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跟我走(下)
作者:风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9291

我跟离清约好,我能在这儿坚持一个月,他就不再逼迫你。我如果活着出去,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玄歆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依旧是浅浅的皱着,眼神却很柔和,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不热,却一丝丝可以透到晒太阳的人的骨子里。叶深深却难得地不好意思了,脸有些烫,在听完他那句话后,怒火直接替代了羞涩。

——什么叫能在这儿坚持一个月,重伤的身体,如果坚持不了怎么办!这个天然呆究竟会不会打算啊!

毫不犹豫地,她一拳砸下去,只是玄歆却没有躲闪,一脸的纯良,害得她的拳头又砸不下去了,只好站在原地直生闷气:这个天然呆,怎么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呆了呢?她还记得初相见的时候,那个冷面的狐族族长,那时候明明很冷静沉稳的模样啊,难道这做事不考虑后果的脾气是会传染的?虽然现在乖巧得很,有问必答还任由她想蹭豆腐就蹭豆腐,打了还不还手只是干瞪你,偶尔还会脸红红,但是……他怎么连自保能力都下降了啊!傻乎乎地任由离清那只狡猾的狐狸骗。

冰洞里陷入了奇怪的僵局,再然后,叶深深斩钉截铁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玄歆,我们一起离开湖眉吧,私奔!”

“哎哟~”思凡一个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跤。

……

玄歆脸上一红,嘴角却上扬起来,眼里居然带了几分……玩味?

叶深深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再仔细看时他还是那个微微羞涩的天然呆——刚才,是错觉?

天然呆居然会懂什么叫私奔,这个出乎她意料之外,成功地让她的脸蹭地红了,扭过头仔细打量起冰洞里的冰凌花来。

这个冰洞真的很冷,冷得她直打哆嗦。但是冷归冷,一片冰凌遍布的小道,底下是剔透的冰面,周围是晶莹的冰壁,还有一堆堆积成花凌一样的冰堆,整个世界都是清冷干净,剔透出尘的,还真是漂亮得很。

在一派碧绿景致的千堆雪上,居然有那么个冰天雪地的漂亮地方,叶深深很郁闷,因为这个漂亮的地方它是拿来关囚犯的。玄歆还好,刚才那个被冰封着的人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哦不,不对,都被冰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到底是什么人把狐族得罪成这样,被冰封了起来呢?

不好奇的话,那就不是她叶深深了。看到玄歆安然无事,她的小心思又活动了起来,开始探头探脑地往回看。玄歆在山洞的最里面,那个冰块人在稍微外面一点,她忍不住越走越远,慢慢向那个人靠近……

“深深。”玄歆叫她。

“什么事啊?”叶深深嘴上答应着,眼睛不住地往那里飘啊飘,想看清冰里面的那个人。

玄歆却在这个时候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蔓延。

幻觉吧……

叶深深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直到玄歆的手轻轻地捂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在她耳边哑声说,“你不要看,太难看了……”

“难看?”叶深深莫名其妙。

玄歆点点头,把她的身子一寸寸掰转了过来,摸摸她的头发,眯着眼笑眯眯,像是捧着一个巨大的蛋似的,把她抱了个满怀。

叶深深战战兢兢,眼睛瞪得老大:“……玄歆,你不会把脑袋冰坏了吧……”这还是天然小呆么?只是几天不见,他怎么就分裂成了这样……

“咳咳!”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思凡咳嗽,滚了一圈变成了小狐狸,摆出一副“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宠物”模样。

……

“你刚才说,私奔?”玄歆问。

“咳咳,是啊。”尴尬。

“为什么?”他的眼里有疑惑,让人不禁怀疑,他真的懂私奔两个字的意思么?

叶深深抓耳挠腮,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久,急了:“快走啦,万一离清来了就麻烦了!私奔私奔,这还用解释吗?就是我爱你,跟我走的意思!”

一鼓作气,一气呵成,一下后悔,一直……难堪。

“好。”玄歆点头,笑靥如花。

“……”

喀吧——那是叶深深神经崩断的声音。

这这这也太容易过了吧?

