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秘密
作者:马涵      更新:2019-10-11 04:21      字数:38067

她怎么觉得他是在说欧阳煊没用小宝要挟她治疗?

见她凝视过来的眼光,楚昱解释,“我是说欧阳煊应该早点杀了欧阳澈,养虎为患那么久。”

“在天启,前太后的势力不容小觎,起初欧阳煊没能登上皇位,需要一个傀儡皇帝以免五皇子欧阳钜争到皇位。后来当欧阳煊能控制天启局面时,他身中巨毒,一直无解药,就算抢到了皇位,也没命享,不如就维持原样。”

“你倒是看得透彻。”楚昱回视她。

她的视线又落在欧阳煊脸上,“宫廷政局风云变幻,不是几句话能概括的。我不是局中人,不谈这个。”

“听说当初欧阳煊对你威逼利诱,为什么当初没有救他?”楚昱问道。

“因为我曾经发过的那个誓。”

“我以为……他是特别的。”

君无菲知道他指的是欧阳煊的相貌,与现代的黎煊长得是一模一样,“我爱的是曾经的黎煊,并不是一副皮相。尽管欧阳煊与黎煊长得一样,但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从来没有混为一谈,也不会傻到把欧阳煊当成黎煊。所以,自然不例外。”

楚昱蹙起了眉宇,她一口一个他曾经的名字,似乎把以前的自己与现在的分开了,“小晗,我还是我。”

“我知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依然是你。”只是,她以前被蒙蔽了双眼,沉浸在他对她的好里面,从未深思,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很庆幸,你对于欧阳煊的相貌无动于衷。”却也莫名地落寞,她居然抗拒得了欧阳煊的脸。是否说明,她其实对他的情根本不够深?

“你呢?”她淡问,“对于欧阳煊的脸,有什么感觉?”

“起初是很诧异。后来想想,也不过是一副皮相。”他不在意地说,“我现在的相貌并不比以前差。男人该在乎的是实力江山,而不是表相。”

“哦。”她不置可否,“你先出去吧。我替欧阳煊施针。”

想说留下来陪她,但她已开口赶人,犹豫了下,楚昱只说,“好吧,我先回书房处理公务。”

等楚昱走了,君无菲从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里拿出一包小布摊开,上头别着一长患银针。

将银针在火上烤过,一一插入欧阳煊的天池、风谷等各处穴位。

为他通过气血,又喂他吃了一枚自制的续命丹。欧阳煊总算醒了过来。

迷蒙的眼帘睁开,起初看不清晰,慢慢地,见到君无菲,他眼里闪过惊喜,“菲儿……”太久没说话,嗓音破碎得像鸭子的嘎叫。

“你醒了就好。”君无菲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过来,将他扶起来,把杯水凑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靠在她肩头,一股少女的幽香窜入鼻息,格外好闻,他他痴痴地望着她绝色的脸,“是梦么……”

“把水喝了再说。”她眉宇间有股不耐烦的情绪。

他喝了几口,不小心呛着,咳嗽起来,越咳越猛,为免他咳死了,她伸手轻拍着他的背。

总算意识清醒过来,他面色回复冰冷,冷冷瞪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楚昱让我救你。”

他面色乃至全身因中毒而青紫,眼神却相当锐利,“他叫你救,你就救?”

“是。”她点头。

“你跟他什么关系?”

“未婚夫妻。”

他胸腔里升起一股醋意,“这就是你当初拒绝我的原因?”

“不是,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喜欢你。”

“好直白。”也好伤人。他眼里升起一抹自嘲。如今的他失去了天下,母妃也在战乱中被士兵杀死了,他现在是被天启国通缉的逃犯,身中巨毒,连性命都不保,哪里还有资格觊觎她?

将几种粉末混合在一起倒入碗中,颜色呈现一种灰紫的色泽,“喝了。”

“这是什么?”

“毒药。”

他端起碗,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光。

“你想死?”她淡问。

“本王……”意识到称呼不妥,他苦笑,“我现在不是比死还痛苦么。”

“以你的能力,即使不做王爷,隐姓埋名,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你说得轻松。我从高高在上的王爷变成一条丧家犬,一跳拖着一副破败的身躯逃亡,你没尝过那滋味,就不会明白何谓生不如死。”他恶狠狠地瞪她,“要不是你见死不救,我也不会落到现今这副田地。”

“你自己没用中了毒,如今还怪我?”她觉得好笑,“是不是连你失去了天启国江山,也算在我头上?”

“要是你当初肯治好我,欧阳澈就不会有机会除掉我,我的母妃也不会死于战乱。”

“你跟欧阳澈本身就水火不容。我不过是局外人,只做我想做的事。天底下那么多名医,没一个救得了你,你怎么不去怪他们?不对,你有怪。你的母妃为你杀了无数名医,得上千个了吧。”她冷笑,“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去怪别人。也就你欧阳煊有骨气。就凭这一点,你就不是欧阳澈的对手。早晚也会败在他手上。”

他目光微敛。心里透起一股凄凉,还有隐隐的羞愧。心知她说得对,他并不怨她,只是故意那么说,想让她内疚,想让她至少觉得愧对他,因而刻得他。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玉瓷瓶,“里面是续命丸,三天服一粒,可保你暂时不死。刚才你喝的毒药是以毒攻毒抵抗你体内毒性。以前你身上的毒发作,十天会心绞痛一次,现在,一天即会发作一次。毒发了,也唯有忍耐。”

失去了一切,但他并不想死,否则也不会苟活到今日,“你治得好我?”

“需要一味药引。”她站起身,“你先好好休养,我去找楚昱要药引。”

说罢,起身离去。

他背靠着床沿,望着她离去的绝美背影,冰冷的眸光里升起一股痴迷。

轩王府书房,楚昱见君无菲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小晗……”

“嗯。”她站定。

他伸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她捉住他的手,“别闹。”

斯文俊秀的面孔盈着无奈,“我只是想跟你亲近点。”

她切入正题,“我只能暂时保住欧阳煊的命。真正要治好他,需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麒麟果。”君无菲说,“此果乃生筋养脉的宝物。欧阳煊已毒走全身,整个内脏筋脉全废了。我最长只能让他再撑过二十天。我可以给他换掉一身毒血,需要麒麟果促进他的筋脉再生长。”

“麒麟果我听过这个东西。”楚昱想了想,“这种果子传闻生长在遮月宫。遮月宫非常神秘,亦正亦邪,传言其操控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拥有最精密、最宽广的情报网。要弄到麒麟果,恐怕不容易。”

“人是你要救,药当然你去找。”她一脸淡然。

他点头,“我会想办法。”

君无说,“得尽快。”

一名下人过来禀报,是专门看守欧阳煊的那个,“君姑娘,睿王想见您。”

“什么事情?”楚昱先问。

下人回话,“是为了宋亭雪的事。睿王不希望他的护卫被截肢,希望君姑娘能想想办法。”

楚昱不在意地说,“一个下人而已,不值得本王未来的爱妃伸出援手……”

话未说完,君无菲出声,“带路。”

下人瞄了楚昱一眼,见他面色难看,还是首肯,才带君无菲前往宋亭雪所居的房屋。

与欧阳煊是在同一个院子,只不过是角落的一间房。

房里除了桌椅床,还有一个大衣柜,也没有别的摆设。此刻宋亭雪躺在床上,欧阳煊则坐在房中桌前的椅子上。

“王爷,您先回去歇着吧,小的贱命一条,不值得您挂心。更不值得您去找君姑娘。她肯救您,小的已经是万分感激了。”宋亭雪恳切地说。

“无妨。本王历经大难,若非你誓死相护,也活不到今天。”欧阳煊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本王断不能看着你被截肢。相信君无菲会救你的。”说是这么说,也不过是安宋亭雪的心,君无菲会不会救,他心里也没底。

下人站在门外,君无菲拿着药箱走进房,“睿王说得对。十天之后,保你能恢复健康。”

宋亭雪讶异地瞪大眼,“君姑娘?”

欧阳煊也意外她会来,心中有一点儿的感动。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替宋亭雪查看被冻得开始溃烂的双腿,动作迅速调配药,又开始上药。

一股嫉妒的心理升起,他甚至希望现在床上躲着的是自己,她为自己上药。

直到她离开,他才收回目光。

“王爷……”宋亭雪试探性地唤。

欧阳煊回过神,“嗯?”

亭雪说,“君姑娘谁也不肯治,现在不但愿意医治您,还因您一句话就治小的的腿,免去小的被截肢。估计君姑娘是喜欢上王爷您了。”

“不会。她会救本王,纯粹是因为楚昱的关系。你忘了么,她快与楚昱成亲了,很快,她便会是轩王的妃了。”冷冰的眼瞳里蓄着不甘心。喜欢了她那么久,她竟然要嫁给别人!

宋亭雪不再说话,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王爷,只能做好下人的本份。

过了几天,君无菲在房里教小宝习医,楚昱走了进来。

看他的神色,君无菲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让小宝自己回房。

“小晗……”他脸色不太好。

“有什么事尽管说。”

“除了麒麟果,没有别的药能代替?”

她摇首。

“我命人设法联系上遮月宫线人,线人说……”

她静静听着,见他没往下说,她也不问。

他还是开口,“遮月宫线人说他们宫主要我放弃你。才肯给麒麟果。不接受别的条件。”

她面色清淡无波澜,“你的意思呢?”

他俊颜浮起愤怒,“你跟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怎么会将你让给别人?”猛地抱紧她,“小晗,我不能没有你。得不到麒麟果就算了,不管失去什么,我都不能失去你。”

君无菲并不感动,没麒麟果救不了欧阳煊,对楚昱来说并无多大影响,最多是失去个搅乱天启国的棋子。

不满她站着没反应,他拥着她的力道加紧,闻着她身上好闻的体香,下体升起一股骚动。他想将她按在床上狠狠要她的身体。

理智告诉他,只有几天就要成亲了,不急于一时。等成了亲,她就不会再有借口拒他。

忍着!

抬首,见他文雅的目光中已掺了火热,她退离他的怀抱,他拉住她,“别,让我再抱你一会儿……抱着你就好……”

她由着他。

婢女瑞儿进房,朝楚昱福了福身,“王爷,宫里的米公公前来传话,说是皇上清醒了,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楚昱不舍地放开君无菲,应声,“知道了。”又对君无菲说,“小晗,米公公是侍候父皇的太监,他亲自来,说明父皇找我有重要的事。你乖乖在府里。”

君无菲点头,目送他离去。

皇宫泰和殿,那是帝王寝宫,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几个人才能环抱的渡金大柱,处处金贵大气,彰显奢华。

门口侍卫有序地站岗,太监在一旁恭谨等着皇帝传唤侍候。

米公公领着楚昱走过泰和殿大堂,又进了皇帝寝居。

此刻,身穿明黄色中衣的大宛皇帝楚宏躺在宽阔的龙床上,帐幔子也是黄色的,上头还用金丝线绣着五爪金龙。

“皇上,轩王爷来了。”米公公躬着身,朝龙床一揖。

“扶朕起来。”苍老的男声传出。

“是。”米公公赶紧将皇帝扶起来,又拿起枕头给他靠在背后。

那是一位瘦弱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额上几道褶皱,两只眼睛深陷,眼珠子已经泛黄,看上去病怏怏的,却还是有一种属于帝王的威严霸气。

他的头发已经银了大半,梳得很整齐束于头顶,以一支金簪别住,苍迈的眸子正严肃地盯在楚昱身上。

“儿臣参见父皇!”楚昱恭敬行礼。

“平身。”

“谢父皇。”楚昱站直身体,朝皇帝看过去,温文的眼瞳里蕴着关心,“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

“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御医说是好不了了。”老皇帝咳了起来,米公公连忙给他顺气。

“父皇要多保重。儿臣相信只要休养时日,父皇的龙体一定会康复。”

“别说朕好不了,就是朕真的好起来,也会给你活活气死!”老皇帝脸上浮现怒色。

楚昱心头有点了然,“父皇是在气儿臣要娶君无菲?”

“你知道还存心气朕!”老皇帝怒斥,“君无菲的前夫魏子溪被世人号称天下第一公子,如今被天启国皇帝追杀,不知所踪。朕不管这些,但她曾被魏子溪休了,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可笑的是,君无菲还生了个野种,不属于魏子溪的骨肉,不晓得与哪个野男人苟合的产物。你说,这等不知廉耻的野女人配得上你吗?”

“她并不像父皇了解的那样。”楚昱辩解。

“君无菲的背景,朕都派人了解了。你别告诉朕,君小宝是你的儿子?”

