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A城只作了短暂的停留，初八那天一大早，林羡就带着靳婷坐高铁回S市。

靳婷起早了有些没精神，脑袋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昏昏欲睡。林羡看着她，眼睛满满的都是疼惜。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这时靳婷突然动了动身体，不知道是要挣脱，还是寻找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林羡的鼻息喷在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轻声安抚，“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可靳婷仿若未闻，呼吸却渐渐变得匀长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在他怀里，安心地睡着了。

她的睡颜安静得像一个婴孩，毫无防备，一瞬间就将林羡击中，那种矛盾重重的表情顿时在那张俊脸上显山露水，一点一点表现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美好的模样，甚至心底生出一种幼稚堪怜的想法，希望这条轨道没有尽头，一直往前面延伸，直到抵达一个叫永远的地方。

是可他早就不是那种未经世事、不谙人事的少年年纪，突然想到这些，自己也觉得可笑，只是，与她在一起后，即使是可笑，为何他也觉得那般满足？

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天色有点阴冷，好像一场风雪随时将至。林羡的助理早已把车开到出站口等候，此时靳婷的睡意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跟着林羡坐上车，双手拢在嘴边呵着气。

一上车林羡就问，“小钟，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助理答道，“都准备好了，全部放在后备箱里。”

靳婷这几天都过得恍若梦中，不知道他们背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又密谋了什么事情，转过脸问旁边的人，“我们去哪里？”

林羡眸子里扬起几许笑意，“你还没有给师母拜年吧？”

靳婷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林羡是要带她一起去给老师拜年，可是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靳婷就算有一百张口，也不知道要如何向老师解释，况且，她压根就不是巧舌如簧的人。

“不去。”就算凌志开到了苏晴家的楼下，靳婷还死死地拉着车门，不肯下车。

林羡的口吻像安抚自家不听话的小孩，“乖，听话。”

靳婷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拿眼睛偷偷去看在后面帮忙提礼品的助理，心里埋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不分场合。

她撅着嘴跟他犟，“说不去就不去，你不能强迫别人的意志去做她不乐意做的事情。”

林羡把一个小礼盒放在她脚边，吩咐道，“等下你就提着这个。”靳婷立刻要拒绝，嘴巴张到一半，林羡压低声音继续说，“还有，你已经不是别人了，女朋友大人。”

靳婷狠狠地瞪他一眼，脸一扭，道，“反正我不去。”

林羡忍不住有些头疼，面对她的倔强他始终有一种无力感，知道继续下去毫无意义，他干脆一摊手，说道，“好吧，我让师母亲自下来请你上去。”

那等于逼她上绝路！靳婷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心不甘情不愿跟在林羡后面上楼，表情毅然决然，她已经做好被老师笑的准备了。

但是有时候事情往往与先前预计的不一样，见到苏晴，靳婷像躲猫猫一样躲在林羡身后，生怕她突然问出一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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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见到他们明显很开心，热切地把他们迎进来，吩咐李阿姨去倒茶，自己陪着他们在客厅坐下。

靳婷心里有些不自然，故意找了一个离林羡远远的位子坐下，很有划清界线的意思，她不知道的是，林羡和苏晴都把她的行为看在眼里，却又都不点破，彼此相视一笑，都含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那天在苏晴家一直呆到吃完晚饭，靳婷的不安慢慢消散，直到吃完饭才又陡然提起，因为苏晴拉着她的手，一连说了好几个“挺好的”。

她微红着脸，从头到尾只会傻笑，偶尔抽空，才狠狠瞪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

林羡对她一下午的瞪视，都感到无辜极了，难道她以为能瞒多久？这种遇事就变成鸵鸟的习惯，他发誓一定要督促她改正。可是一想到靳婷那固执脾气，他就觉得任重而道远。

苏晴本来都只是重复一句话，突然又加了一句，“一转眼小靳婷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靳婷立刻觉得有针在凳子上，叫她坐立难安，她总觉得老师这句话话里有话，或者暗暗预示着什么，偷偷去看林羡，谁想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所以靳婷觉得再也坐不下去，一吃完晚饭，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林羡逃了。

