明派人送了十几斤猪肉、面粉来，林月娘令黄莺都收在厨下，林老汉在外输的精光，晚间回家来，看见了猪肉面粉，也不问是谁送来的，只管叫老婆割一块下来炖得烂烂的，又叫老婆烙几块饼夹着烂猪肉吃，吃到一半酒瘾犯了，又打发老婆去买酒。
黄莺苦着脸道：“家里哪还有这个银子？”
林老汉哪管这许多，瞪着眼抬起油腻腻的手就要打来。
黄莺忙跑出去了，没奈何，只好把厨下做菜的老酒温了一壶出来。林老汉也不挑嘴，就着老酒把几块饼连一大碗烂猪肉都吃尽了，肚子圆鼓鼓地到床上挺尸去了。次日又要吃肉，黄莺生恐偷吃的太多，要被林月娘发现，磨磨蹭蹭地不敢去，挨了老公一顿打还是哭哭啼啼地去了。
到腊月二十八这日，林月娘带孟九到厨下包饺子，要黄莺拿肉出来。黄莺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地磨蹭，趁林月娘不注意，悄悄走到孟九身边向她求情，把情形粗略告诉了。
孟九叹了口气，答应帮她在林月娘面前遮掩，要她只管放心去。
林月娘走来问黄莺说了什么，孟九叹气道：“我们也只当她可恶，却不知她其实也有可怜之处。她男人是个好吃懒做的，整日吃酒赌钱，前日周大人吩咐人送来的猪肉面粉，倒被他先吃了大半。她前次被您唬怕了，只恐这件事被您知道要挨您的罚，央我配合她瞒一瞒。”
林月娘闻言也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也能做管事么？那婆子倒也可怜，你去告诉她，只说我要包饺子不过是一时兴致，用不着包许多，切几条肥瘦均匀的肉来便是了，剩下的还叫她好好收着，安抚她一下吧。”
孟九应了，追上去把林月娘的原话告诉了黄莺，把她喜得要不得，忙切了几条好肉出来，又殷勤地要把肉剁成肉泥。
林月娘不准，把衣袖高高扎起了，亲自来动手。
孟九则在旁切韭菜白菜。黄莺虽是一贯爱偷懒的，但见这时只她一人闲着，也觉得老大不自在，只东凑西凑地要帮手。林月娘便要她帮着和面擀饺子皮。黄莺得了吩咐，颠颠地去了。
不多时，白白胖胖的饺子出了锅。林月娘先盛了四大碗起来，要黄莺送一碗去给外门上的黄良友。黄莺听吩咐拿过托盘端着去了，走出内门一眼瞧见黄良友正在一张椅子上坐着打瞌睡。黄莺这会儿老公不在眼前，死性不改又起了花花肠子，有意要勾引这个看门的老汉。只把托盘往内门里一放，也不顾大碗这时还有些烫手，直接拿手端着扭着身子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