“不是。”楚昱摇首。

“那是谁的种?”

“儿臣不知。儿臣问过小晗……君无菲,她说那是以前被强暴过怀的胎,那强暴她的男人戴了面具,不明身份。不能算君无菲的错。”当然,被强暴的是真正的君无菲,不是他的小晗。

“不是她的错又如何,失了贞洁的女子,还勾引天启国的废睿王,本国云漓世子,太过风骚!”

“她的心里只有儿臣,不然,也不会舍弃别人而嫁儿臣。正是她的可贵所在……”

“闭嘴!”老皇帝厉喝,“你一个堂堂王爷,天之骄子,娶一个生过孩子的下堂妇,成何体统!简直有辱国体,贻笑大方!朕不准……咳咳……朕绝对不准!”

“儿臣……恕难从命。”楚昱面色为难,要娶君无菲的心却没有变。

“皇上息怒,”米公公拍抚着老皇帝的背,“轩王对一名女子如此情深意重。也算是难得了。”

楚昱关心地道,“父皇,儿臣万般不是,也请父皇别为儿臣心忧。”

“你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岂能不忧?”老皇帝一叹,“朕二十多个儿子里,唯有你最优秀,你幼时,是朕薄待了你,这几年,朕也想方设法想补偿你。皇室有规矩,太子立长不立幼,你上有皇兄楚辄,可惜了你不是长子。”

楚昱心里恼怒,却不动声色地说,“大皇兄‘宽厚仁慈,重情重意’,将来要是大皇兄继承皇位,儿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他。”

“你大皇兄刚愎自用,心胸狭窄,没什么本事,在朕面前专挑你坏话说。而你,每回只说他的好话。这就是区别啊。”老皇帝感慨,“叫朕,怎么放心将江山交给他?”

楚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父皇的决策,儿臣定会极尽所能拥护。”

老皇帝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楚昱身上,这个儿子风度翩翩,斯文潇洒,深得民心,也得他欢心呐,“昱儿,只要你不娶君无菲,另娶丞相之女彦可卿,朕就废了太子立长不立幼的规矩,将皇位传给你!”

楚昱意外地看着老皇帝,“儿臣……”

“江山唾手可得,没有为了个女人放弃的道理。”老皇帝认真地道,“倘若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江山,也不配为一国之君。”

“父皇教训得是。”楚昱想马上答应,但又怕惹来反效果,装着犹豫道,“可是,儿臣已经广发请柬,婚宴不能不举行。”

“好办,婚礼如期举行,到时新娘子换成丞相之女彦可卿便行了。朕听说彦可卿温柔可人,相貌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算是配得起你。”

“就依父皇的意思。”楚昱点头,漆深的目光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快意。天下啊,他筹备了七年多。

大宛国京城炸开了锅。

因为皇帝下了圣旨废除太子立长不立幼的规矩,立二皇子楚昱为太子,特贴皇榜昭告天下。

百姓们兴奋呐。一个治水患建水坝有功、爱民如子的皇子当了太子,怎不叫人拥戴?

同时,丞相彦忠贤府上开始张灯结彩,大肆购买喜宴要用的物品,只是奇怪的是新郎是谁,众人不得而知。颜丞相只说新郎身份很神秘,得在拜堂之日公开。巧的是,颜丞相的女儿出阁的日子,与太子楚昱纳妃是同一天。

有部份百姓在遗憾楚昱要娶的是君无菲,而非颜相的女儿。也有见过君无菲的人说就是一百个颜相的女儿,也不及君无菲的天姿国色。男人爱美人是再正常不过。

大皇子楚辄府上,楚辄愤怒地砸了手中的茶杯,踢倒桌子,桌上的古董花瓶摔在地上,接着噼里嗙啷一阵响声,房里几乎所有能砸的,都给砸烂了。

“该死的!本皇子为那个老匹夫做牛做马三十多年!他居然立楚昱为太子!”楚辄阴柔的面孔浮着暴唳之气,“本皇子不服!不服!”

陈坚跪在地上趴着,连劝楚辄都不敢。他赌术高超,颇负盛名,自从在天启国输给君无菲之后,灰溜溜回了大宛国,又为楚辄所用,改名陈三。

“陈三,”楚辄踹了他一脚,“你说,本皇子哪点比不上楚昱?死老头先是封楚昱做轩王,又封他做太子,他到底哪点比本皇子好?”

“楚昱当然跟您无法比较,他就是会蛊惑人心。”陈三颤抖着拍马屁,“皇上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双眼,只要楚昱还没登上皇位,您就还有机会扳回来。”

“废话!”楚辄阴狠地问,“本皇子是问你,怎么扳回来?去找皇帝老头理论?”

陈三吓出一身冷汗,“万万不可。皇上既然做了此决策,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您现在去理论,会让皇上觉得不识大体,无理取闹,对您印像更差……”

见楚辄微眯了阴柔的双眼,他连忙改口,“是对您印像会变得不好,不如您先暂时咽下这口气,指不准皇上还会因废了立长不立幼的规矩,而让您失去皇位,对您心生愧疚。”

“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小的得到消息,君无菲正在寻找一味药引——万蛇果。听说是为了医治她的儿子君小宝。”

“跟本皇子有什么关系?”

“君无菲虽然即将嫁给楚昱,但是,云漓世子对君无菲可谓是死心塌地。云世子定然想为她寻得万蛇草,讨她欢心。小的知道万蛇果在您手里,不如您将万蛇草转赠给云世子,若是与云世子结盟……”

“好主意!”楚辄赞同,“表面上云王府是云老王爷当家,实际上老王爷长年卧病在床,病得神智不清。云家富甲天下的财富全是云漓一手在操空,整个朝廷起码有一半受云漓操空,本皇子要是拉笼了云漓,还怕扯不下个楚昱!”

“大皇子说得极是。”

“走,带上万蛇草,随本皇子去云王府走一趟。”

“是……”

轩王府,府里的下人们格外兴奋,全是在议论主子变成太子了,仿佛他们的身份也跟着升了一级,与有荣焉。

思晗居庭院里,君无菲与君小宝正在堆雪人。一大一小两个胖胖的雪人堆起,眼睛是用树叶做的,插了根胡罗卜做鼻子。一眼望去,挺有意思。

楚昱走进院落,君无菲微笑地跟他打招呼,“回来啦。”

她的笑容很美,灿烂中带着清雅,有点甜,有点温柔,为她本就绝色的相貌更添点缀。

楚昱心头一悸,斯文的目光里多了几许痴迷。要放弃这般绝色出尘的她,实在是比割肉还痛。

君小宝迈着小小的步子跑过去,热情地唤道,“楚叔叔!”

楚昱将君小宝一把抱起,“小宝今天没练功习医?”

“娘亲说今天楚叔叔做太子了,放小宝半天的假。”小宝乐呵呵地道,“叔叔,恭喜你。”

“小宝真可爱。”楚昱摸了摸他粉嫩的脸颊,还是忍不住喜欢小宝的,只可惜,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君无菲走到楚昱跟前,“今天是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你能如愿,我很为你高兴。”

楚昱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欲言又止,“小晗……”

“嗯?”她微抬首,望进他漆黑温和的眼眸。

“没什么。”怎能说得出口?他走到雪人旁边,“只有两个雪人。”

小宝说,“小的那个雪人是我,大的是娘亲。”

“还少一个我。”楚昱将小宝放下地,“跟叔叔再堆一个雪人起来,好不?”

“好哦。”君小宝兴奋地拍手,开始在雪地里搬运雪花。

楚昱也跟着小宝捧雪堆雪人,两人比赛谁搬得快。

君无菲看着楚昱玩得不亦乐乎的身影,心中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婢女瑞儿从院外走进来,朝楚昱与君无菲一福身,向楚昱禀道,“王爷……不,是太子殿下,陈九回来了。”

君无菲认得陈九,是楚昱派去找她的那个贴身护卫。

楚昱拍了拍手上沾的雪,“这么多天了,本王还以为他死了。人呢?”

“在院外候着。”

楚昱扫了眼院外站的身影,温地地道,“进来。”

陈九慢吞地走过来,有些颤抖地道,“王爷……”

“交待你办的事,办得那么差劲。”

陈九跪地,“是属下办事不周,请王爷责罚。”

楚昱瞥了君无菲一眼,“也罢,若不是你通知了小晗,本王……小晗也找不到本殿下。就让你将功抵过了。”差点忘了,他不再是王爷,而是当上太子了。

“谢王爷……谢太子。”陈九叩首,“属下恭贺王爷成为太子。”

“得了,先说说,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属下在天启国边境青河镇的一座民房里找到了君姑娘。”陈九朝君无菲看一眼,继续说道,“当时君姑娘跟小宝还有一个叫玄溟的男子在一起。玄溟不让小的靠近君姑娘,小的依您的吩咐问了君姑娘问题后,原想将您绘的画给君姑娘看,哪知玄溟不让小的靠近君姑娘。玄溟武功高强,小的不是对手,只有先行离开。然后君姑娘与玄溟就带着小宝乘马车向大宛国而去,小的原本想一路跟着,找到机会再将画给君姑娘,岂知被人打晕,关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密室好多天,画也在被打昏醒来时就不见了。前几天才被放出来,小的就马不停蹄地向您回报。”

“可知是什么密室?”

“小的从密室被放出来,也是被打晕后放出来的,醒时在路上,不知被关在何地,甚至连什么人干的都不知道?小的无能。”

楚昱若有所思,“必是那叫玄溟的男子所为。”问无菲,“玄溟是何身份,你可清楚?”

君无菲并不隐瞒,“是遮月宫主。”

“原来是遮月宫主。”楚昱笑了,“你跟他早就相识,难怪他要本殿下放弃你,才肯奉上麒麟果。”

君无菲冷淡地道,“我跟他没关系。是他向小宝下了毒,要挟我与他同行。”

“他没将你怎么着?”楚昱脸上浮现醋意。

君无菲微眯起眼,“你不相信我?”

见她不悦,楚昱软下态度,“小晗,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太过在意你,才多问了句。”

君无菲面色缓和了,“陈九说失踪了一幅画,是什么画?”

“没什么。”他在她耳边,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是你在现代的容貌,我画了幅。只要你看到画像,就自然知道是我了。”

“嗯。”她微颔首,他又点了点她的鼻子,朗声说,“想不到我的小晗那么聪明,没有画也猜出是我。”

她微微一哂,没说什么。

府里的郑管家前来禀道,“太子殿下,米公公派人送来了好多份奏折,皇上有旨,在皇上重病期间,由您代为批阅奏折。”

楚昱心里大悦,“知道了。”在君无菲面颊落下一吻,“我去忙了。”

“去吧。”她点头。

他带着陈九与郑管家离开了。

院子里只余君无菲、小宝与瑞儿三人。

瑞儿开心地道,“君姑娘,您命真好,很快就能当太子妃了。将来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君无菲望着那第三个雪人,只堆到了一半。似乎就像她与楚昱的感情,只能到一半,就再也进行不下去,“皇后有什么好?”

瑞儿想了想,“高高在上、受所有臣民跪拜呢。那是别人修都修不到的福气……”

她但笑不语。任由瑞儿吱喳说个不停,心里一点儿也不开心。

同一时间,云王府,云漓正站在一座楼宇的三楼遥望着远方,那是轩王府的方向。

清越的视线并无焦距,似在思念着什么。

大皇子楚辄在云初的带领下登上楼梯,走了过来。

“云漓堂弟……”楚辄热情地一拱手。只见云漓负手而立,一袭白衣随风飘扬,像是误落凡间的嫡仙,随时会乘风而去。

人间绝色啊!

楚辄心中赞叹。

云漓依旧望着远方,连目光也不曾斜视。

没被理会,楚辄有点尴尬,“云堂弟近来可好?为兄特地来拜会。”

“堂弟,你我兄弟情深,欢迎你随时到我府上小叙……多时不见,为兄可是挂念堂弟得紧……”楚辄想着法儿套近乎。

云漓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小厮云初代为开口,“我家主子的意思是大皇子您称他云世子就成了。有事请大皇子直言。”

楚辄笑容僵在脸上,识趣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墨色的檀木盒子,“这是万蛇果,想必云堂……云世子有兴趣吧?”