玄歆的神色很奇异,眉头却没有一如既往地皱着。他朝她伸出了手,她本能地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然后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朝冰冻口走了。

于此,叶深深的心悬得厉害,本来是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还把自家小命提手上了,但没想到只是轻轻松松地来串门似的,实在是——太没成就感了!

虽然玄歆一直不让她看那个人,但是路过那个冰层里面的人影的时候,她还是偷偷瞄了一眼,却只看到那个人海藻一样的青丝,还有一袭白衣。

***

上浮陆容易,下浮陆……

叶深深在干笑,站在浮陆边上跟玄歆僵持。

“不要!你这样的身体,还想带我?我们不一起摔下去了么?”她义正言辞。

“嗯。”玄歆很老实地点点头。

“……”可是她不敢跳啊!恐高!!

“你啊。”

玄歆轻声笑出了声,一把搂过她,腾空而起,跳下了浮陆。

“啊!”叶深深没出息地搂紧了玄歆的脖子,身为一只鸟,为什么人形的时候她居然会恐高啊啊!

“忍忍。”玄歆道。

叶深深很努力地忍住尖叫,因为她看到玄歆的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像是会晕倒一样。她不叫了,难受死也不叫,只是抱着他,听着他有些纷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听着,就安心。

***

如是,轻轻松松地……跑了?

叶深深不相信,落到了地上的时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却还是稀里糊涂的,直到看到玄歆微微的笑,才恍然回过神来:他们已经下了千堆雪,沿着听雪居外另一条下山的小道走了好久。

思凡并没有跟上来,他们这次是永远离开湖眉,他是不能跟的。

一路上,玄歆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是静静看着她,目光与以往的清澈不同,像是时时刻刻压抑着什么东西,偶尔是淡淡的笑,更多的时候那里面有寒潮,有落寞,如果一不小心被她撞上了,他又会垂眼笑。

叶深深不是傻子,恰恰相反,有时候她非常仰仗自己的感觉。今天的玄歆,确切的说是桃泽归来的玄歆,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呢?以前的玄歆干净得像是清泉,无欲无求,桃泽归来的玄歆却带着说不清的感觉,像是一条小溪成了一潭深水,偶尔会笑,却一副落寞的模样。

“玄歆,你真的跟我走?”到分界溪流临下山的时候,叶深深拉住了他,“你真的真的打算走?”

那是曾经为了少紫是湖眉的叛徒而拿自己性命赌的狐族祭祀,是曾经为了狐族天灯而不远千里找到她,并且保证保她性命的狐族族长,是曾经跟少紫生死相搏的玄歆啊,他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抛下湖眉的一切走?

与离清动手已经超出她预料,现在跟她远走高飞,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恐慌呢?

“昙莲快谢了。”玄歆指着溪中开得烂漫的昙莲花说。

叶深深顺着看去,那满溪的昙莲开得那么茂盛,怎么会谢呢?

玄歆的脸色微微的泛白,嘴角却慢慢浮上一个笑。他的步履有些不稳,艰难地下了溪,摘了一朵昙莲上岸,递给了她。

“今天是三年花期的最后一天,”他轻声说,“要再见它,得等三年,你总是没耐性,爱自作主张,没有一次被你正好等着花开时分过。”

“我……哪有。”叶深深小心接过,想起了上次她在桃泽递上来的那朵昙莲,那个被少紫那个混球害得丢在了结界里。

看到她小心的样子,玄歆忽然笑了,笑声淡淡地在溪边飘荡开来。

叶深深呆呆看着,看得心疼得厉害。她总觉得他是一副差一点点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总是让我等,这次要换你等了,呵……”

玄歆的话眉头没脑,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是看着一片花溪里的那一袭白衣,没有缘由的心慌。

“深深,下山吧。”

“哦,好。”

彼时正是晨曦微露,薄雾未散的时候。湖眉山上被雾气笼盖着,五步就看不清人脸,十步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叶深深赶路心切,脑海里满溢的是赶紧离开这个狐狸山,找到墨晔爹爹,和玄歆一起住下来,然后在朱墨找份差事,变变戏法坑蒙拐骗,一起过最平凡的生活。

不知不觉,松开了玄歆的手。

下山的狂喜冲淡了心里的疑虑。

“小呆啊,我们要不要先去墨晔爹爹家玩玩?”临下山,她兴奋地回过头,却发现玄歆已经被她拉下好远,瘪瘪嘴又折了回去,“喂~走啦~太阳出来了万一被人发现就惨了!”

