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赫村60距（注释）的地方，是塔兰北部重镇米维拉。

它原本只是一个修建在北部丘陵的军用城堡，内战结束后，这座小镇地理位置虽然较偏，但因为是战狼培训基地的关系，依然成为了北方重要的城镇之一。

清晨，位于城东的炼金院的庭院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混身是血的维克多·伍德吓到了不少在这里小憩的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送入医疗室，待老院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躺在长椅上的场景，原本俊秀的脸上毫无血色。

“院长。”炼金院的专属医师爱玛面色沉重的向他汇报：“舌头被割掉了。”

“什么？！”费舍尔又惊又怒。

一个法术天才居然被割去了舌头，就算再怎么有天赋，也不可再抵达法术的最高境界。魔导师的荣誉已然成为空想，这个把所有一切压在魔法上的孩子今后该怎么办？

没料到维克多回去探病却引来杀身之祸，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制止他回去……

老人怜惜而遗憾地在维克多身旁坐下，握紧他苍白的手。指间冰冷得不似活人的体温，就在费舍尔惊疑之际，昏迷的维克多睁开眼。

祖母绿的眼眸中没有了以往的愤恨和偏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平静。

巫妖维克多知道自己必须‘醒’过来，否则它所附身之人的导师就会察觉到异样。亡灵没有温度，再怎么面色如常人，尸体终究是尸体。

女治疗师给维克多做了极为详细的检查，除了口腔内的伤口外，其他地方仅只是一些淤青和擦伤，诸人都在庆幸，压根没人会想到内在的灵魂已经被替换。

沉默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费舍尔轻轻了拍拍维克多肩膀，安慰的同时也试图改变这种压抑：“只要努力，你依然可以成为大法师。我的孩子，不必气馁，安心养伤吧。”

巫妖偏过头，用沉默代替回答。

它把视线投射挂在墙壁的画像上，避免和费舍尔的目光交汇。

傀儡尸虽然能完美的掩盖住不死生物的特有的腐败气息，终究不是本人。无论容貌再怎么无可挑剔，眼神却无法伪装。

没料到，这份小心谨慎被老人当做伤心和恐惧。

费舍尔低叹一声，走出病房。治疗师交代了不要下床和喝水吃食等事项后也离开了，诺大的病房只剩下躺在舒适的床铺上的巫妖。

它开始思考和制订以后的计划，因为附身的人类与自己同名，便用他的姓作为区别。

那老头知道伍德的身份，这点毋庸质疑。

作为导师，一没有问为什么会受伤，二没有追问凶手的来历，显然已经知道徒弟究竟遇到什么事。

可怜伍德这个笨蛋，完全不知道连他成为法师都是受人一手操控。

费舍尔虽有老态，但身体健壮，哪里会像是为了采摘药草而摔断腿的笨拙之人。而且作为操法者的炼金师也能使用基本法术，一个浮空术就解决的问题，又怎么会受伤躺在山林里被他救回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老头是受伍德生父的委托，前去寻找遗失在外的子嗣。

想到这儿，维克多拿出那个由火焰中带出的包袱又是一阵翻找，终于在几件老旧衣物和一大堆炼金材料中找了一本日记，里面记录了伍德五年求学历程中的一些重要事件。根据这些记录，它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