云初接过,验了下盒中之物,“主子,确实是万蛇草。”收起盒子。

楚辄见云漓是接受了,说道,“世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收了本皇子的东西,自然得为本皇子办一件事。”

“说。”云漓惜字如金。

“本皇子不想让楚昱当太子,要你协助我将楚昱拉下台。”

云漓几不可觉地点了下头。

小厮云初说,“大皇子,我家主子同意了。您若无别的事,可以离开了。”

“那就不打扰云世子了,世子答应过的事,可得做到。”楚辄拱手告辞,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决定相信云漓,又忐忑地走了。万蛇草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宝贝,他花了无数心思才搞到手,自己都舍不得将之入药,若是能换得整垮楚昱,绝对是物有所值。

等楚辄离开了,小厮云初将盒子呈给云漓,“主子,您一直不派人去取万蛇草,是早知道楚辄会亲自把万蛇草拿来给您吧?”

他清越的眸光中闪过冷凝,“当然。即使没有楚辄,我也会对付楚昱。现下不过是顺道收了万蛇草。”

“主子英明。”

他又望着远方,“即便运筹帷幄又如何?我始终得不到君儿的心。”

“楚昱答应弃君无菲,娶丞相之女,此事要不要告诉君姑娘?”

“也许她正开心,过几天吧,我不希望她伤心。”他叹了口气。

“主子,您既然那么喜欢她,何不将她直接掳在身边?”

“我要的是她的心。”

“属下明白了。”可惜,君姑娘心中,偏偏爱的是太子楚昱。不对,主子说楚昱当不成太子,那么,太子之位,他就一定坐不稳。

当天夜里,思晗居来了位不速之客。

君无菲正打算睡觉,房门被叩响,开门一看,欧阳煊站在了门外。

他穿着厚实的衣裳,披着斗篷,整个人只露了脸在外头,而他的脸是青紫色,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要不是她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包括尸体,还真会给他吓到,“有事?”

欧阳煊说道,“能进去说吗?”

君无菲本来不想,但考虑到小宝刚睡下,未免吵醒隔壁房的小宝,让开了两步。

他走进房,一双冰冷的瞳眸打量着房内典雅的布置,很温馨,很清雅,也许是心理作用,觉得有她的地方,才能让他感受到温暖。

尽管,她对他,从来不假辞色。

“说吧。”她淡然道。

他苦笑,“你跟本王就那么无话可说?”

还在自称本王,说明他野心未泯。她不在意地道,“是的。”

“楚昱说救我的药里缺少麒麟果。而此果乃遮月宫宝物,你与遮月宫主相识,能否由你出面,向遮月宫主讨要麒麟果?”他说得不太好意思,面色窘迫,因中毒而青紫的肤色看不出来。

“楚昱叫你这么跟我说的?”也就瑞儿与陈九加上小宝知道她认得遮月宫主一事,他们三个是不会说的。

“不是,楚昱只说你识得遮月宫主。至于向遮月宫主拿麒麟果,是本王向你讨人情。”

她面色闪过失望。楚昱打着算盘叫欧阳煊来说,真是可笑,她宁可楚昱自己来开这个口,“我跟遮月宫关系不好。帮不了你。”能帮也不帮。

欧阳煊冰寒的瞳光并不讶异,“本来我也不想说,但多说一句,对我这个将死之人并无影响。”

“有。你的尊严与骨气没了。”

他颓然地笑笑,“依本王今时今日的处境,哪还有尊严可言?”

“你走吧。”她没心情听一个男人悲天怨地。

欧阳煊冷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真的不帮我?”

“我想,我有必要再重复一遍,我帮不了。”

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转身的刹那,本就寒冷的瞳光划过一道怨愤。

君无菲瞄了眼他远去的背影,一股怪异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讯息。

第二天清早,君无菲告诫君小宝防着欧阳煊,同时在任何情况下也注意自身安全。

命了下人去请楚昱,下人回报说楚昱正在书房忙,让她自个过去一趟。

他不是说过,她要是有事,随时让人通知一声,他说会过来?

君无菲走到书房门口,叩门。

“进来。”楚昱的声音响起。

她推门而入,见他正在桌案后头批阅奏折,护卫陈九则站在旁边。

“打扰你了。”无菲说。

他抬道看她一眼,语气如往常一般温和,“找我什么事?”

明明还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她却觉得他在故意与她疏离,“缺了药引无法救欧阳煊,他在府里似乎不妥,毕竟他现在是天启国的通缉犯。你收留他,会有麻烦。”

“我自有主张。”说罢,他又低下头处理公务,明显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昨天之前明明还对她百般热情纠缠,现在这副态度,君无菲觉得楚昱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让她知道。

她转身出了书房,楚昱见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满是留恋。

陈九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问,“君姑娘不愿意出面向遮月宫要麒麟果,殿下是在生她的气?”

“不是。”

“看殿下的样子很舍不得她,既然舍不得她,何不多留她一会儿?”

“留得了一时那又能怎么样?”楚昱面色为难,“三天之后就是本殿下与她大婚的日子。届时本殿下不能与她拜堂,而是得娶丞相之女彦可卿,她若是知道,定然会气得再不理我。”

“其实,小的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来听听。”

“您娶丞相之女已成定局,不如让君姑娘做侧妃,也不算委屈她,能嫁给您,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你以为本殿下没想过?”他叹道,“依本殿下对她的了解,别说是做侧妃,就是做正妃,他也不会允许本殿下另有别的女人。”

“哪有女子如此霸道,妄想夫婿专宠的,何况,还是尊贵如殿下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陈九有点不平。

“你不会了解。她的想法,”在现代来说再正常不过。楚昱眼里盈起痛苦,“最多还能瞒她三天,本殿下真的不想失去她。”

“小的觉得君姑娘不愿做侧妃,但那是她的想法。她以为是嫁给您做正妃。反正她不知道您将娶彦可卿,拜堂当天新娘子盖着盖头知道的也不多,不如您安排一下,错开拜堂时辰,与颜可卿拜堂,再假意与君姑娘拜堂纳侧妃,到时君姑娘不肯嫁您,也嫁了。等成了亲,您不就有光明正大不让她走的理由,那时谁也管不着。”

楚昱思索了下,“也只好如此了。”

窗外,君无菲靠墙站着,听到房里的谈话,心沉到了谷底。

这就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傻傻一心一意对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以前的她只念他的好,真是给猪油蒙蔽了双眼!

察觉又有人走过来,君无菲纵身一跃上了房顶。自从知道她有内功后,她便开始调息练功,现在已经有不错的武功了。

来人是府里的郑总管,没听见郑总管跟楚昱说什么,只见楚昱匆匆跟郑总管走了。

君无菲悄悄跟在后头,见楚昱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她立马身轻如燕地上了房顶,小心地移开瓦片往下瞧。

一名年轻女子在房中走来走去,她长着美艳的五官,一对大大的眼睛,鼻子秀气挺直,嘴唇小巧,一头长长绾了个流行的发髻,余下部份青丝在身后扎成一把。

虽然谈不上绝色,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美人。

她的五官有点眼熟,君无菲想了想,是有点像自己。

对,这个女的跟她有三分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的挺着个大肚子,看肚子滚出来的形状,应该是怀孕四个月。

见楚昱走进房,女子迎了过去,“王……太子!”

楚昱脸色阴沉,“你怎么来了?”

女子不解地道,“不是殿下您让月儿来的么?”

楚昱皱眉,“本殿下怎么可能让你来?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

女子面色发白,“一名自称是太子府的下人将月儿从别苑里接过来,说是殿下您要见我。”

“若不是府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带你进得了府。”

跟着楚昱进房的郑总管说,“殿下,那名下人叫李顺,刚请进府没几天。将傅婉月带进府,李顺也是谎称是您要求的。傅姑娘说怀了您的孩子,小的觉得兹事体大,就先将傅姑娘请到这,再由您决定。”

“那名叫李顺的下人呢?”楚昱脸色有微变。

“刚才从书房过来的路上,小的已让陈九去将他带的。”郑总管回话。

陈九此时走进房,“殿下,府里有人看见李顺从后门溜了,属下出府找了下,人海茫茫,一时找不着。要不要属下派人搜捕?”

“不用了。那不过是一颗棋子。”楚昱微眯起眼,“看来有人一手安排这一切。谁会这么做?是谁有胆子敢跟本殿下做对?”

陈九答不上话,郑总管马上说,“小的这就派人去查清楚。”

楚昱握紧了拳头,“暗中查探。不要惊动君无菲与彦丞相那边。”扫了眼傅婉月的肚子,“本殿下的私生子,不能暴光。”

傅婉月有点委屈,“可是殿下您说过,过几个月会纳月儿为妾……”

“如果君无菲没出现,还有可能。她出现了,你只能永远活在暗处。”

傅婉月眼里泪花儿打转,美艳的面庞闪过不甘,“即使月儿生下了孩子,也不能随侍在殿下左右?”

“不能。”楚昱想也没想,“本殿下不是说过,你不过是君无菲的替身,若不是你长得有三分像君无菲,本殿下根本不会碰你。”

所以,她恨。恨那个名叫君无菲的女子夺走了她的幸福!傅婉月的泪如珠子般滚了下来,“现下怎么办?”

“本殿下会另外给你安排处宅子待产。你先生下孩子再说。到时……”楚昱眼里泛过杀机,面上却温和,“本殿下会好好对孩子。”

“月儿难道只能永远在外头被殿下圈养着?”

“不。”他摇头。

傅婉月心头一喜,“殿下会安排月儿到你身边,是不?”

楚昱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将她拥入怀,“放心,不会亏待你。”

屋顶上的君无菲偷窥至此,心已经跌入了冰窖。可怜那叫傅婉月的女子,真是笨蛋,等她真的生下小孩,楚昱不但不会接她进太子府,反而会杀了她。然后找个机会将私生子收养就成了。这样既不得罪她君无菲,也不会得罪丞相的女儿,更能保住他君子的名声。

楚昱派陈九将傅婉月先送走了,没有人漏口风,一切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君无菲失魂落魄地朝思晗居的方向走,与楚昱相处的曾经历历在目。他多情的话语回响在耳畔:“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都只爱你,也只要你。”

“小晗,我好爱你!你肯嫁给我了!肯嫁给我了!”

“我真的不曾有别的女人……”

“我不能没有你……不管失去什么,我都不能失去你……”

她以为他是多么深情,以为他的生命中,不曾有过别的女人,他的誓言是那么的诚恳,恳切到她不忍怀疑他的话。

真相却狠狠煽了她一巴掌。

从小兹生,二十多年对他的爱,竟然显得如此可笑。

不,她现在已经不爱他。就算是过去的二十多年,她对他的爱也没想像中的深。

或许,她对他的感情不是爱,而是一种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情,依赖。毕竟,从她小时候起,就知道长大要嫁给他,无形中就引导着自己对他有爱,有情。

如果是刻骨铭心的爱,她也不会见到云漓后就直接悸动了心。那是对楚昱或者说以前的黎煊都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事实有点可悲,她清晰的意识到,原来她从来没有爱过黎煊,对现在已成为楚昱的他,就更加不爱。

突然觉得楚昱对她的碰触有点恶心,虽然到了古代他没得到过她的身体,但他的搂抱,她都觉得反胃!

“小晗,你在想什么?”一道温雅的男声传入耳里,君无菲回过神,见楚昱不知何时已站在跟前。

她摇了摇头。

“你方才的表情好复杂……”他不放心。

她不动声色地说,“说了怕你伤心。”

“说吧,我经得住。”

“我在想云漓。想到就要嫁给你了,我觉得太快了。”她无意戳破他虚伪的面貌。如果现在挑明了跟他翻脸,在他的地盘上,于她不利。她不止要保护自己,还得保护小宝。

“你又在想他。”楚昱放下心来,还真怕她知道了点什么,“你方才去哪儿了?”

“就在府里到处转了转。”

他想揽过她的肩,她不着痕迹地往院子里走,他只得跟上她的步子,“小晗,你是我的人,怎么可以想云漓?我要你以后再也不想他。”

她定住脚步,故意问,“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他神色满是认真,让人看不出一丝虚假。

她又旧事重提,“既然爱我,你连云漓前段时间住府里,都不赶他走。”

“我不是说过吗?暂不宜与云漓正面交锋。”他有些失望地道,“二十多年的感情,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以前的你从未怀疑过我说的话。”

那是我脑子进水了,顺着你铺的路,走一条爱情线。她咬着下唇,“可是以前的你与现在不同了,现在你是太子。”

“身份是相差太远了。”他叹道,“也难怪你没安全感。你想想,云漓喜欢你,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如果我不爱你,我何不直接将你送给云漓,还得个大人情。就是因为爱你,我才宁可跟云漓成为情敌。你怎么能误解我的心?”