玄歆站得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别过来。”他冷道。

叶深深僵在当场。

“玄歆……”

玄歆的脸上有几分惊慌,死死咬着嘴唇,末了从喉咙底挤出一句话:“我们走吧,先找少紫。”

“好。”叶深深轻声答应,转身,走人。

疑惑,怕,但是只要是他讲的,她就信。

一步,两步,三步。

一寸割伤,两寸割伤,三寸割伤。

叶深深不知道心可以疼到什么地步,直到背后那声哽咽响起,她才知道,心痛到一定地步以后,是麻木。

“深深……”哽咽,然后消失。

“玄歆!”

她再也撑不下去,转身往回冲,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下——灰飞烟灭。

雾气散了,她却宁可雾气永远不要消散!这样……这样她就看不清他最后的样子,她就可以安慰自己他是回去了,而不是……灰飞烟灭。

心,不疼,一点也不。她捂着眼睛在地上蹲了下来,无声地哭。

早就发现了,可他不说。

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么快……

——心怎么就不痛呢?

她一拳捶下去,也不痛。哪怕现在拿刀一片片剜了也不痛。

湖眉山的早晨,安宁祥和,宛若仙境。

就在那一天,湖眉山上开了三年的昙莲花谢了,几乎是一瞬间的,分界溪流丑得不成样子。要等花开,还需三年。

只有那朵不久之前被玄歆摘下的花还未枯萎,干巴巴躺在她的怀中。

上穷碧落下黄泉,送花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湖眉祭祀,我保你性命无忧。这次救命之恩,我也是记在心里的。

——喜欢的意思呢,就是就是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不骂你天然呆,不偷偷跑掉,吃饭的时候同张桌子,晒太阳的时候搁同一块石头。嗯,你骂我的时候要轻点,送花的时候记着带着笑,看到别家姑娘要皱眉头嘀咕——不如我家深深漂亮。

——这代表一直一直在一起。

一朝天明,风流云散。

“等就等,我等……你不回来,我就砸了湖眉,一辈子叫你天然呆。”

寻找狐狸精

湖眉山顶三年盛开,三年衰败的昙莲花枯萎了。

里里外外,突然少了这么一处景致,所有人都有些不习惯。唯独狐王殿里没有一丝衰败的景象,因为狐王殿里没有昙莲,而是爬满了碧绿的藤萝,苍翠欲滴。

墨执与离清一派娴雅地坐在殿上,举杯对酌。

“没想到这仙山上少了那个花儿,变得如此平凡。”墨执淡道。

离清只笑了笑,浅浅地酌那一杯酒。

墨执又说:“陛下这里可是风光不改。”本来就没有昙莲,外头的花谢完了,独独狐王殿成了整个湖眉最深幽的地方。

离清淡笑。

墨执三番两次讨了个没趣,有些愤懑地瘪瘪嘴,揶揄开口:“陛下看来对那个丫头用情颇深,为何放她与情郎离开?”

早上的时候夜明砂就来报,说玄歆与叶深深一道离开湖眉。这个狐王却意外地没有去追,这让他着实意外。

“殿下与我狐族商定的事情看来是无异议了?”

墨执碰了一鼻子灰,眼里有些恼怒,却被他这一句话冲淡了。这几日商讨有了结果,他已经和离清达成了共识,离清要的是少紫的命,而他要的是老皇帝的,这并不矛盾。

“是。”

“那殿下请回吧。”离清依旧淡淡的。

墨执气得脸色发青,还是忍了下来,转身就走。

他走了没多久,夜明砂端着一盏清茶上了殿,看着悠闲地坐在殿上的离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茶放到了他身边。

“陛下,你这次的赌注未免太大了些。”她轻道,“万一她一去不回呢?”

