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凛问了，陈培然才反应过来，他拉着温白凛到王优床边，献宝一样:“这是我表姐，温白凛，虽然不常在学校出现，但你应该也听说过，高三那个提前保送的学姐，就是她。”
王优是知道的，学校里有个很特殊的学姐，天赋型的学习选手，双商极高，但可能就是因为太过优秀聪慧，所以身体一直不太好，极少在学校出现。偶尔露面，也总是能看见陈培然在后面献殷勤，所以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王优半信半疑但到底是有点排斥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陈培然会有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姐姐，虽然不算让她太过出乎意料，但陈培然这个没心眼的小傻瓜果然是他们家的异类吧。
王优缓和地笑了一下:“温学姐好。”
温白凛晃了晃手里的粥:“你哥哥给你送的早饭，刚才门口碰见了，他怕上班迟到，就让我给你带过来。”
王优有些诧异:“你认识我哥？”
温白凛还没说话，陈培然就得意地开口了:“那当然，我姐和你哥那可是太熟了。”
温白凛忍住没拆他台。他太夸张了，太夸张的话，一听就是假的。
可王优也没深问，只是配合那傻子笑笑。这兄妹俩挺像，对对方都很放心，也从不擅自干涉对方的事。
温白凛笑笑，把抱着的两份粥一人给了一份。
今天周末，陈培然一整天都没事，与其让他回去打游戏或者跟一堆纨绔朋友瞎混，还不如留在医院里学着怎么照顾人。
男孩子长大，就是从学会照顾，懂得承担责任那一刻起。
而她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作为一个学生，她已经提前保送了还不错的学校，作为一个伪艺术家，画画是在认识王倦之后临时起意，真正追求并没有多少。
其实她这不算强健的身体能做的事确实也不多，她习惯等待。等待日落，等待凉风，等待下雪，也等雪里愿意撑伞来找她的人。
王倦跑过来，黑伞倾斜到她头顶。
积在伞面上的雪落到地上，分不清哪一捧是哪一捧。
他拍拍温白凛头发和肩头的雪花，粗着声音问:“下雪了怎么还坐在这里，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温白凛握住他的手，真是暖和啊。
“因为在这里能被你看见，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注意到我，又会不会来找我。所以我等一等。”
她的手凉得像冰块，他不由轻轻骂她:“我看你是脑子烧糊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伞给你，要是没地方去，自己到酒店大堂里坐着，还有暖气。我得回去了，偷偷跑出来的，被发现就完了。”
王倦转身要走。
手还被握着，居然没抽出来，他才回头看她，不耐烦:“又怎么了？”
温白凛弯着眼睛笑了下:“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后门，王优被同学欺负了不和你讲，你就自己偷偷守着，把欺负她的人打得满地找牙。”
“我很羡慕。”
王倦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瞎想什么。”
往后厨看了看:“我真得走了。”
温白凛松了手。
王倦一边跑，一边摸摸自己的手，觉得还有点被烫到的酥麻。
在后厨做了会儿事，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端了一盅桂圆红枣糖水去了前堂，果然见温白凛坐在角落里看杂志，将糖水放在她桌上，叮嘱她喝完，才离开。
王倦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温白凛笑了下，端起糖水慢慢饮啜。
翻了翻账本，着实有些无聊。大堂经理过来，问她要不要上楼休息，她拒绝了，只是问:“温总又去哪了？”
经理也不太知道温玺的行踪:“听说去法国看展了。”
“这次又带了哪位？”
经理不敢乱说:“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温白凛也不为难他，温玺人间浪荡四处撩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她妈还在世的时候，也都是互不干涉的，这是两个没有心的人。
酒店里生意一直很好，以前有爷爷把持公司，后来有她关照，温玺倒是有才华，但满腔的热情和头脑都用在了讨情人欢心上了。这个爹，她早就当他没了。
“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对了，周伯父家要在咱们这办寿宴，下周三把大宴会厅留出来，场面弄得好看点。”
经理应了好就离开了。
温白凛闭着眼睛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寻思着把温玺给叫回来。两家世交，周家太爷大寿，温玺不出面只她到场，里子面子都过不去，着实不太好。