觉得他有试探的意味,她要是直接认了他的话,就不是她的性格了。她装作生气地道,“你把我当什么?不管别的男人爱不爱我,你都不能把我送人。你也没权利那么做。”

见她板起了俏脸,他算是真的相信她方才是在想云漓,再吃醋,总比她发现什么的好,“小晗,我逗你玩的。就是失去一切,我也会保有你在我身边。”

“哼。”她一拂袖走进房门,顺手关上房门。

楚昱吃了个闭门羹,无奈的说,“我还有事情,改天再来看你。”脚步声渐渐远去。

君无菲坐在连着卧室的厅中桌前,倒了杯茶,伸手端起杯子的那一瞬,她的目光透过垂帘,向卧室里望去,“出来吧。”

一袭白衣的云漓撩起垂下的珠帘,他眉目如画,清越的瞳仁瞧着她,目光里蓄着深深的思念。

君无菲只觉得他像是画里走出的人儿,不由淡笑:美男卷珠帘,深坐蹙娥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听她绛唇里吐出意境深远的诗句,他不由一愣,脸上闪过微微的窘迫。

她动作优雅地喝着茶,也不问他来做什么。

他站在离她三步远处,停了步子,面色淡名若水,眸中却难掩情意,就那么痴痴瞧着她。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她率先沉不住气,“不过来坐?”

他心头一喜,步过来坐在她边上,中只隔了张椅子,怕她不高兴,不敢离的太近。

“如果我没猜错,傅婉月是你让李顺带来太子府的?”她注视他绝色的面孔,他的五官真是完美得无法用笔墨形容,又次感受到了心在跳动。

他轻颔首。

“你没有话说?”她又问。

他将楚昱要娶彦可卿的事说了一遍。

“就这样?”她挑眉,“告诉我这些,你可以派个下人来通知一声就行了。”

他有点无措,却依旧是淡雅宁静的样子,“我想见你。”所以亲自来了。

“有多想?”

“很想很想。”

“想到什么程度?”

“心都想痛了。”

“有多痛?”

“心情沉痛,茶不思、饭不想,睡着的时候,都在想你。”

“那就是梦见我了。”她眼神暧昧,“你楚到跟我做什么?”

他有点难维持镇定,“梦到……”

“不说我生气。”

“别生气。”他轻声安慰,“我说便是。梦中,我娶了你。”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也只能梦里想想吧。他俊雅的面庞浮现黯然。

“好。”她吐字清晰。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忽而激动地站起身,“你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很清楚了么?”她反问。

见她淡然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确定,“你愿意嫁给我?”

“再让我重复,可就不了。”她呷了口茶,像是说着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清越的目光里蕴着狂喜,声音也结巴了,“不……不用重复,我听得很清楚,你愿意嫁给我了!”

放下茶杯,她发现桌子在颤抖,确切来说,是云漓激动得手抓着桌沿,导致桌抖,“你说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都由你,”他痴痴看着她,怕她反悔,加了句,“越快越好。”

“三天后吧。”她微眯了下眼,“与楚昱迎亲的同一天。”

“好。”想也未想,他直接答应。

“我要你安排一些事情。”

“好。”

“不问是什么?”

“不必问。”即便是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她交待了几句,他轻点头。

隔天,宛城又多了一条让人津津乐道的消息:云王府世子云漓将于两天后成亲,没人知道新娘子是谁,只是云王府派出百名下人出门采买婚礼要用的物品,大肆铺张,手笔阔绰,可见云世子对即将成为世子妃那名女子的重视。

君无菲在思晗居院子里的躺椅上睡着,享受着冬天的暖阳。

君小宝则在一边练习武功,人儿虽小,一招一式精干有力,又十足的好看。

楚昱进了院子,见到小宝的武功,心里不以为然,花拳绣腿,一个小孩子能厉害到哪儿去。

见到君无菲在睡觉,他走到椅子边,居高临下凝视她绝美的面颊。

她的五官出奇的美丽,睫毛卷而翘长,在脸上形成小小的阴影,嘴唇不点而朱,眉不而而黛,天生丽质,不施脂粉,比那些画了妆的美人不知好看到哪儿去。

她睡得很安稳,沐浴着阳光,像随时会消失的仙子,让他觉得好不真实。

她张开了眼,朝他露出一朵微笑,“昱……”

“小晗……”他忍不住唤她的名。

她懒懒地说,“叫我菲儿吧。”

“我还是喜欢叫你小晗。”一个只属于他的称呼。

她摇首,“以前的小晗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君无菲,就如同你,是楚昱。我不想别的人去怀疑什么,或者调查我的过去。”

说得合情合理,他还是道,“但我已说了,小晗是你的字。”

“你这样叫我,总让我想起在现代的爹娘。”她目光黯然,“曾经,是再也回不去了。”

“好吧。如果仅是此理由,我可以接受。”他试着唤,“菲儿。”

“嗯。”她点头,“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不再是他的小晗,所以,也不允许他再这么叫。

他欲言又止,她蹙了下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早晚会知道。”他斯文的脸上浮起凝重,“是关于云漓的事。”

她眸中闪过一缕黯然,正好让他捕捉到,“云漓要成亲了。”

“你已经知道了?”他并不意外,见她又恢得泰然的神色,心里还算满意。

“全城都知道,没理由我不晓得。”

“你不难过?”

“失落是有一点。”她耸耸肩,“不过也无所谓。他早晚会成亲。”

“你能这样想,我就安心了。”楚昱抚了抚她的发丝,“小晗……菲儿,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

她微笑,目光闪亮发光,“后天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楚昱俯身想吻她,君小宝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楚叔叔,陪我玩儿……”

觉得小宝不识相,又不好明说,“小宝想玩什么?”

“堆雪人,看谁堆得快?”小宝面色兴奋,很想玩的样子。

“没创意。”他说。

“那玩什么?”

“叔叔还是看你练武吧。一会儿还有事情。”朝中大小事务很多由他处理,很忙。忙中偷闲本来是想看看君无菲的,偏偏她身边总跟着个君小宝。

君小宝装模作样的练起武来,嘴里还发出,“嘿!哈!”卖力的声音。

楚昱只呆了五分钟就走了。

小宝瞄到他走远后,跑到无菲身边,“娘亲,儿子表现还好吧?”

“嗯。很好。”她赞赏地摸摸小宝的脑袋,“后天之前,楚昱要离我近点,你就跑过来当电灯炮。”

“娘亲,什么是电灯泡?”小宝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没发现这个词儿。

“就是……”她随口解释,“是碍事的人的意思。”

“小宝明白了。娘亲不想跟楚叔叔亲近。”

“真聪明。”

“娘亲,你不喜欢楚叔叔了吗?”小宝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睛。

反正四下里没人,她与小宝又在院中间,就是有人监视,都听不见谈话,她叹道,“正确来说,我与他之间,根本是个错误。不,是你娘亲太傻,走上了一条他安排的路。”楚昱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为个女人掏心肺。而她再聪明,跟他在一起时,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只知道相信与爱他,对他好。等他死了,她又沉浸在悲痛里,只记得他的好,不会去多想别的。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小宝满脸认真,“将来娘亲按自己的意愿走下去就成。”

“嗯。”她坐身身,将儿子一把抱起,放到自己腿上。

小宝撩开她垂散在鬓前的发丝,关心地说,“娘亲,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永远陪在您身边。”

“儿子真好。”君无菲搂紧小宝,脸上充满母性的光辉。

两天后,早已换了轩王府匾额为太子府的楚昱府邸贺客满堂,前来参宴的贺客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商贾巨富。

府中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大红喜字,布置得喜气洋洋,下人们忙着清点礼单、侍候来客,楚昱也忙着招呼一拨一拨接连不断的客人。

思晗居院外站了四名丫鬟,侍婢瑞儿与另一名丫鬟则守在君无菲的房门口。

院里也没别的人来,倒显得清静。

穿着新郎袍的楚昱推开房门,见君无菲一身凤冠霞帔,头上盖着红色喜帕,安份地坐在床沿。

新娘喜服似乎不太合身,过大了,并不凸显她娇美的身材,他皱了下眉,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拿件衣服说缺点“菲儿……”

君无菲有点意外地嗓音自喜帕后传出,“昱,你怎么来了?宛城不是有规矩,在拜堂之前不能见面吗?”

“我想你,就来了。”事实上,他心里有点忐忑,怕什么时候东窗事发,她跑了。外头的婢女名意上是侍候,实则监控着她。

“你是太子,今天到贺的人很多吧。先去招呼客人要紧。”她嗓音温柔。

“不急。一会儿还是抽得出来的。”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掀开她的喜帕,露出一张绝色无双的面庞。

螓首蛾眉、齿如瓠犀,双目明媚剪秋水,一张樱唇小巧而泛着诱人的光泽,她化了淡妆,为她本就绝色的面庞更添妩媚精致。

他看痴了。

从来知道她美,美得让人只消一眼便目瞪口呆。

他欲碰触她的脸,她皱眉,“别弄花了我的妆。”

他抽回手,“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不解,他解释,“你就像天上的仙女,美得不像人。”

她有点生气地道,“听说在洞房之前掀了红盖头不吉利的。”

他摇首,“我不介意。我们那儿,连红盖头也没有。”

“入乡随俗。我介意。”她将盖头兀自罩了回去。

“好吧。”反正晚上就能洞房了,品偿她的美也不急于一时。

“小宝呢?”她故意问。

“听下人说他今天有点闷闷不乐,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屋子里。”

“恩。”她说,“估计是他不想我嫁人生着闷气。”

他安慰,“没事的,小孩子过会儿就气消了。”

“你去忙吧。”她挥挥手。

也是该前往丞相府迎接新娘了。他点头,“今天我可能没空悄悄再来看你了。拜堂的吉时是下午三点半。你要乖乖的……”隔着红盖头凑近她耳边,“等我晚上好好疼爱你。”

她颔了下首。

他带着愉悦而期待的心情出门了。同时,心中也有股忧虑,若是明天她发现了她只能做侧妃,不知是怎样的气愤?

既然决定不放手,也只能硬着头皮用权势留住她了。

等他一走,君无菲就一把扯掉了红盖头,脸上浮起冷笑。

他算盘打得真响,一箭双雕,二点半与彦可卿在府里正堂拜堂,三点半与她在偏厅拜堂。

估计他以为反正她蒙着盖头,也不会发现什么,傻傻任何摆步。

既然他那么喜欢享受两个女人,她又怎能拂他的好意呢?

接下来的时间,门外的婢女时不时进屋特意跟君无菲说话,问她可需要侍候,实则是确定她人仍在。

君无菲都拒绝了。

离拜堂时间近了,屋顶的瓦片轻轻挪开,下一瞬,一名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子被小厮云初从房顶带落,于房内站定。

那名女子盯着君无菲绝美的脸颊,神情闪过嫉妒,又不确定地压低声问,“你真的愿意将太子妃的位置让给我?”

“事实摆在眼前,还用多问?”君无菲将身上的衣服脱了,连红盖头一并仍给她,“你等着嫁给楚昱。”

女子依言穿戴好凤冠霞帔坐于床边,着装前,还不忘用一条布带绑紧凸出的肚子。

一眼看去,根本没人知道新娘子换了人。

君无菲穿上女子的衣衫与云初上了屋顶,云初又将瓦片恢复原样。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太子府。

君小宝也已被云漓派的人悄悄接出了太子府,此刻云初先行送小宝去了云王府。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多地方堵得水泄不通,原因无其它,因太子与云世子同一天成亲,百姓们都出来看热闹了。

一座华美的大宅院门前,质地上乘的锦红毯子、宽约三米,一直铺了十里路,到达云王府门口。

华美的宅子没取名,很奇怪,挂了块匾额,匾上居然是一片空白,什么字儿也没有。

红地毯两边井然有序地隔个五米便有一名侍卫站着维持秩序。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延绵无尽的红地毯两侧无数侍卫胸前戴着一朵红花对站,既显得尊贵,又显得场面的盛大。

突然,大宅的门开了,一辆马车驶了出来,顿时,所有人都呆了。

马车厢居然是纯金打造的,各式吉祥的花纹雕刻厢体,顶极红绸遮窗的帘布,在车厢顶部还镶嵌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迎着午后的阳光闪闪发亮,炫着了众人的眼。

“哗!”几乎是不断的赞叹唏嘘声,“云世子成亲,排场比太子还大。听说这是云世子亲自迎接新娘呢。也不知哪家的闺女有这福气。宅院的主人很神秘,左邻右舍都不知其名。”

“之前看了太子迎亲,想不到彦丞相的千金是嫁做太子正妃,太子迎亲迎伍一千人,还不如云世子迎亲,那两边的列队卫兵就超过五千人了。”有人感叹,“云家太有钱了,天下首富,可不是白说的。”

“是啊,听说云世子与新娘子就坐在马车里呢。”有人盯着拉车厢的那四匹骏马,“那是特级品种的汗血宝马!听说整个大宛国就五匹,其中一匹在太子手里,另四匹为云世子所有。前头还看到太子骑着汗血宝马迎亲来着,现在云世子一次出动四匹,可见新娘子在云世子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听说了么?云王府派人放出话来,说是云世子只娶此女,永无二人。”

“意思是云世子不纳侧妃、不纳妾?”

