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四月的时候，S市已经渐渐变暖。

靳婷许久不曾回家，有一晚接到靳振华的电话，说起月底就是卓峰五十岁的整生，叫她到时候一起出席。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的，而且，是爸爸亲自跟她说的，靳婷便没有拒绝。

可那晚林羡回来得有点晚，靳婷以为他今晚不来了，也没接到他说要来的电话或者短信，便早早地睡下了。手机关机放在枕旁，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正是睡意深浓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起床去开门，看到林羡时眼睛才睁开一点点。

林羡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温暖的脸颊，“睡了？”

靳婷还是很困，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林羡眸子里有几许笑意，“回去继续睡，我冲个澡就来。”

靳婷立在门边不动，看着他换鞋子，然后又看着他直起身体，走到沙发边放文件包，她才用力地嗅了嗅，果然，空气里回荡着淡淡的酒香。

又喝酒了，他最近的应酬好像特别多。

林羡放完文件包就去浴室冲澡了，靳婷回到卧室，床头灯调到一个合适的亮度，重新躺倒床上，睡意这个时候早已经淡了。

她盯着天花板数数，等林羡回来，数到快500的时候，房门口出现动静，不一会儿林羡推门进来，她赶紧闭上眼睛。

林羡大概以为她真的很困，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关了灯，他直接躺倒床上，靳婷伸手去摸的时候，摸到他的发梢还是湿的。

林羡抓住她的手，小心地拉到被子里面，“怎么还没睡？”

“你呢，怎么这么晚回来？”

林羡沉默了一下，才说，“有应酬，又推不掉，没有办法。”

靳婷自然懂这些，那个时候，靳振华也经常晚归，她想了想便沉默了下去。

大家都沉默了一阵，林羡才又说，“卓市长生日，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同你爸爸一起？”

靳婷本来也打算跟他说这件事的，没想到他先说，她抿了抿嘴，“爸爸晚上打电话给我了，说让我跟他一起出席，我答应了。”

“嗯。”林羡不表态，只是淡淡地应道。

停了片刻，靳婷继续说，“到时候我再领你去见爸爸。”

幽暗的空间里，靳婷看不见林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额角，“睡吧。”

伸手把她卷进怀里，鼻端都是馨香，林羡真的就那么睡着了。

卓峰生日那天，傍晚下起了倾盆大雨，靳婷回家的路上正好赶上大雨，回到家衣服都湿透了。

礼服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刚好时间也差不多，她便脱了湿衣服，换上小洋裙。其实天气还有些冷，陈妈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心疼地说，“批件衣服在外面吧，别回头着凉了。”

靳婷点点头。

那晚王琦繁可以说是盛装打扮，平时她的穿着就十分讲究，那天更加富贵华丽了几分，而且化上淡妆，与靳婷站在一起，真的更像姐妹，而不是像母女。

出发前，靳婷给林羡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他们这边准备出门了，顺便也问他，什么时候到？

发出去的短信迟迟没有得到回音，她想他可能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没看到她的短信，但是一想到等下就会见面，便也没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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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卓家的时候，她才忽然接到林羡的电话，靳振华和王琦繁都在车了，她不禁心跳漏了一拍，还是很快地接起来，“你到哪儿了？”

“靳婷，你听我说，你不能去卓峰的生日宴会。”林羡说的很急，声音都微微变了调。

靳婷当然不解，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这个时候变卦，她刚张嘴想问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那头林羡又急急地说，“答应我，千万不要去。”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靳婷一头雾水，而这个时候王琦繁刚好递过来一个眼神，冷冷淡淡，带着质问。靳婷小心地低下头去，避开她的视线。

后来靳婷想，是不是她听他的话，真的不去会比较好呢？可是眼下的情况是，她根本脱不开身，再打林羡的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靳婷提着一颗心，想去露个面就开溜，应该还来得及，那个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生日宴会变成复仇宴，还牵扯出那么多难堪。

宴会的排场很大，来的宾客多是政界名流，或者商界巨贾，靳婷到了才知道，卓轩朗和李妙雪都没有出席，母子两人尚且还在美国。

只要他没事，见于不见关系不大，她都觉得安心。

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靳婷穿着小礼服在人群中寻找林羡的身影，他的手机还是处在一直打不通的状态，她很是担忧，但是人被王绮繁拉着四处介绍，她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看在靳振华的面子上，已经有好多太太想见她很久了。

在她们虚与委蛇的夸赞声中，靳婷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两地，她一直在伺机离开，好不容易逮到时机要走的时候，门口又进来的三个人。

中间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看上去不满二十岁，她左边勾着一个中年男人，好像是她的父亲，两人的鼻子很像，而右边的那个高挑挺拔的男人……

靳婷的身体忽然被人扯了一下，一个太太热心地对她说，“看到那个年轻男人没有，他就是西芷百货的副总裁，名字叫林羡。旁边那个男人是日本人，是西芷百货的总裁，也是林羡的未来岳父。中间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了，想不到长得这么可爱啊……”

靳婷呆呆地听着她的介绍，眼睛却关注林羡的一举一动，此时的他真是个十足的绅士，嘴边挂着浅笑，替身边的女士拿酒……她忽然觉得世界变成了一幕可笑的荒诞剧，她的男朋友变成了剧里的男主角，而她竟然还以观众的身份在这里欣赏。

多么可笑不是？

可是，她却不觉得愤怒。

是的，她很想从身体里找出一丝一毫这样的感受，那么她或许可以冲上去大声质问，或者，立刻转身，落荒而逃。可是，她没有，甚至靳振华向她招手的时候，她还任由王绮繁把她牵到了他们面前。

日本小女孩并不会说中文，她的话都是由林羡翻译给她听，再由他翻译给他们听，靳婷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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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小女孩好像很喜欢她，拉着她说了好多话，当然都是林羡在一旁翻译的，靳婷没什么反应，并不表现出十分欢喜，也不表现出十分厌恶。她忽然就把情绪藏得很深，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这样的冷漠，她以为离自己很远了，没想到，现在表演起来，还是驾轻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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