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传遍汴京城的话，今日由他亲口道来，没再似当初那般叫人震惊失态，但姬尘眼底的深情却更添了几分叫人心折的动容。

“含烟公主不在意清誉，姬尘却不能。”

“我许她一世独宠，自然不会委屈了她。”

含烟朱唇紧抿成一线，满眼泪光。

“含烟不惜身败名裂，只求能留在尘世子身边不时瞧瞧你，即便这样，依旧不能换得尘世子半点儿怜惜么？”

若是细细瞧去，不难发觉含烟下颌微微发抖，瞧着可怜极了。

闻言，姬尘垂眸，睨着月色衣袖上落着的两片艳色花瓣儿，微微一笑，信手拂去，姿态优雅从容。

“姬尘原非惜花之人，所爱不过心上一枝。”

含烟身子颤了颤，纤长的指甲扣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楚才让她堪堪打起精神。

她还没有输！

“老侯爷生前曾是我大梁三朝元老，辅国重臣，太夫人是老侯爷的遗孀，倘若真论起来还是朕的长辈。”

仁庆帝觑见含烟犹有不甘的模样，先一步开口。

“尘世子既向太夫人许诺，含烟公主自若再一味强求不免有些强人所难。”

含烟到了嘴边儿的话生生哽住。

先帝的生母孝懿皇后出身琅琊王氏，清平侯府的老侯爷是先帝的亲表兄，真论起来太夫人自然当得仁庆帝一声长辈的。

琅琊王氏与皇室的瓜葛大梁人尽皆知，可此时仁庆帝亲口道出这层关系来，内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稍稍有点儿心思的不消细想都知道，陛下这是要给九姑娘撑腰了。

姬尘从善如流地点头：“陛下言之有理。”

王宁锦站在一旁不免觉得好笑，这君臣两人一唱一和倒也真端得出凛然奉公的架势。

仁庆帝状似满意地点头，面带笑意地等着姬尘下头的话。

可相顾良久，姬尘始终温和浅笑，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仁庆帝心中不免火起。

仁庆帝为何会忽然出言相帮，不止姬尘，在场众人大半都是心如明镜。

说到底，还是尘世子方才那句“北大营扩地”起了作用。

许是从前受永王府掣肘太深，仁庆帝对军权兵力的控制有着近乎疯魔的执着，北大营驻扎在汴京城外，隶属皇城，直受仁庆帝控制。

这是仁庆帝手中最为忠诚的一支军队，故而仁庆帝斥资无数费尽心思扩军练兵，力求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

扩军一事打去年便开始张罗，但无奈受限于土地，百姓拒不搬迁，若是强来必会激起民愤，便耽搁至此。

方才姬尘骤然提起此事，仁庆帝怎还能坐得住？

可现下他已驳回了含烟之请，再观姬尘丝毫未有开口之意，这便是尚未满意了。

仁庆帝心中恼火，却不得不耐住性子压下。

“含烟公主聪慧伶俐，暹罗王既有为公主觅得佳婿之意，朕自会另为公主指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含烟闻言身子猛地僵住。

怎会如此？

分明不该是这样！

君无戏言，仁庆帝既当众这般说了，便断然没有再更改的道理。

她不仅满心的算计尽数落了空，更要赔出自个儿的终身幸福去？！

含烟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倏地偏头望向姬尘。

姬尘薄唇微掀：“陛下圣明。”

有他作先，众人当即回神儿，纷纷起身恭声附和。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臣听闻西牧王有意为四王子汗拔选妃，西牧与暹罗比邻，又同为我大梁藩国，且汗拔王子与臣曾有一面之缘，刚正骁勇、赤胆忠心，是个可托付终身制人，与含烟公主倒也相配。”

姬尘语声从容，不疾不徐道。

“西牧国前年为外邦烦扰，我大梁出兵助其攘外安内，西牧王对陛下感佩涕零，若由陛下为其子赐婚，西牧上下必不会薄带了含烟公主。”

仁庆帝双眼微眯，意味深长地看着姬尘。

不论如何，暹罗王此行已生不满，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放他回去日后暹罗对大梁只怕也不会尽心臣服，但若将含烟赐婚与西牧四王子，西牧忠心可靠，借以由西牧监视震慑暹罗，倒能省去不少麻烦。

“好！”仁庆帝朗声一笑：“尘世子所言甚得朕心，如此一来公主不必远嫁，可与母国常来常往，以西牧四王子之尊也不算辱没了含烟公主，可谓是皆大欢喜！”

“含烟公主娴静端庄，蕙质兰心，着赐婚与西牧国四王子汗拔，赏黄金万两，锦缎百匹，着择日完婚。”

含烟俏脸儿一变，霎时面如死灰。

暹罗王双拳紧握，紧绷着脸硬扯起一抹僵硬的笑。

“小王谢大梁陛下恩典。”

“含烟……”

含烟死死地咬紧牙关，瞪大眸子忍住盈满眼眶的泪。

“谢大梁陛下恩典。”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