“就是这样。”

“哇!”边上有女子艳羡不已,“要我是云世子的新娘就好了……”

“云世子深居简出,新娘也如此神秘。二人必是才子佳人……”

也有人不服,“什么才子佳人,有可能云世子与新娘子长得丑陋,不敢见人……”

“瞎说!有人见过云世子,听说貌比天人。世子看上的女子,能是无言女吗?”

“说得也是。”有人赞同,“云世子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比太子可深情多了。太子府的下人说,今天太子不仅纳丞相女儿为正妃,同时还纳君无菲为侧妃!”

“消息可靠?”有人疑惑,“之前太子府的人不是说太子是纳君无菲为正妃吗?”

“错了错了,是纳君无菲为侧妃,彦可卿为正妃。这可是太子府里的郑总管亲口说的。”

“原来君无菲是侧妃,还以为是正的哩。之前说是做正妃,估计君无菲自己放的风,想霸占正妃的位置……”

“就是,她痴心妄想而已,现在由正妃变侧妃,真是颜面无光。”

有人不同意了,“她能当个侧妃,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嫁给太子,多少女人求都求不着呢……”

“是啊。君无菲还带了不知谁的野种,命真是再好不过了。”

“命再好也不如云世子的新娘好命,能得到云世子独一无二的真心……”

“是啊,瞧,新娘子的嫁妆好多……天呐,金马车后起码跟着几百马车的嫁妆,迎亲的人马多达千人……”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传入君无菲耳里。

君无菲已换了云漓准备的大红嫁衣坐在金马车内,云漓确实如百姓们说的,坐在她边上。

现下的排场确实让她意外。离开太子府后,她原想直接去云王府,简单地与云漓拜堂。

哪知被云漓亲自带到了座无名字的华丽宅院里,宅院清幽雅致,早已是办喜宴的布景,无数的嫁妆人马乐队等已备妥,只等送嫁。

一路敲罗打鼓,高亢喜气的乐声不断。

百姓们是被迎亲的浩大场面镇着了,也羡慕新娘子多得数不清的嫁妆,可见新娘家的实力!

“其实,你大可不必安排这些,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马车里,君无菲侧首瞟了眼一旁的云漓。

“我不希望你受委屈,希望你能风光地嫁给我。”他回视她,清越的眸光中不掩饰深情。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感慨。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痕,“只要你喜欢,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多了甜言蜜语,我也分不清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幽幽一叹。

他伸手想拥住她,却又怕亵渎了她,“君儿,我不知要如何,你才会信任我。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她心神触动,“为何你从不问我与楚昱的过去?从不问他为什么叫我小晗?你不可能相信如外界所说的,小晗是我的小名。”

“你不告诉我,便是不想说。”他目光宁静温柔,“人总有过去,总有秘密。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抑或者是将来的你,我都喜欢。若是你有不开心的、不好的经历,我只会心疼,而不会纠着介意。”

她的心忍不住一颤,他说不管如何,都喜欢她呢。

太子府侧厅,宾客满堂,在司仪的主持下,楚昱当天第二次做新郎,与新娘拜完了堂。

“恭喜太子娶了正妃又纳得侧妃。”马上有官员朝楚昱拱手道贺。

别的官员也跟着拍马屁,“太子真是好福气,双喜临门,一日娶得两位如花美眷。”

本来被扶着往厅门走的新娘顿时僵了身影。

楚昱的心也悬了起来。被菲儿发现了!不知她会怎样的大闹,或干脆拂袖而去?一个手势,已有护卫暗中戒备,准备扣留君无菲。

新娘虽然停了脚步,须臾,又迈出步伐。

“等等!”楚昱喝一声。君无菲要是知道他娶了别的女人,她成了侧妃,断不可能装作没事人般。仔细看她的身影,似乎臃肿了些。走过去一把掀了新娘的红盖头。

霎时,盖头下露出一张美艳而又惊慌的小脸。

众人不断赞叹新娘子貌美,但楚昱却白了俊脸,“是你!”居然是傅婉月,他在外头养的女人!

傅婉月身躯有点颤抖,“太……太子!”

“君无菲呢?”楚昱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已猜到君无菲换了新娘,设计他。

“不……不知道……”傅婉月摇首。

“说!”一种失去的恐惧蔓延在心里,被设计的恼怒窜起,楚昱原本斯文的俊颜色变,一把掐住傅婉月的喉咙,“她去哪了!”

厅里的众贺客面面相觎,意识到新娘被调包了,太子殿下正发火。但事不关己,没人敢出声。

傅婉月小脸煞白,呼吸紧促,“月儿……真的不知道,是云漓世子安排月儿与君无菲调换,月儿只知道君无菲跟着云世子的人走了,不知道她去了哪……”

云漓今天结婚!

楚昱已意识到君无菲可能的去向,她可能……

不愿去想,他守候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不可能属于别的男人!

此时,陈九匆匆走进厅里,“太子,云世子宝马金车、十里锦红迎娶神秘新娘。原本新娘子与云世子坐在金车厢中,快到云王府时,新娘撩开了马车帘子,未盖红盖头,有人认出,正是君无菲!”

难怪她说不许他叫她小晗。想来她早就知道他要娶彦可卿。原以为能瞒住她,漏算了个云漓。他以为云漓不是个主动的人,知道君无菲要嫁他,云漓应该不会有所行动,只会静静伤心。

本想一日娶两女,等既定事实,君无菲不从也得从。为了得到江山,并保有美人,他只能如此!

前一世倾尽所有保持着黎家的光环,最后付出了生命也不得善终。这一世,为了大宛国的江山,他已努力了七年,怎么可能放手?

他以为总有一天,君无菲能够明白他只爱她的苦心,娶彦可卿实属迫不得已。

她却连机会都不给他,故意不动声色设了今天的圈套。

可笑之极,他还以为能骗过她。却反被将了一军!

楚昱拳头狠狠地握紧,再难保持斯文,神色阴狠愤怒,一甩袖摆,大喝一声,“来人,备马!随本殿下去云王府!”

带了一队人快速骑马朝云王府而去。什么也不管了,他爱她,绝不能让她嫁给云漓!

一定要阻止,一定!

厅里只余众贺客相对无言,又叽叽喳喳地沸腾起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有宾客不解。

“这都不明白,新娘子换了人呗。刚才新娘自称月儿,不是之前我们以为的君无菲。陈九侍卫又说君无菲马上要嫁给云世子,天呐,什么情况!”

“很明显,君无菲不满太子娶的正妃不是她,摆了太子一道……”

“听闻君无菲聪明绝顶,有绝佳的经商头脑,俘获了天下第一公子魏子溪的心,也让天启国的前睿王着迷。太子又对她倾心,云世子喜欢她,是早就天下皆知的事,君无菲真是胆大包天,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我见过她一面,那真的是比天仙下凡还美,气质清雅高贵,就算为她去死,我都愿意……”有人接话了。

马上有人好奇,“真有这般的女子?”

“唉,你是不知道,那杨柳细腰,五官精致绝伦……”那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根本没有女子能与她相提并论,可惜我是沾不着她的边,不然,我也想娶她啊。”

“住嘴吧你,人家现在估计是云世子妃了,敢觊觎云世子的妃子,不要命了你?”

“对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还是保住小命要紧,云世子,我可惹不起。”马上举手投降。

傅婉月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原地。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原以为楚昱到洞房才会发现新娘成了她,会看在未出世孩子的面上,认了她这个调包的侧妃。

太子没说怎么处置调包的侧妃,没人敢扶她。

她就这样坐在冰冷的地上发呆,惊恐过度,一股鲜红的血液自她下体流出,湿了大红裙摆。

“唔……”她面色痛苦地捂着腹部,“我肚子好痛……”

满堂贺客围观,下人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在犹豫。因为没人猜得清楚昱要怎么处置她。万一是要她的命,好心救人,自己还会遭殃。

“救我……”傅婉月虚弱地唤,“我怀了太子的骨肉……快救我……要是我腹中的孩子有闪失,太子怪罪,你们担待的得起吗?”

听她这么说,总算有人扶起她。

郑总管从另一个厅里赶过来,他是知道傅婉月与楚昱之间的事的,马上就命人去请大夫……

云王府大厅同样宾客满堂,一对新人正在拜堂。

众宾客没有人出声,目光都盯着新郎新娘出神。

一袭大红喜袍的世子云漓气质清越,五官是一种绝色的美,就算是画中仙也不及他分毫!

新娘的盖头是那种透视红纱,面容下倾世的容若隐若现,让人雾里看花,瞧不真切,却又能依稀看出是说不出的美。

云漓与君无菲各执红绸的一端,在司仪的礼唱下完成了夫妻交拜。

宾客们莫不感慨郎才女貌,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云漓,心中是惊为天人。连赞美的话都忘了。

“等一下!”楚昱的大喝声传来,下一瞬,他人已进了大厅,他带的侍卫则被挡在了府外。

“等什么?”云漓淡然地问。像是猜到他会来,并无半点讶异。

“君无菲已答应嫁给本殿下,本殿下不准你与她拜堂!”楚昱的目光在君无菲身上复杂地扫了一眼,义正严词。

“已经拜完堂了。还没送入洞房,本世子以为太子是说等下洞房。”

话语听起来好笑,云漓却面无表情,一副清雅宁静的样子。以致众贺客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拜完堂了……”楚昱面色闪过痛楚。心,沉到了谷底。她已是他人的妻。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她与云漓成亲?拜完堂他才赶到,不得不怀疑,连拜堂的时辰,都算准了正好在他到前。

“夫君,太子殿下今日大婚,还赶来参加我们的喜宴,来者是客,别怠慢了客人。”君无菲温柔地开口,嗓音若黄莺出谷,清悦怡人,令闻者心脾舒畅。

云漓的心像是被人搅乱了一池春水,悸动于她的那声夫君,微哑地应声,“好。来人,给太子殿下赐坐。”

“不必了。”楚昱痛苦地看向君无菲,“你就那么绝情?”

君无菲面色冷淡地道,“别摆出一副我欠了你的样子,是你向我求婚,你说绝对没有其他的女人,结果呢?不但金屋藏娇,外头的女人怀了你的种,更加瞒着我娶彦可卿。”

“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她说,“我跟你之前从来就没什么,是你一厢情愿。”

众贺客满脸讶异。

“你敢说我们之间没什么?”楚昱心里巨痛。

“我的身体从来不属于你,”她不在意地说,“我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说,我们之间除了欺骗,还有什么?”在古代,她确实没跟他上过床,从来没有。相信他不会傻得把上辈子的事情拿出来说,砸了自己的前途。

他果然辩驳不出口,“至少,不只有欺骗,本殿下是真的爱你。”到了这一步,他仍然坚持表达心意。因为他,不会放弃她。

“你的爱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君无菲无动于衷。

楚昱又恢复斯文儒雅的样子,肯定地道,“小晗,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才嫁给云漓的。”

“真会往脸上贴金。”君无菲懒得再理他,转而对云漓说,“夫君,我先回房了。”

“我送你。”云漓扶着她往后院的厢房而去。

楚昱站在原地,文气的目光在众贺客脸上一一扫过,这帮奸臣居然不来参加他的喜宴,反而来云漓府上喝喜酒,真该死!

他的目光虽然温和,众贺客却察觉到笑里藏刀的阴险,不由人人自危。

深吸呼了口气,楚昱望着云漓与君无菲那相携走远的身影,那么和谐,就像天底下最完美的一对,赁地刺眼。

这笔帐,他记下了!