从刚才简短的会面，维克多还看出费舍尔并非普通的炼金师。

这老人的言谈举止中有一种无法掩饰的高贵，只有豪门世族才能培养出如此自然而非刻意伪装的气质。

米维拉固然是北方重镇，但和首都晶曜一比可就相形见绌了。能让身份高贵的贵族放弃奢华安定的生活，委身于这样偏远的城镇……看来你的父亲不是一般的贵族呐，伍德。

虽然没有任何可以调查和追溯的物件，但凭着居住在首都晶曜、身份显赫的大贵族、不能暴露的私生子、贵族监护人等种种线索，维克多还是推算出了伍德父亲的身份。

如果不是魔法协会的长老级人物，那就是塔兰公国的统治者——塔兰大公。

公爵的儿子……

合上日记，巫妖已做了决定。

除非有必要，它是不会放弃这个身份。

再过十年，就是每百年一轮的光暗之战。如果这次再失败，光明历可就叠加到第六纪了，就算是漠视时间的大巫妖也会感到不快吧，毕竟不死生物可是规属在黑暗一系。

躺在舒适的长椅上，维克多的思维已经由附身之人的身份转移到它的任务上。

虽说当初选上这小子只是偶然，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复杂而适合自己的身世。

潜伏在人类社会当一名普通法师远远达不到帕格洛特的要求，帕格洛特要的，是可以得到关于十年后那场战斗的机密，普通法师没有这个资格。

打入魔法协会高层，至少需要大法师的位阶。十年的时间，看似漫长，但对于人类而言，却提升得过快了，尤其是对无舌者而言。

不过，人类维克多万分憎恨的贵族血统对巫妖维克多来说，却是完成任务必不可缺的重要一环。

贵族、私生子、家族继承人，这些东西都可以成为掩饰迅速爬升的烟幕。

在傀儡尸刚融合的初期，不宜过多的使用这具刚得到的新躯体。当然，它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去晶曜。

根据伍德的记忆，维克多已经可以推算出费舍尔之外，在米维拉镇里还有其他向晶曜通报伍德一举一动的人物，只不过……他们是属于想要除去伍德的一方。

虽是庶出，但作为长子，伍德拥有正统的继承权，这也正是他丧命的原因。

有人不希望他去晶曜，去争夺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利，所以就出重金请了公国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

想起杀死维克多的那名杀手，巫妖不禁咧开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沉的笑。

就和已经死掉的青年法师一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根本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威胁。暗杀公爵私生子如此重要的任务，居然交给一个新手菜鸟去做，所谓的塔兰排名第三，不过如此。

既然维克多·伍德还活着，霜狼不可能就此放弃，一定还会再回来补救。作为除去二次返回的雇佣杀手，以及引出的幕后主使的舞台，米维拉镇显然比晶曜更适合。

城市越小，就越容易控制。无论是人，还是局势。

“吱呀……”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维克多闻声望去，只见先前离开的治疗师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杯。

“把这个喝了。”名叫爱玛的中年女性递过那杯乳白色的液体，脸上洋溢着关怀之色：“你最近都只能喝流质的东西，忌吃热食，对伤口的复员没有任何好处。”

顺从地接过，就在液体入在口的瞬间，维克多皱起眉头。

“怎么了？”见状，爱玛立刻关切地凑近。

[很苦。]翻开手里的日记，用放置背包里的墨笔表达出此刻的感受，它平静的神色让治疗师停下俯身探察的动作。

“哦~里面掺了具有镇痛作用的药物，味道确实不太好。”接过维克多递回的陶杯，爱玛正打算离去，却在它再次举起日记本的动作中遏住脚步。

[伤口已无大碍，我想要出去，可以吗？]

“这……”她面露迟疑之色。

[只是去冒险公会找一份简单的任务，测试一下我还剩下多少能力，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今天不行。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修养到明天，这是身为治疗师的建议。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今天去冒险公会，那我只好告诉院长，让他亲自来劝你。”爱玛并没有反对，但她的同意也是附加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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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笨蛋！”

无人的小巷里回荡着一声饱含怒意的低喝。

霜狼最年轻的成员‘幼狼’藏身阴暗的角落里，正接受来自副首领‘母狼’的斥责。

“我是出于信任，才把如此重要的委托托付于你，没想到你却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

幼狼没有推脱或辩解。

返回米维拉镇后，发现本该已经死在边远山区的目标人物居然比自己早半天抵达，她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杀手不能犯错，失手意味着死。

所幸的是，还有补救的机会。

维克多·伍德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脸，只要计划成功，就还能把这个命大的法师再击杀一次。

“乘晶曜那边还没得到消息，快去把目标清理掉，别忘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传声戒指一闪一闪光芒在传来最后的指示后熄灭，小巷再次恢复原先的寂静。

注释——

距：本书设定中主物质界最大的度量单位，效用等同英里。

PS：书名已快把我折腾疯……想了很多都不能用，比如《挽歌》、《苍白》、《黑暗编年史》等已惨遭抢先注册……最后实在没办法，想了个《堕灵》。大家想的书名在书评区的我都看了，正式上传的时候若还想不出更好的，就用上面那个凑合了……另，最近几日打算把前面几章放出来，依然希望多提意见，砖头也不怕，我脸皮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