正想着周不进就到了，果然禁不住念。
“进哥。”温白凛打了声招呼。
周不进问她:“白凛？这个时候怎么在这？”
“等人。”温白凛冲他笑了一下，“你是来这安排宴会的事吗？”
周不进点头:“爷爷过寿，来的人不会少，安保这我要上点心。”
温白凛表示明白，周家的客人非富即贵，不说太爷老干部级别的身份，就说周伯父如今在官场如日中天的势头，周不进就不能松懈。
“你的事，怎么样了？”
周不进苦笑:“还能怎么样，拖着。”
温白凛摇头:“拖不是办法。”
“那我也不能在这当口刺激家里那几位。”周不进愁眉苦脸:“到时候还要你帮我打掩护。”
温白凛只问了一句:“孙潼来吗？”
周不进沉默。他和孙潼是大学同学，处得很好，虽然双方父母都没挑明，但两人私底下都快要谈婚论嫁了，孙家却突然陷入经济案件丑闻之中。
孙潼父母双双获罪入狱，只剩下一个孙潼被摘出送出国。本来周家就不太喜欢孙潼，这下分了也好，谁知周不进也要陪着去。
孙潼走的那一天，周不进被扣在家里，原本想着关一段时间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没想到他一气之下竟然闷不吭声退学当了兵，冲在一线，沐浴战火，随时可能掉命。
也许是命运有它自己的打算，两人又在战场上重逢。
“孙潼不来。”周不进晃了下神，说道。
其实孙潼是要求他向家里坦白的，希望能趁着这次寿宴的机会公开。她性子要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尤其家里出了事后，整个人都武装着极强的攻击性，一不留神就能被她刺得遍体鳞伤。
他能够包容，能够忍受，也不想她不被认同受到伤害，但也不想她伤害到他的家人。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求得家人的同意，可她的步步紧逼有时也令他窒息。
“进哥，我知道你不想搞砸太爷的寿宴，也能帮你打掩护。但孙潼的性格这世上可能没人比你更了解。大多时候身在局中，不是看不清，是不愿意看清。”
周不进的性子和他名字一样，油盐不进，执意上战场如此，在孙潼身上吊死也如此，有时也应该听听父母的意见，父母也未必就是因为爱惜羽毛，怕沾污点而拒绝。
孙潼适不适合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所有人都觉得他过得不好。即便身负战功，看上去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
和她在一起，没有人觉得他轻松，觉得他好。
“我知道。”周不进笑了一下。
他是那种很符合中国审美标准的男性，不是说外貌如何，而是磊落阳刚的气质和宽广容人的心胸，尤其经历过战火，他身上会带着一股神秘而不自知的气息，那是硝烟散不尽的味道，令他变得危险又迷人。
“小丫头操心的有点多。”
温白凛也无奈:“操心惯了。”
周不进闻言，不禁有点心疼。
“有空可以来我家走动一下，我爸多喜欢你不用说了，我妈也整天念着你。”
“我会的。”温白凛点头。
她父母和周不进他爸三个人从小青梅竹马，她妈陈何柔弱温柔多愁善感，她爸温玺风流爱撩天生爱玩，两个没有心的人遇到老成持重爱操心的周辞，就像老鼠遇见猫，又敬又怕。
要不是周辞这些年时不时敲打，温玺可能连她这个女儿还在不在都不知道。
周不进跟温白凛聊了一会儿，发现她脸色有点病态的红，不由凑近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白凛弯着眼:“没发烧，也没生病，就是暖气开太足了，闷的。”
她也挺无奈，长了一张看起来就是要英年早逝的脸，加上她妈确实没活的很久，所有人都觉得她得靠药罐子养着。实际上她惜命得很，就是有点贫血症，养的好，死不了。
闻了闻他的袖子:“从射击场出来的？”
“味道呛着你了？”
温白凛摇头:“那倒没有。”
她弯着眼睛开了句玩笑:“毕竟是我向往却求而不得的气味啊。”
自由、强大、摧枯拉朽，他有她向往的一切特质。
周不进知道，她的身体限制了她很多事，她未必就是向往他的为所欲为，但确实是羡慕他想的时候就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这是一种有的选择的权利。而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没办法选择。
王倦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靠得很近的两个人，俊男美女在明亮的大堂里，跟他之间存在着整个世界的差距。
温白凛侧头看见周不进身后的王倦，不由笑出来:“进哥，你有事先走吧。我等的人来了。”
周不进挑眉望去，两个相差有几岁的男人目光相对，也没几秒，但就觉得火星四溅。
周不进先挪开了目光，悄悄对温白凛开了句玩笑:“眼神很凶啊。下次见面让他友善点。”
温白凛笑着点了头。
周不进友好地跟王倦打了招呼就离开了。片刻，王倦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