像个没事人般,楚昱面色温雅地离开了云王府。

寝居里,窗上贴着大红喜字,一对红烛在案上燃烧,桌上放着几叠可口的小菜与点心,还有一壶酒,两个杯子。

红色的床帐,大红的喜被,被子上绣着精美的鸳鸯。君无菲坐在床沿,云漓站在一边,表情虽然没有波动,心里有点不知所措。

“盖头不帮我掀了?”君无菲先沉不住气。

“哦。”云漓乖乖拿起秤杆挑起她的红纱盖头,她绝色无双的面貌出现于眼前,不同于之前若隐若现的美,而是一种让人震惊的目瞪口呆。

素颜的她已美得无懈可击,精点了妆容,更添美艳精致。

“你好美!”云漓忍不住赞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娇羞地垂下眼睑,一朵红霞浮上脸颊,像初识情滋味的小姑娘,心头小鹿乱撞。

他砰然心动,想碰触她,却又不敢伸出手。

见他半天没动作,她疑惑,“不是该喝交杯酒了么?”

他似如梦初醒,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一杯端给她,一杯自己拿着,也坐与床沿,与她手臂环叉,各自饮下杯中酒。

“礼成了。”她轻嘘口气,其实做新娘满累的。

他将两只杯子放回桌上,“过来吃些东西吧,你今天什么也没吃。”

“嗯。”她走到桌子前,开始拿起碗筷进食,“该死的成亲当天不许新娘吃东西的破规矩,也不知道谁定的。”可笑的是她还当真遵守了。

他心疼地说,“辛苦你了。”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你不去招呼宾客?”

“他们只是充场面用的,不用招呼。”他摇首,觉得陪着她要紧。

她大方地将几叠吃的推到他面前,“你也吃。”

“我之前吃过一些了。不饿。”

她嘴里塞满了食物,两颊鼓鼓地,一点也不掩饰饥饿时的粗鲁,“饿了,吃相不好看,多多包含。”

“我觉得很可爱。”他清越的瞳仁里蕴着深情,目光没一刻离开她身上。很难想像,她真的嫁给他了!到现在,他都觉得在梦境里一样。

“那就好。夫不嫌妻鲁。”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光了食物,他递过来一张手绢,她接过擦了擦嘴,樱嫩的红唇被绢帕蹂躏,他恨不得能代替绢帕碰触她的唇。

吃饱了,她的视线自然落在对坐的他身上,“很难得嘢。”

“嗯?”他清雅绝俊的面庞闪过不解。

“从来见到你,你都穿着一身白衣。”她品头论足,“一身大红新郎袍,你穿起来也非常好看。一点也不显得俗气,照样是清俊怡人。”

他唇角扯出浅淡的笑痕,“你喜欢就好。但今生,我只愿穿这一次。”

明白他的意思是要与她过一生一世,她绽开笑容,孩子气地捏了捏他的脸,“真乖!”

他抚了下被她捏过的脸,“我不是小宝。”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道,“我喜欢你捏我。”

她反而不知说什么了,突然想到,“你父王今天没出席我们的婚礼。”

“他病入膏肓,处于昏迷状态不醒人世。”他心疼地望住她,“你希望他出席?”心有点悬了起来。

“无所谓。只要你不在意。”

见她轻松的态度,他微松口气,“那就好。我并不在意。”

“你父王才五十多岁吧。我明天去看看,尽力医治他。”

他几不可觉地点了下头。

房里又变得一片安静。

房外,明月挂上稍头,大地笼罩在夜的黑暗里,屋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屋内烧着暖炉,还是有点儿冷。

君无菲脱了外衫上床,云漓盯着她只着中衣的窈窕曲线,那领口内白皙赛雪的肌肤格外诱人。

他眼里升腾起隐隐的欲火,清越的瞳眸眨了下,想移开目光,眼睛却像是被定住了移不开。

她钻进被子里。心里其实有点忐忑,也有点期待。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她与云漓将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脑海中飘过真正的君无菲被玄溟强暴的片段,那般粗鲁残暴。实在无法想像云漓与玄溟是同一人,如果真的是,云漓在碰她时,会不会也这么粗暴?

云漓就坐在桌前,君无菲等了半晌,仍不见他过来。

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

听她传出均匀平稳的呼吸,知道她睡了,他才敢走过来,起初坐于床沿,伸手欲抚触她绝美的面庞,但又怕吵醒她,手只敢停留在她脸颊上方一寸,幻想着她肌肤的感触。

她动了下,他立即吓着似地收回手。

天可怜见,他多么想实实在在地与她完成周公之礼,可她嫁给他并不是心甘情愿。就如楚昱所说,不过是为了气楚昱,让他捡了便宜。

尽管知道她不爱他,云漓还是很庆幸能娶到她。真不敢想像,如果楚昱早来一步,他还没与她拜完堂,她会不会跟楚昱走?

她就像一个迷。

他不知道她与楚昱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她与楚昱之间,是他永远都碰触不到的过去。

她说与楚昱之间是清白的,天知道他心里多高兴。

因为在乎,所以,他不会免强她。

坐在床边,云漓心里万分挣扎,是上床睡,还是就这么呆坐着?

离开去别的房间歇息是万不可能,他想多看她一眼。

挣扎了半宿,他终于敌不过心中的渴念,脱了外衫轻轻上床,只敢睡在床边,尽量离她远些。还未碰到她的身体,他就满脑子的下作思想,若是真碰到她。

天,她居然主动偎了过来,一只手臂还环住他的腰。

被她的胸压着,他呼吸急促,僵硬着身体,深怕自己一动就会克制不住。

温香软玉在怀却不能碰,天知道他多痛苦、多难熬!

再受折磨也愿意能这么近距离接触她。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漫长而温馨着。

一夜好梦,君无菲抱着个特大号的抱枕,睡得很舒服,而且很暖和,温温的,抱枕自己会发热?

手动了下,指下的感觉滑而平硬,大腿似乎被什么夹着。

睡意全消,君无菲想起她已经成亲了,稍一抬首,就看到了云漓清亮漆黑的瞳仁。

大号抱枕是云漓!她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着他的胸,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啊。好羞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云漓面前会觉得不好意思。也许是喜欢他的原故?

眨了下眼睛,那双清亮的眸子依旧在,她这才意识到云漓是睁着双眼的。

莫非他睁着眼睛睡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眨了下眼,才确定他是醒着的。

“这么早醒了?”她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懒得动。

他的嗓音因隐忍着欲望,而比平常沙嘎一些,“嗯。”事实上他一夜没睡,睡不着,也舍不得睡,只想多看她一眼。

他的大手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抱着她,看着她熟觉的小脸,觉得好幸福。

君无菲瞧了下外头的天色,不是大亮,但已经亮了。按现代来讲,估计是早上七点半。冬天总是亮得比较迟。

“你就这么抱了我一个晚上?”她有点生气。他居然什么也没做,啊啊,她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盖着棉被纯聊天?不,是连天都没聊,她等了下就睡着了。

他以为她是不想被他抱着,宁静的面色闪过无措,“对不起……”

“对不起你个头!”她生气地一把推开他,掀开被子起身,一股凉意袭来,想缩回被子里,又不好意思,干脆起床梳洗。

看着她更衣着装,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一头长长的青丝,他倚在床上,凝视着她的举动。

尽管她不愿意,都已经是他的妻了呢。

想比她不开心,或者失去她,她宁可选择前者。

因为他,不能没有她。

见她梳妆完毕,他也起身更衣。

一把推开窗户,见外头的雪仍然在下,一夜大雪,地上的雪起码积了十公分厚,地上、树上、屋檐上到处白茫茫一片。

她贪看着美丽的雪景,他站在她身边,清越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

“真美。”她手伸出窗外,接了片落雪。

“是好美。”他注视着她绝美的侧脸,忍着想将她拥入怀的冲动。

她侧首看他,又次望进他宁静的眼眸。知道他夸的是她,脸色漾起潮红,“我说的是雪景。”

“我说的是你。”他伸手撩了下她耳旁的发丝,“君儿,何其有幸能娶到你。”

娶了还让她守寡?一把拍开他的手,推开门往院外走去。

在大雪中走,居然没被雪飘着,转头一看,云漓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为她撑伞。

一股暖心涌上心头。

她在生他的气,他似乎不介意呢。

“小宝住在哪?”她问。

“在隔壁的院子里。”他答。

“嗯挺好。”离得近,又不会打搅她与云漓的二人世界。

出了院落走了几十米,刚到另一座院门前,见小宝与几名下人正在打雪仗,欢声笑语不断。

见到云漓与君无菲走过来,几名下人马上站到一旁,像做错了什么事般低下头,恭谨地行礼,“世子、世子妃。”

小宝开心地扑过来抱住君无菲的大腿,“娘亲,一晚不见,儿子真想你!”声音甜甜嫩嫩地,让人疼入心坎里。

君无菲俯身将小宝抱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下这么大雪还在打雪仗?”

小宝吐了吐舌头,“无聊嘛,锻炼身体。”

君无菲的视线朝那几名下人看过去,下人们瑟瑟发着抖。小宝说,“娘亲,是儿子逼着他们跟我玩的,别怪他们。”

“好,不怪。”无菲心疼地搓磨着儿子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你快六岁了,这么大的人,要懂事,别让娘亲操心。”

“是。”小宝点点小脑袋。

下人们觉得世子妃有点奇怪,小少爷明明才六岁不到,这么小的娃儿,怎么能算大呢。不过,想归想,可没人敢说出来。

小宝在无菲怀里朝云漓伸出手,“抱抱……”

云漓一手拿伞一手抱过小宝的小身子,“小家伙又重了。”

“什么小家伙,”小宝嘟起嘴,“刚刚娘亲还说小宝很大了。”

云漓莞尔,“是,小宝不小了。”

“师父,小宝真高兴你变成我爹爹了呢。”小宝在他绝俊的面庞啵了很响的一口。

云漓眼神宠溺看着小宝粉嫩精致的脸,轻点头,“嗯。”

“师父,我现在应该叫你师父呢,还是叫你爹爹?”不宝可爱的小脸有几分苦恼。

云漓眼里盛着期待,却又看向君无菲,意思是她拿主意。

“小宝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君无菲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小宝的亲爹。”会说这么杀风景的话,是想试试他的反应,毕竟,她还是心存怀疑他是不是玄溟的。

云漓面色黯然,让她看不出究竟。是单纯的不高兴,还是别的?

小宝说话了,“娘亲,你怎么比小宝还不懂事?就算儿子不是师父亲生的,师父也早就把我当亲生儿子了。”

“是么。”君无菲不置可否。

君小宝小大人似地拍了拍云漓的肩膀,“爹爹,你别生娘亲的气,她小孩子心性。”

云漓心里感动,见小宝这么懂事,心里十分喜欢,“小宝……”

“儿子在呢,爹爹。”

“爹爹喜欢小宝。”云漓嗓音清越而认真。

“小宝也喜欢爹爹。”不过更喜欢娘亲。

云漓淡逸无痕的面庞露出了动容,小宝却将注意力放在君无菲身上了,“娘亲,你嫁人了。”

“怎么?”君无菲说,“我三天前不是告诉你,我要嫁给云漓的么。”

“我觉得你嫁了人,也没什么不同。”小宝说,“我记得在天启国的时候,师父就向你提亲了,还准备了万余盏花灯给你呢,那个时候你都不嫁,兜了一圈还是嫁了。”

“那个时候与现在不同。那时的我深记着与故人的誓言。现下,景物已变,人事全非。是楚昱对不起我在先,我也没必要再做个一根筋到底的傻瓜。”

“楚叔叔欺骗娘亲,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小宝嘟着嘴,“难怪小宝怎么也不喜欢他。”朝云漓露出一朵可爱的笑,“还是爹爹好。”

云漓想伸手摸摸小宝嫩呼呼的小脸,抱着他又撑着伞,腾不出手。

“嘴这么甜,”君无菲笑儿子,“今天吃了蜜?”

“娘亲怎么知道?”小宝一脸好奇,“小宝刚才吃的早餐里是有蜂蜜哦。”

君无菲拍了下云漓的脑袋,“臭小子。”

“娘亲轻点,会打傻的。”小宝伸出小手揉了揉被拍到的地方,小脸上满是委屈。

无菲瞧着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真是可爱极了,捏着他的小脸,“傻了没?”