“呵,少了玄歆,她只能去找少紫。”

“陛下想一网打尽?”

离清笑着抬眸,指尖轻叩杯壁:“有何不可?”

玄歆身上的原本就是寒伤,加上千堆雪的寒气,下山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他的真身早在几天前他怒气冲冲找上门时,就已经毁了,剩下的不过是个靠着他法力维持的虚有其表的空壳而已,最多不过五日的寿命。他命格与姜寐互补,当初要找到姜寐只能靠他,要恢复姜寐的心性只能靠他,现而如今,他已经毫无用处。

夜明砂把离清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带着媚色的眼里终究是染上了哀愁。末了,却还是娇笑一声,倚进了他的怀里,戳着他的胸膛娇声开口:

“你呀,可真不是个好人,姜寐可真倒霉,好好的留下来不就好了,偏偏还是顺着你的意走了。人家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可你却伤透了人家的心。”

离清笑了,抓住她的手扭了个弯儿,疼得她微微皱起了眉。

他说:“你的话,只能信一半。”

夜明砂的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她说:“玄歆这孩子可是从小把你当师长,你却把他当成个活的物件,当真狠心。”

“心疼?”

“心疼你,良心啊,不知道去了哪儿。”

离清冷冷地笑了,夜明砂心思缜密,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禁地,默默收敛了些。

那是昙莲花败去的第一天,狐王殿的绿藤萝盛了湖眉山上最茂盛的草木。

彼时叶深深已在山脚下瘫坐了很久,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眼睛好疼好疼,疼得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瞎掉。

再然后,阳光彻底驱散了雾气。

她咬咬牙,挣扎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向山下走。一路下山,没有回过一次头,哪怕中途狠狠摔了好几次,用爬的都没有回头检查腿上的伤口。

——只要没看见,就好像……他还在身后。

最后,到脚上不知道破了多少伤口的时候,她总算到了山脚下。山下的那个客栈不久前还充满了笑声,玲珑糕的味道还依稀在嘴边,没想到时间明明没有过多久,就物逝人非。

“姑娘,坐下来用点点心吧,”客栈伙计看她一副想进又犹豫的神色,热情地招呼起来,“我们这儿的特色玲珑糕啊……”

叶深深落荒而逃!

***

如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三天。

那是叶深深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妖怪真的可以不吃饭的,肚子虽然饿,但是体力却没有受影响。

荣亲王府是叶深深唯一的去处,只是到了门口,她又不敢进去了。

墨晔爹爹他……还会要丧家犬一样的她么?她这一进去,万一离清找上门来,墨晔爹爹众人手握兵权,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想着,她咬咬牙转身想走,却意外地一转身就看到了刚刚下轿的墨晔。

对视。

一个惊喜,一个惊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灰不溜秋。

“女儿!”墨晔掀开轿帘就冲了上去,把灰溜溜小鸟往怀里一抱,“爹爹想死你了!”

“唔……松……”

墨晔个子高,被他狗熊一样抱着,叶深深正好埋在他的胸膛上,喘不过气来。

“嘿嘿,爹爹激动了点,激动了点……”墨晔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叶深深却鼻子发酸,看着久违的亲人,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二话不说把脑袋搁在墨晔肩头就嚎嚎大哭,哭得风云变色,哭得墨晔慌了手脚。

他笨拙地抱着自家宝贝小鸟,摸摸她脑袋轻轻拍。

叶深深就哭得更响亮了。

好半天,她终于哭得没力气了,才想起这是在荣亲王府门口,还有大堆的人看着呢,而墨晔的衣服早就被她的眼泪糟蹋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

墨晔一直没有说话,看她镇定了些才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想哭还来找爹爹。”

一句话,让叶深深的眼眶又红了。

只是,现在却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她拉过墨晔问:“少紫是不是还在国师府?”上次分别好像……是被她丢在了荒郊野外?

