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心走过去，梨雪听得脚步声回头，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装满了白雪的玉瓶：“我这都收集好了，你过来作甚。”

宛心见她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眸光一瞥，玩心大起，口中道：“这么美的景色，自然是来赏雪了。”一面走到梅树下，梅花凌寒绽放，花朵上都盛着盈盈白雪，有沁人的香味在风里散开。

趁着梨雪不注意，宛心伸手拉下梅枝，拉到最低点指尖一松，梅枝高高弹起，枝干上花朵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来，梨雪正站在树下，半点不设防，发上衣上顿时纷纷落了雪，更有飞雪落到脖颈里，又从脖颈滑落到衣服里去，顿时跳脚：“好冰。”

“哈哈哈。”宛心恶作剧得逞，立刻奔出了好远。

据“你这丫头胆儿越来越大了。”梨雪顺手团了一个雪球，似笑非笑看着她，“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一番看来是不行了。”

“怕你不成？”宛心双手叉腰，十分自信扬了扬头：“公主，别的我不行，论起打雪仗我可是个中高手，今日就让你尝尝我的三板斧。”

“哪三板斧？”梨雪奇道。

扒“很简单，快准狠，团雪球要快，扔雪球要准，力道要狠。”宛心视线瞥见什么的时候，微微一凝，随即裂了个狡黠的笑容：“示范给你看。”一面果真十分快速就团了个雪球，梨雪一眨眼的功夫，那雪球已经朝她飞来。

这丫头还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梨雪慌忙避开，雪球从她耳侧堪堪擦过，却听得身后传来‘呜’的一声。

没漏掉宛心脸上奸计得逞的小得意样儿，梨雪瞬间明白了什么，身子一僵，回头。

身后不远处，是一个锦衣的女子，脸上被砸了雪球，看不清模样，但是只凭女子的装扮，梨雪一眼就明白了来人是谁。

那人的侧妃。

心底某处以为已然结痂的地方被重新撕扯开来，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在北苑过了多久，她似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唯一的印象就是宛心每天用尽各种方法逗自己开心，她从来不知道这丫头这般古灵精怪，每每逗得她笑到肚子痛，是真的笑，因为要笑真的很容易，你看，嘴角上扬，眼尾弯起，笑容便形成。

明明要笑这样容易，明明眼前的这个人被雪砸得这般狼狈，十分可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她没见过那人，也没见过那人的侧妃，生活平静得让人生了错觉，似乎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笑着任由心底的伤口慢慢愈合，结痂，笑着等伤疤脱落，笑着等笑容变成一种习惯。

伤口毫无预兆被扯开，刺痛蔓延全身，梨雪下意识转过身去，用力捧住玉瓶，提步欲走。

“王妃，你准备逃一辈子么？”

清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梨雪一怔，恍惚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宛心已经错愕惊叫出声：“叶小姐，怎么是你？”

梨雪豁然回身，身后的人已经用手绢拂去了满脸的雪，露出清丽的面容，眉宇间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气，正是叶凌霜。

“你——”梨雪不可置信看着她，怎么会是她？那人的侧妃，怎么可能是她？脑中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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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怀疑，王爷迎娶的侧妃，就是我。”叶凌霜坦然看向梨雪，“王妃，我来接你回王府。”

“为什么？”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问题，梨雪只觉得思绪如同乱麻一样，眼前的这个女子，她那般欣赏的女子，明明知道——

“整件事说来话长。”叶凌霜耸了耸肩，朝梨雪勾唇一笑：“想要知道的话，跟我回王府如何？因为有些事情，要在王府里才能说得清楚。”

梨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落脚稍不小心，可能随时会跌的粉身碎骨，她抬眼看去，叶凌霜正耐心等她的答复，她顷刻间有了决断，怕什么，反正最糟的境况她已经经历过了，再也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了吧。

“好，我跟你回去。”梨雪终于开口。

北苑离瑛王府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王府，府中的仆人见侧妃居然把王妃请回来了，不由大为惊异，两位主子只目不斜视往前走，一路穿过中庭，向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后院一贯寂静，梨雪脚步顿住，等待叶凌霜开口。

叶凌霜并不开口，只自顾自挽起梨雪手往前走，昨夜的雪下得极大，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走了一段路，梨雪先开了口：“到底要去哪里？”

“到了。”叶凌霜微微一笑，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林子。

梨雪抬眼看去，只见到一片光秃秃的树丛，叶子全都凋残，是原来的枫树林，树干上全都是积雪，梨雪半点看不出所以然，回头疑惑看向叶凌霜，叶凌霜并不解释，只笑盈盈看着她。

心中疑惑易发深了，梨雪提步走近，走得近了，眸光渐深，情不自禁抬手抚上树枝，粗糙的枝干带着深冬的寒意，她却恍然觉得炙热，指尖划过树皮，有莫名的暖意从蔓延开来。

不是枫树。

原本是枫林的地方，枫树却通通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梨树。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轻轻拂过，羽毛一样，温软。叶凌霜叹息一般的声音随即在耳旁响起：“梨雪，他值得你珍惜的。”

梨雪愣愣回头。

“他已经尽力了，尽了最大的力气来守护你，守护你们之间的完整。”叶凌霜温和看向她：“你不喜权谋，但是也当知道王爷的处境，虽说皇上圣宠，但是朝中王爷没有人脉，根本施展不开，娶侧妃的结果，是王爷拉拢人脉的需要，更是皇上想要扶持王爷上位的需要，而联姻是最有效的手段，王爷娶侧妃是铁板上定钉的事情，支开你，我想当是担心你受伤打过担心你反对。”叶凌霜坦然道：“因为你的反对根本无效，你当知道，王爷的眼中，除了你，还有天下。”

“天下！”梨雪心中百味杂陈，他眼中的天下，她当然知道，她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那天下有冲突的一天。一番话并没有让梨雪满心的疑问消去，“为什么是由你来跟我解释这些？”

“你以为我想？”叶凌霜很没形象地撇了撇嘴，“大婚那日王爷把我迎进门就再也没见到人影儿了，我以为他跟你一同呆在北苑，他自个儿早跟你解释清楚了，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王爷一直在宫中，加上方才一进北苑就被你那丫头毫不手软砸了个大雪球，那劲儿根本是想砸死我，这才肯定他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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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梨雪心里一紧。

“意思就是——”叶凌霜见得梨雪控制不住的紧张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没义气跟你抢人的。”她视线看向远方，眼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声音化在雪地里，有种清冷的凉意：“我心中有深爱的人，只是那个人，我永远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梨雪被她语气中的无望怔住，叶凌霜已经回过脸来，恢复了一贯爽朗的模样，笑道：“也是阴差阳错，那日你归宁，我站在窗边看了看，我爹就以为我是无比钦羡，第二天就去请了圣旨，反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嫁给王爷做侧妃，是个很好的选择。”她朝她调侃一笑：“最起码不会受到正妃的欺负。”

很意外，又仿佛一点儿也不奇怪，梨雪不知道作何反应，侧妃是凌霜，凌霜不会是他和她之间的问题，结果很清楚了，只是心里依然沉甸甸的，是什么？

有声音在脑中回响开来：“王爷的眼中，除了你，还有天下。”

被风呼啦啦吹过，蓬松的雪纷纷落下来，叶凌霜任由梨雪静静思索，

旁观者清，其实，侧妃是谁都不重要，因为侧妃从来都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根本问题所在。

或许是因为清楚知道，所以，那人才没有去解释的吧。

相爱很容易，然而真正的相守，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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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大概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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