“还没有。”小宝老实地摇摇小脑袋。

云漓笑看君无菲与小宝的互动,心里升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觉。这就是一家人的其乐融融。曾经,他也感受过有家人的感觉,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快忘了。

小厮云初走了过来,禀道,“世子,世子妃,下人们已经在大厅等候。”

云漓对君无菲说,“让府里的下人见见你。”

“嗯。”她跟着云漓往大厅的方向而去。

大厅内大约有五六十名下人,云漓与君无菲一人一边手牵着小宝进厅里。

“参见世子、世子妃,小世子!”下人们异口同声,虽然震惊于君无菲及小世子的绝色相貌,仍不失礼,体现了良好的训练素养。

云漓淡然地说,“从今以后,世子妃与小世子的话,就等同于本世子所言。”

“是。”下人们恭敬应声。

“都散了吧。”云漓摆摆手,下人们回各自的岗位。

“整座府里的下人只有五十六人。”云漓对无菲说,“我比较喜欢清静,是以府里下人不多。要是你觉得不够,可以随时添。”

五十几个下人在现代来说是不可思议,但在古代,很有钱的大户人家家里都有。以云漓天下首富的身份来说,府中这点下人实在不多。君无菲说,“仆从不在多。这么多人够了。”

“要是有任何需要你直接下令便是,下人解决不了的,我会想办法。”

“嗯。”她点头。

“小宝也变这个家的主人了呢。”小宝微笑地抬首看无菲,“娘亲,你的相公,我的爹爹真好。”

“是啊。”她习惯性地摸摸小宝的头,又对云漓说,“我跟小宝去见见老王爷吧。”

云漓颔首,“他的情况不乐观,你无须在意。”

“好。”

踏雪无痕——那是一座精美雅致的院子,雕梁画栋的楼宇,亭台楼榭、假山花圃,甚至连院子里地上铺的鹅卵石,都看起来很精致。

除了瓦上,院里没有积雪,甚至连树上都无雪。

显然积雪被下人清理掉了。

“这里是我母妃生前住的院子。父王母妃成亲后就住在这了。”云漓边走边说,“自从母妃死后,父王一直住在此,十七年了,父王从没出过院子。”

君无菲看他淡然无波的面容,对于他父亲的事似乎一点情绪也没有。看着四周的景致,花木扶疏、考究典雅,“从外观来看,院落看不出已经有二十七年历史了,应该修葺过几次吧。”

“嗯。”他点头,走到一间厢房门口止步。

守候在门外的下人行过礼后主动打开房门。

房里非常的干净整洁,有着淡淡的药味,应该是经常有人开窗。

床榻上躺着一位骨瘦嶙峋的老人,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面颊深深地凹下去,颧骨高高耸起,眼珠子几乎要暴出眼皮。

瘦弱成这样,君无菲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要不是还有浅浅的温热,她几乎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个死人。

云漓站在离床畔三步远,神情宁静无澜。

君小宝好奇地看着床上的老人,“那个是爷爷吗?”

云漓点头。

君无菲从被子里掏出云老王爷瘦得只余皮包骨的手,二指探上他的脉门,柳眉蹙了下,不太敢相信,又探,“你父王脉像虽然虚弱,但很平稳,根本没病。”

“是啊。”云漓点头。

“那他怎么会长时间昏睡不醒?”无菲的目光落在云老王爷的手腕上,上头有两道醒目的疤痕,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割的那种。

“母妃死了之后,父王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两度割剜自杀、吃毒药、上吊、甚至在沐浴的时候故意溺在浴桶里。都没有死成。”云漓淡然地说,“后来他吃了一味毒药,就昏迷不醒了。御医为他解了毒,他仍然昏睡不醒。御医说是他不愿意醒过来,意志上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换句话来说,是故意沉睡不醒。”

君无菲沉吟了下,“或许他在昏睡中有一个美丽的梦境,梦中有他想见的人。”

“也许吧。”云漓不在意。

君小宝问,“十七年来,爷爷一次没醒过吗?”

“一两年会醒个次把,两眼无神,不认人,不认事,与昏睡无区别。”

君小宝叹了声气,“爷爷真可怜。”

“心病还需心药医,”云漓的目光落在君无菲身上,“母妃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你无须为父王的事介怀。”

她医术再好,确实医不了别人的心病,何况是个身体无病的人,“他这样,你很伤心吧。”

云漓摇首,“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就算有,也是十七年前了,太久、太遥远,远到他快忘了。

“屋子里那么干净,连药味也很淡。长期昏睡的人进不了食,要人灌喂。他十七年还没死,也算奇迹了。估计是挂心着你吧。你经常来看他?”

“我十年不曾踏进这个院子了。”云漓脸色依然宁和,没一点儿表情。

“看不出来。”无菲很意外。

“他不死,是我命人长期用最好的药材给他进补。屋子里一尘不染,也是下人照顾得当。这些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你父王与母妃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应该是很疼你的。”

他不否认,“仅于母妃过世前。”

“你父王这样,你会不会很不开心?”她问。

他摇头,“不在意。”

看他清越绝俊的脸上无一丝波澜,总觉得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然,父子间的情又怎么会这么淡漠?

她走到他身边,“你父王的情况不乐观,再这样下去,就是再进补也没用,也许不出一年,他就会……”

“他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云漓淡然一笑,“他的心早已不在人世,又何必免强。”

她反问,“既然不想勉强,你又何必费尽各种药材留住他的命?”

他清俊的面庞闪过一瞬的复杂。

君无菲看得出,他还是在意他的父亲的。毕竟,云老王爷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假如他不是玄溟的话。

若是玄溟,小宝则是他的血亲。

出了踏雪无痕居,小厮云初禀道,“世子,曼雅公主求见世子妃,人在大厅候着。”

云漓询问地瞧向无菲。

无菲朝大厅走,“反正闲着没事干,去看看猪头是什么样子。”

踏着轻快的脚步先走,云漓望着她的背影眼里浮起宠溺,快步跟上。

大厅中间站着一名身材臃肿的女子,女子一身质地上乘的宫装罗裙,脸上蒙着巾帕,不时地在身上东抓西挠,翘首盼望,一看到君无菲,她马上出声,“世子妃万安!”很恭敬地行礼。

是楚曼雅的声音,君无菲挑眉,“你是公主,应该我向你行礼才对。”

“礼不可废,本宫不是向你行礼,而是希望你万安。”楚曼雅看到与她一道而来的云漓。

温润如玉,遗世独立,那等绝色姿容似画中仙。

明明父皇有意将她许配给云漓,他却突然成亲了,娶的对像还是她恨之入骨的君无菲!

楚曼雅心里怨愤丛生,表面上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君无菲当然知道楚曼雅是想得到解药才委屈求全,“看你比猪还胖的身材,肯定是抓得全身血肉模糊,找御医治,越用御医的药,越恶化,身上浮肿,脸也肿烂成了猪头。”

“是。”对于她一眼能看穿,楚曼雅不意外,“你下的毒他人根本解不了。曼雅错了,有眼无珠,不该心存恶念。我现在生不如死,惩罚了我这么久,还请云世子妃看在你新婚燕尔,不宜触霉头的份上,放过曼雅,给曼雅解药。”

“没问题。”君无菲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公主该早来找我的。也不必受那么多天的苦。其实前几天我就想派人将解药的方子给你的,一时忘了。”

你会那么好?主动给解药方?楚曼雅不太相信,嘴里应着,“是曼雅性子倔强。多受几天苦应该的。我身上的毒怎么解?”

“回去用马尿洗一个月的澡,每餐用一两狗屎加鸡蛋,连吃半个月,就没事了。”

楚曼雅瞪大眼,“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君无菲摊摊手。

楚曼雅气得浑身发抖,又温柔地看向云漓,“云堂兄,你就不管一下她?”

云漓不应一声,神情淡然若水,目光始终在君无菲身上。

“云党兄……”楚曼雅跺了跺脚,脸上的巾帕蒙不稳,掉落下来,露出一张脓肿溃烂、抓痕遍布、虚肥色红、丑陋无比的脸。

“啊!”发出尖叫的不是别人,正是楚曼雅,她捂着脸,低着头不敢见人。

“府里养猪了么?大清早听见猪叫。”姗姗来迟的君小宝负手迈步而来。

“你……你……”楚曼雅指着君小宝,想发火又畏惧。她怕云漓的权势,怕君无菲再下毒。

“公主没什么事了吧?”君无菲像赶苍蝇一样挥手,“没事可以滚了。”

“你还没给解药。”楚曼雅踌躇。心里气得爆炸,表面还得维持贤淑,免得惹恼了她。

“我说了你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君无莫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真的?”楚曼雅问得颤抖。她说的解药,光是想到,她就要吐了。

“娘亲在公主身上下的毒,只要用马尿洗一个月的澡,再吃半个月的狗屎炒鸡蛋就成了。”君小宝说,“公主放心,我跟娘亲学了很久的医术了,你的毒我都能解。”

一股愤怒、绝望、害怕、嫌恶的表情在楚曼雅眼帘里交织,怎么会有这种恶心得死人的解药,要真这么做才保得住命,传出去,岂不是笑得死人?

“送客。”君无菲下令。

立即有下人将楚曼雅请了出去。

“君儿,照你给的解药,不臭死,也恶心死了。”云漓宠溺地抚着君无菲的发丝。

无菲拍开他的手,“你不忍心?”

“我是觉得你太仁慈了。”云漓淡然说道,“她敢向你下手,已经该死了。”

“我比较喜欢让她生不如死。”君无菲笑说,“等她的毒解了,再告诉她,其实只要吃我调配的一味药丸就没事了。”

“你会活活气死她。”云漓指出。

小宝接道,“娘亲就喜欢做这种事。”

“只要她高兴就成。”云漓不在意。

“要是哪天你惹娘亲不高兴,娘亲指不准让你比楚曼雅更惨。”

云漓认真地说,“只要她喜欢。”

“爹爹,你有特殊僻好吗?比如说喜欢被整?”

“没有。”

“你觉得娘亲善良吗?”

“很善良。”

“我怎么觉得娘亲很极品。”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云漓由衷地赞叹。

君小宝翻了个白眼,君无菲飞起一脚往小宝屁股上踹,“臭小子,老娘白养你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宝险险躲开,“娘亲,儿子只不过是眼珠子不舒服,翻翻白,你怎么可以踢我,还下脚那么重……要是被踢到,屁屁会开花的!”

“还敢躲!”君无菲板着俏脸,“你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应该觉得我最美最善良吗?”

“是,娘亲很善良、无敌慈祥,是个贤妻良母,”往云漓投去一道可怜的眼神,“爹爹有‘福’了。”

“听着很受用。”君无菲狐疑地盯着小宝,“你小子是真心的?”

“儿子的一颗热血雄心,蹦蹦乱跳,真的是再真不过了。娘亲要是不信,儿子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君无菲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副奸笑的模样朝小宝走过来,“放心,你娘最擅长挖心了。而下我下刀快、准、狠,你会比一般人少痛点,等我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再放回去。”

“那还不死了?”小宝连连后退。

“我给你缝回去,有可能不会死。要不,你就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让娘亲好好研究医术?”

“不……不必了。”小宝干笑,“娘亲还是找几个死囚研究,儿子就暂不做贡献了。儿子得去练武了,不奉陪。”小身影一闪,飞也似的离开了。

云漓瞥了眼小宝跑开的方向,“你吓着他了。”

无菲将匕首收起来,“吓不死。做我儿子,就那点胆子哪够?”

“君儿说怎么便怎么。”他唇角浮起浅浅的笑,若云卷云舒,清逸宁和。

她几乎迷失在他清越的笑容里,觉得有点不真实,总觉得他像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下人前来禀报,太子新纳的侧妃傅婉月流产,被太子处死了。

君无菲皱了下眉头,“楚昱还真够绝情的。”

云漓关心地道,“君儿……”

“可怜傅婉月,就这样死了。”她叹息了一声。

云漓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宫里也传来消息,太子楚昱连撤了三名官员的职,据说都是昨天到云王府喝过喜酒的官员。

当天傍晚,云漓有事,君无菲独自在院中赏雪。

一抹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空气中的温度霎时变得更低,除了雪天的寒凉,更有一种来自地狱的阴冷邪气。

不用转身,君无菲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玄溟的嗓音冷魅妖异。

她不置可否,“有什么事?”

“为什么嫁给云漓?”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与你何干?”

“还记得我们来大宛国的路上,有杀手要刺杀你的事吗?”

“废话。”

“在杀手的尸体上发现了遮月宫的令牌。你以为是我施的苦肉计,故意派杀手来暗杀你,我好来个英雄救美。”他说,“那批杀手不是我派遣的。”

“我知道。”她回过身,探究的目光直视他戴着兽皮面具的脸,几乎要将他看透,“当晚就知道了。”

“那为何不告诉我?”他眉头皱了下。

“明明不是你做的,我说是你,你不是照样不解释?”

他沉默,“如果你不信任我,解释何用?”