回家的路上，靳婷才问出心中的困惑，以她对老师的了解，怎么也会调笑她两句的吧，可是她不但没有，反而一点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难道她都不觉得奇怪吗？

林羡打着方向盘，抽空看她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这段时间靳婷算是发现了，这个人总是说不了几句就说着说着渐渐没了正行，她白他一眼，眉头微微皱着，“我觉得，老师好像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可是，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正在她深刻省视是不是自己哪次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林羡忽然腾出一只手，戳了戳她的眉心，叹了口气，“没跟师母报备，我怎么敢打你的主意呢？”

真是一个傻姑娘啊……

靳婷懒得理他，皱着眉，兀自陷入了沉思。

她的脑海里，在那一刻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如果老师不反对他们在一起的话，是不是，爸爸和妈妈也不会反对？

而林羡只当她又捡到了找不着线头的毛线球，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她已经开始考虑永远跟他在一起这件事情了。

02

林羡还没来得及带靳婷去S市最佳的赏雪地点，这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悲伤也好，快乐也好，却始终让人恨不起来的城市，就悄悄地进入了春天。

靳婷的新学期又开始了，可是走在校园里，她却觉得周围的事物越发陌生起来。这么长久的时间下来，有进展的事情，好像只有她与那个跟她学钢琴的小女孩儿关系变好了一点儿。

不过，这都要托林羡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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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周末，他刚好有时间，就陪她一起去小女孩儿家。他微笑着向小女孩儿问好，小女孩儿却躲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衣角问，他是笨蛋吗？我不跟笨蛋说话。

她计上心头，告诉她，你可以问他脑筋急转弯，答不出来肯定就是笨蛋了。

结果那天，一下午学习时间都浪费在脑筋急转弯上了，小女孩儿问完自己知道的脑筋急转弯，又从房间里搬出两本书来，更过分的是，林羡居然把所有问题都回答正确了。

最后小女孩儿眨巴着眼睛，你肯定比好心的小偷先生还聪明。

林羡一下午都得意洋洋，却被一句“好心的小偷先生”弄糊涂了，他背过去偷偷问她，“好心的小偷先生”是什么？

她弯着嘴角嘲笑他，原来还有不知道的事哦。“好心的小偷先生”是《名侦探柯南》里的一个角色，名字叫怪盗基德，据说IQ200以上，是她的偶像。

难道他都没得童年？

晚上靳婷回到家，林羡一早就打来电话说，今晚要参加某个合作企业一个高层的结婚宴会，他的意思是要她陪他一起去，她忙不迭地拒绝，她知道西芷百货和拾花百货虽然互相竞争，但是有一部分合作企业是共同的。万一在宴会上遇到了靳振华，她该怎么说。

林羡知道她担忧什么，也不好勉强她，只好嘱咐她晚上一定要好好吃饭。

靳婷说好，顺嘴多说了一句叫他少喝点酒。宴会上喝醉是常事，她想她事先嘱咐了，他应该会注意分寸的，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接到林羡打来的电话时，靳婷已经准备睡下了，耳边窸窸窣窣嘈杂得不得了，她问，“还在宴会上？”

可是电话里传来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助理十万火急的求助，“靳小姐，林副总喝醉了，不肯走。”

“什么？”靳婷忍不住皱眉，又不是叛逆期的小少年，怎么越嘱咐越出乱子呢？

“副总说，要靳小姐你来接他，不然，他是不会走的。”

这是什么怪毛病？靳婷没好气，“你叫他听电话。”

隔了一会儿，仍是传来的助理的声音，有点惴惴的，“副总说……他不接。”

靳婷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可是现在，就算她想杀人也得先见到人。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说，“你先照顾他，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靳婷随手拿起一件外套穿上，便出门了。

初春的夜晚，空气带着寒意，靳婷在街头拦出租，风不停地吹开她的衣襟，肆虐她领口处露出的肌肤，不一会儿，那里便一片冰凉。靳婷一口贝齿磨得霍霍作响，好在很快就拦到出租了，她立刻钻进后座，报出助理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