“国师不久前去了邻国青云。”

“啊?走了?”叶深深顾不得眼泪,揪着墨晔的袖子直瞪眼。

根据墨晔的话,少紫狐狸精自从那天被她丢下后一夜未归,第二天便被老皇帝差遣去了邻国洽谈联盟之事。墨晔还说,老皇帝已经给他下了命令,不日举兵扫荡湖眉,名曰山上妖精祸害百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女儿,墨执与妖精王谈得怎么样?”

墨执?叶深深差点忘了这人,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跟我一起下山。”

“没有时间了,女儿,如果爹爹没有办法真的举兵对付湖眉,你会不会记恨爹爹?”这才是他想问的,这几天来一直拖延着时间相等他们回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叶深深忽然想笑,她记起了在墨晔眼里她跟离清那帮人才是“一伙的”,她冷笑:“我巴不得湖眉变成平地!”

“这样就好。”

少紫去了青云,两三天是不可能回来的了。既然如此,她就自己找他去。玄歆临走是叮嘱她去找他,就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然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让她跟少紫有瓜葛呢?

“那,那只很好骗的狐狸呢?”犹豫再三,墨晔还是开了口。

叶深深的神情在一瞬间僵住了,手指都在发抖。半晌,她挤出一个笑说:“呆瓜临时有事,我先找少紫报仇去,打不过了呆瓜会回来救我的,嘿嘿。”

墨晔沉默了,叹了口气,默默从怀里掏出块东西交到她手上,他说:“到了青云,如果碰到要跟官府打交道的地方,就说你是我荣亲王的女儿。”

叶深深咬着嘴唇忍着眼泪,扭头就走。再不走,她怕自己舍不得了。

***

如是,又是半月。

青云与朱墨相邻,都城相距却有些距离。加上她没有骑马又不是个名副其实的妖怪,只能靠两条腿一边问路一边走,到到了青云都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有余。

身上没有钱,不能住客栈,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她的衣衫已经灰不溜秋的,头发也乱糟糟,如果不仔细瞧,指不定给人当成了乞丐。

幸而都城外面有条河,临进城的时候,她夜半三更摸去河里忍着恐惧梳洗了一下,然后穿着最单薄的衣裳,等着挂在树上的衣服被寒风吹干,吹着吹着,倒把眼泪吹出来了。

青云的都城比朱墨还热闹,叶深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少紫,只好在城里乱逛,希望可以找到什么地方跟皇宫有关系。走着走着,忽然被前面围着的一群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只狐狸真漂亮。”人群中传来感慨,“就是贵了点。”

叶深深已经对狐狸两个字敏感到了极点,忙不迭凑了上去,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才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人群中间放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个雪白雪白的动物,毛茸茸肉嘟嘟,水灵灵的眼睛瞪得老大。这种动物叶深深再熟悉不过了,可不就是狐狸!只是这只……长得可真像……

狐狸见了她,兴奋地直撞笼子:“喵!!”

“……”思、思凡?

这世上是没有第二只猫叫的狐狸的。

人群中已经有人质疑了:“我说老板,你别拿个大号的小猫就当狐狸崽啊。”

“这分明就是狐狸嘛!”老板急了。

“不管是不是狐狸我都要了!”有人也急了。

思凡模样的狐狸,额,狐狸模样的思凡眼勾勾看着叶深深,在笼子里乱撞起来。

叶深深摸了摸口袋,空空的,没钱,又看了看撞得脑袋都快出血的思凡,咬咬牙冲了出去,一把抓起笼子,转身就跑!

“小贼别跑!”老板大叫,一窝人都跟着她追了上去。

扑通——

叶深深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到块石头,狠狠摔了。

完了……

她惨淡地抬起头,却见着一件白纱的衣摆,还有一阵耳熟的轻笑,顿时不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寒毛林立。

我负责,你不许跑!

她惨淡地抬起头,却见着一件白纱的衣摆,还有一阵耳熟的轻笑,顿时不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寒毛林立。

***

这个声音她再耳熟不过了,曾经很多天,每天晚上的噩梦里都有这个声音在徘徊,让她做梦都在磨牙,恨不得咬上几口的——少紫!