“你连解释都懒得,我当然得让你自以为受着误会,难受一下。”

“你……”他微眯了眼眸,妖森的眸光中并无怒意。

她不畏惧他浑然天成的冷漠邪气,也许是大致能确定他是云漓,变得更不把他的冷寒当回事。

“那批杀手是傅婉月派的人。”玄溟又道,“傅婉月被楚昱包养前是青楼歌妓,认识的客人中有江湖杀手,她卖身存了不少钱,又得楚昱的宠,同样获赠良多。本来楚昱答应纳她为妾,哪知她得知陈九受楚昱之命去找你,而楚昱又因此而不愿让她见光,于是,她为了自身利益,倾尽积蓄请了批杀手欲取你的命。傅婉月死不足惜。”

君无菲仔仔盯着他,“傅婉月因答应了假冒我做新娘子,拜堂后被楚昱发现受打击流产,又被楚昱赐死。你以为我会因为她的死愧疚?”

他目光深邃,眼神似在说不是吗。

“你高估了我的同情心。”君无菲淡然说道,“傅婉月派人杀我一事,还得感谢你告知。即便没有此事,她自己仗着能用肚子里的孩子让楚昱认了她做正妃也好,侧妃也罢,她愿意冒这个险,后果当然是自行承担,与人无尤。不过……”话锋一转,“你似乎是特意来叫我别内疚?”

他目光闪了下,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却晓得自己猜对了。打量着他清俊颀长的身影,虽然气质不同,身材与身高却完全与云漓一样。

如果他不是云漓,起码会生气她嫁了人,或者直接设计不让她成亲。毕竟,他的身体况,再过两个月,身上至寒的真气乱窜,不能与她合欢,就会活活冻僵而死。

不管是玄溟还是云漓,都是关心她的。

估摸着云漓上午见她皱眉,以为她介意傅婉月的死,而云漓是不知道杀手的事的,因为当时她正与玄溟在路上。所以云漓再用玄溟的身份出现开导她?

云漓……

她几乎就要唤出声。

但,他既然想瞒着她。她觉得先由着,没必要戳破。

他瞳光深邃冷邪,有一瞬的错觉,她似乎发现了他的另一重身份。

不可能。

他忖道:若是她发现,又岂会不点破,无反应?

寒风一吹,君无菲眼皮眨了下,再睁开眼时,玄溟已没了踪影。

一名婢女匆匆走了过来,“世子妃,老王爷醒了!小世子命奴婢前来通知您。”

“我去看看。”君无菲朝踏雪无痕院走。

刚进房间,就听到君小宝嫩呼呼的嗓音,“爷爷,你干嘛不应我?”

躺在床上的老王爷喉咙里发出咕咙一声。

君小宝的小身子趴跪在床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在老王爷脖子边,眼珠子好奇地打转,“爷爷,为什么你没长胡子?”

“呃……”老王爷嘴动了动,发出一个单音。

小宝乐了,“爷爷,你想说话?你会说话吗?”

老王爷吃力地点了点头。

小宝兴奋了,“爷爷,你听得懂人话!我是小宝哦,你的孙子!”

老王爷的眼珠子上下动了动,君小宝乐了,“爷爷知道我了呢。”小手一摊,“红包,爷爷要给小宝红包。小宝的出生红包、满月红包、周岁红包、每年一个红包,小宝都快六岁了,爷爷,你欠我好多钱哦。”

老王爷的脸上似乎有了点表情,气色虽然异常虚弱,眼神却清晰起来。

君无菲站在一边,觉得有点奇迹的味道。老王爷不但醒了,还似乎想跟小宝交流呢。

云漓也收到消息,站在门口,观注着房里的情景。

小宝的小手把上老王爷的脉门,小小的表情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爷爷,你的脉像很弱,需要好好静养,不过你睡过头了,睡了十七年,快发霉了。明天要是天气好,小宝带你出门晒太阳。现在,你需要吃点流质的食物,硬的你咬不动,粥吧,小宝命人帮你做了肉粥。先喝点水。”

小身子跳下床,去倒了杯水折回,一手吃力地扶起老王爷,一手把水端到他面前,“爷爷喝水。”

下人本来想过去帮忙,君无菲摆了下手,下人会意地退到一边。

听小宝叫爷爷,短短时间不下五十次,小子倒是叫得挺欢的。

小宝悉心地喂老王爷喝了着水,老王爷一时吞咽不慎,呛着了。

君无菲自然地接过小宝手中的水杯,小宝伸出小手轻轻拍着老王爷的胸口,“爷爷好瘦,只有点儿皮包骨了,真可怜,小宝心疼呢。爷爷要多吃点东西,长肥一点好不好?”

老王爷点着头,小宝又继续喂他喝水,等他喝完了水,小宝又喂他吃下人端上来的粥,边喂还边将粥吹吹,免得烫。

很佩合小宝的动作,老王爷的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小宝粉嫩精致的小脸,“漓……漓儿……”沙嘎苍老的声音。

云漓面色变了变。知道他将君小宝误认成了自己。

“唉。”小宝大叹一声,“爷爷,我都叫你八十八遍爷爷了,你还把我当成爹爹。爹爹有我这么小么?爹爹有我这么可爱吗?爷爷真是老糊涂了……”

老王爷想说什么,累得靠在床沿又睡着了。

君无菲扶老王爷躺下,替他盖好被子,顺便把脉,“他的脉像比之前强多了。刚才他的意识也还清晰,有了求生的意志。等他睡醒了,好好调理,就会逐渐康复的。”

“你们先走吧,我在房里陪爷爷一会儿。”君小宝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君无菲与云漓出了房间。

这个院子还是一点儿落雪也没有,一下雪,待雪停,下人就会将积雪清除掉。

君无菲瞄了眼云漓的神色,“你父王醒了,开心吗?”

他面庞淡逸无波,“说不清什么情绪。”

“他醒了,你肯来看他,说明你还是在意他。”

“不。”云漓摇头,“我不是来看他,是因你在这,来找你。过去十年,他有醒,我从不见他。”

“为什么?”

“他不配做一个父亲。”语气毫无起伏,就像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

君无菲觉得云漓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晚上,云漓在房中翻阅各类帐册,云家家大业大,控制了大宛国大部份经济,生意遍布其它国家,是以,帐目也特别繁多。

君无菲坐在床沿,小等了会儿,见他没过来,心里小小郁闷。

“君儿……”云漓从帐目中抬首看她。

“嗯?”

“我打算明天让小宝开始学习管帐。过段时间,慢慢将帐目移交一部份给他。”

“随你。”她忽然说,“看你管帐这么溜,一目十行啊。”

他似想起什么,绝俊的面庞微微发白。

晓得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等了少顷,她没有先开口,他终是咬了下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君儿……”

“干嘛?”

“对不起。”诚挚道歉。

“为什么道歉?”

“在天启国的时候,我不会做生意,是故意的。”他鼓起勇气说。

她听着。他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我对你倾心不已,不知用何理由来接近你。还好小宝认了我做师父。教小宝不过是顺便,我只想多与你接触,却找不到机会,只得蓄意在生意上亏得很惨,好引起你的注意。”

她淡然问道,“是真的亏了钱?”

“嗯。”

“花那么多钱买我的注意,值得?”

“值。”见她并不诧异,他问,“你早猜到了?”

“开始没有,后来想到了。”

“你不生我气?”清越的眸子微微闪烁,冒似她敢说生气,他就会慌乱。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他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他又埋首翻阅帐目。

君无菲有点失望,还以为他会坦承玄溟的身份一事。

上床睡觉,直到她睡着了,云漓才躺到她身边。然后第二天又是她先起来,云漓跟着她起床。

接下来两天又是这样。

第四天中午,楚辄登门。云漓在书房会见了他。

“云世子,你说楚昱过不过份?居然将那天来参加你婚宴的大臣整掉了大半,不是撤官,就是找理由降职。摆明了与您做对。”楚辄阴柔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他妄图以权压力,没人敢帮你。再这样下去,恐怕对世子不利……”

“谁说那天参宴的大臣是帮本世子的?”云漓淡无表情。

“世子的意思是?”楚辄瞪大眼,“那些不是您的党羽。”

“料到楚昱有此一着。那帮臣子都是刚正不阿,效忠皇帝的,本世子收买不了,客气地请他们喝喜酒,他们不想得罪,就前来参宴。”

“世子真是高明。”楚辄脸上浮现佩服,“老……父皇立楚昱为太子。那帮老匹夫自然是听从父皇的。借楚昱之手除去他们,誓必会影响其余效忠父皇的臣子,认为父皇做错了决定。”

“你明白就好。”云漓点头。

楚辄瞥了眼云漓宁静的身影,站在书房的窗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偏偏,他的行事又高明得令人恐怖。

七年多的实践证明,他楚辄输给了楚昱。如今,整个大宛国能与楚昱相抗衡的,唯有云漓了。

万蛇草,算是送对了。想起云漓答应拉楚昱下台那么快,他与楚昱是情敌,就算不说,云漓应该也会这么做。

早知道就直接叫云漓捧自己为太子。有点后悔,楚辄补充,“云世子,若是楚昱垮台,能否助为兄成为太子?”

云漓清越的瞳里闪过不悦,“我没答应过你这事。”

“是是是,”楚辄自打了下嘴巴,“云堂弟……云世子莫生气,只要楚昱下台,为兄感激不尽。”

“记住,本世子不喜欢人得寸进尺。”

“是。”楚辄点头如葱蒜,像一条只会摇尾的狗。

小厮云初进房禀报,“世子,太子楚昱求见世子妃。”

云漓还未说话,楚辄开始抱不平,“好个楚昱,已经娶了丞相千金,竟然还打世子妃的主意,真是不知好歹。凭他也配与云世子你争。”

云漓不在意楚辄的话,淡然启唇,“通知君儿了吗?”

“通知了。世子妃拒不见面。”云初答道。

楚辄又说,“世子妃不敢见楚昱,搞不好她与楚昱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本想好好挑拨离间,见云漓投来警告的眼神,顿时不敢再往下说。

“再听见你说君儿不是,明天的太阳大皇兄就不必见了。”淡若清水的声音清雅绝俗。

看他依旧无澜的面色,表面上看起来没动怒,楚辄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寒意,不敢测试他说的是真是假。恼火被他所威胁,不能与他敌对,只好窝囊地说,“为兄说笑罢了。世子拜堂那天,世子妃与楚昱说得很清楚,他们是清白的,整个天下都晓得。”

“送客。”无情绪的声音。

“为兄告辞了。”楚辄夸张一揖,在小厮云初的带领下离去,转身的瞬间,阴柔的面孔划过阴鸷。

云漓来到与君无菲所居的院落,见原本无字的院门匾额上已刻了三个字——云阙居。

字体龙飞凤舞,豪迈中不失优雅,宛转曲折,肆意潇洒。

院门左右竖的木制匾联各有一阙字,左边: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右侧:烟水苍茫瞬凝望,无尽相思。

匾上的字是笔墨写上去的,字迹工整清秀,如清清潺潺的泉水,似字迹的主人,清澈中透着灵动高雅。

“好字。好联!”云漓忍不住称赞。

君无菲站在院中淡然一笑,“你喜欢?”

“谁写的?”

“我写的。”君无菲眼里有着骄傲,被夫君夸赞了呢。

云漓皱了下眉,无菲不高兴地问,“你觉得不像?”

“小宝写不出这样一手好字句,在我们所居的院子,也没人敢落院名,除了你所书,不作第二人想。”云漓道。

“那你为什么皱眉?”

“你脸都冻红了……”他心疼地抚上她的颊。

她不在意地说,“脸的温度热的吧?我是热红的。”

“怎么?”

她抽出长剑,“我在练武。”自从这具身体没再被玄溟碰过,她体内的内力日益增厚。

“你喜欢武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很平静。

“当然。”谁不喜欢武功?作为现代人,她还是很羡慕那些高手飞来飞去。

他沉默了下,心头溢起苦涩,“我教你?”

“有你这个师父指点,那就事半功倍了。”她颔首,并不知他心里的苦处。

“练好武功,先需要扎实的马步。”他探手触了下她的脉博,“虽然我不是医者,基本的医术还是懂。你的内功相当深厚。不需要练马步了,直接练习控制内功,再习招式。”

其实他所说的这两样,她都会了。事实上,一直以来,只要有时间,她都在偷偷练武,有深厚的内力做基础,进步神速,她本来身手敏捷,有一身好的现代武术,加上内功,就算在古代,也排得上高手了。

就连小宝,普通的江湖人物也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在楚昱面前只显示花拳绣腿,不过是交待了小宝故意为之,不想锋芒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