当是时,她抱着笼子张着嘴,少紫笑意融融,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叶深深好歹也算个豪杰妖怪,自然……该抱大腿就抱大腿。她一溜烟爬起来,躲到了少紫身后,拽着他的衣角嘿嘿笑。

“我救的是狐狸,你总得帮一下吧~”

少紫浅浅笑着,揶揄地看了灰不溜秋的叶深深一眼,从怀里掏出些银两,抛给了小贩,却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往前走。

——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叶深深很怀疑,怀疑到怪异的地步,手忙脚乱地替思凡打开了笼子,抱着它站在原地踟蹰,想着总不能让他这么莫名其妙走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喂,你等等!”

少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道:“何事?”

“额……”好像没事……

少紫笑了笑,又甩下她一个人走了。

……

这只狐狸精,他什么时候变了性子?叶深深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思凡养着小脑袋看着她的下巴,又扭过去看看少紫的背影,默默地把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边上。

叶深深眼睁睁地看着少紫越走越远,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千转百回,又惊喜惊讶变成惊异,最后变成了恼怒。

——混蛋,用走的,难道我还追不上你不成?

于是乎,二话不说,追。

不知道是不是这只狐狸精在故意整人,她一路跟着,他在青云的大街小巷走了不知道多少路,期间还去客栈喝了盏茶,让某个默默跟在身后嗓子冒烟的小鸟用眼神杀了千百遍。最后,他拐进了一条小巷。

叶深深跟着心里乐开了花,这种小巷她在朱墨见多了,一般是又进无出,她只要沿着走,就不信堵不到他!

又于是乎,她屁颠屁颠跟了进去,只是长长的小巷走到了头,却只是黑乎乎一条,周围堆着些杂物,哪里还有那只少紫的影子?

——就这么……不见了?

叶深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就像是找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忽然凭空失踪了一样,明明抓得住,打开手心却没有了。

“混蛋!!”

骂声未歇,一阵轻笑声从巷尾传了出来。

叶深深赶忙擦擦眼角,酝酿足了气势狠狠瞪去,却看到少紫的手里领着坛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说:

“晚饭,你就那么舍不得我?”

“……”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对抗。

少紫似乎早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勾了勾嘴角转身就走。记得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冲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吼:“我决定负责了!你不许跑!!”

一声大吼,余音在小巷里回荡,叶深深额头的汗一粒粒往外冒,冷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小巷里静谧得不像话,气氛诡异。

少紫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揶揄之下有些阴冷。他说:“你不是已经陪着你的小祭祀走了么?在半月之期未到之前。”

额……

叶深深心里一阵发慌,眼神忍不住飘啊飘,飘到了他的手腕上。唔,那个牙印还很悲惨地趴在上面,颜色淡了许多,却依旧很清晰。不知道这个传闻中的谦谦君子有没有因为这个被人当流氓看呢?

看着看着,她傻乎乎笑出了声,对上少紫阴沉的脸,她吐吐舌头。

“我这不是来负责了嘛~嘿嘿~”上次扒了衣服加一口的责任……

“不用了。”少紫冷道,转身走人。

叶深深僵在当场。

风过,小巷里萧瑟万分,小鸟终于尝到了一回被狐狸丢了的滋味,真叫一个心酸,外加……豪气冲天!

说不让跟就不跟,那是人家扭扭捏捏的大小姐,她叶深深早八百年前就把面子这回事情当饭后甜点了。这只死狐狸忽然变了性子,她照跟不误!

***

风萧萧兮,小鸟惨兮兮地跟着一只狐狸走。狐狸拐弯她跟着拐,狐狸回头他缩脑袋,不知道跟了多少路,狐狸总算是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豪华的院落,看得出是个大户人家,少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大步踏了进去,门口的侍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少紫进去了,她当然跟着去,只是才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

进不去怎么办?叶深深努力想了想,爬墙呗。她再不济也是个妖怪,曾经自个儿飞上过湖眉山上那个千堆雪的妖怪,小小的一堵墙,她还是过得去的!

这户人家的围墙么,额,是有那么一点点高,所以失误几次也是免不起的啦。叶深深终于成功地爬上,啊不,是飞上墙头的时候,得意地差点笑出声,却在看清墙里面的景致时笑不出来了。

墙里面是个花园,花园里有个亭子,亭子里站着两个人。女的风姿卓越,男的恣意洒脱。院子里开着些漂亮的小花,男的正拿着一枝花往女的头上戴。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那男的——赫然是少紫。

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麻麻的。梦里的声音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难看你干嘛每天折一枝非逼我带上?

——这样我看你就可以捎带着看看桃花,美丑相映。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浑身不自在。

“叶深深,你是叶深深……”她咬着嘴唇提醒自己,“不要被姜寐影响了……这辈子要好好等天然呆的知道了没有!”

园子里的女人在轻斥:“不许骂我丑!”

很熟悉的一句话,叶深深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心里的感觉,像一个很细很细的线,在心尖尖上绕了个圈儿,微微的痛,稍稍的麻。

——喂,你不是……嫉妒吧?

她咬牙狠狠捏了自己一把。你至于那么没出息么你!少紫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你什么好处,处处利用你,他那样的一个人,现在心里除了仇恨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像是一只囚禁了千年的狼,如今出来了,谁又能管得住他?

他是几千岁的老妖精,她那点儿手段在他那儿可是透明的。谁能保证下一刻这个阴晴不定的混蛋狐狸精会不会忽然要她的命?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会眼巴巴地贴上去,奈何玄歆说过让她来找少紫,就一定有缘由,她必须要找法子跟着他才行。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好歹记起了一点姜寐时候的事情……让她怎么跟嘛!

园子里的一男一女亲密得很,叶深深在围墙上面磨牙。昨天刚下过场大雨,墙头上有些滑,她看得稀里糊涂分了神,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她的手上一个不留神没抓紧,然后慢慢开始往下滑。

不是吧……她直冒冷汗。

咚——

砸在地上的声音。

作为一只鸟,次次爬高都能砸回地上,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切,叶深深归咎为都是园子里那个狐狸精的错!

忍无可忍,她咬牙:“混蛋,死勺子!”

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叶深深以前不相信,但是当天上的太阳被一片阴影遮盖住的时候,她信了。

“晚饭,你这是干嘛呢?”戏谑的声音。

叶深深顿时结巴:“你你你你不是……”在里面春风得意着么?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少紫似乎是压抑不住一般,笑容一点点在他脸上绽放了开来,与刚才的冷笑不同。他说:

“晚饭,你认错人了。”

“……你故意的?”

少紫笑了笑,不置可否。

叶深深只觉得愤怒的血在身体里翻腾,每一寸都在叫宣着:咬死这只死狐狸!

少紫似乎有心事,完全没有把她的怒火看在眼里。到最后,她都分不清到底是气少紫安排了一场闹剧捉弄她呢,还是气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那么简简单单的把戏给气到。他想怎么着,关她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要被气到?

“晚饭,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保证,事事听我差遣,如何?”

“……”

这个狐狸精,绝对是趁火打劫的行家。

“好,听你差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好像忽然看到了桃泽中的少紫,微微青涩的脸,还有脸上那让人想一拳招呼过去的表情。

“如果反悔呢?”他又笑。

叶深深咬牙:“如果反悔,我把下半辈子赌给你!要杀要剐要煮要吃,随便你!”

话一出口,身后就凉飕飕的,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还是无底的那种,她就在那里面不断下落不断下楼。

少紫的神色在那一刹那非常的奇特,她看不懂。

不管如何,这契约是定下来了。叶深深想过他可能会让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譬如变回小鸟啊,早饭吃虫子啊,但是却没想到他却把她当奴婢使,端茶倒水就不说了,出门当小跟班就也不说了,居然还包括梳洗打扫吃饭侍候。

于此,叶深深得出一个结论,他在报复,他绝对是在报复。报复她当初扒了他衣服把他丢了,报复她当初咬了他一口把他丢了,哼哼。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可以歇息了,侍女又来传报,说国师让你去他房里。

大晚上的去一只狐狸精的房里……叶深深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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