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孤独才是最可怕的病毒 2
作者:楚姜      更新:2019-10-11 11:15      字数:3962

egg酒吧这样的地方永远挤满各种孤独症患者,杨幻儿顾忌到自己的老总身份,比较少到台上去跳舞,现在她们几个人中,最疯狂的是纪真真。夜晚化身为egg酒吧妖艳女郎的纪真真,会让身边的女友生出几分陌生感。

纪真真喜欢上了egg酒吧的歌手郑均,旁人一看此郑均就是在模仿彼郑钧的派头,杨幻儿和罗敷认为他唱功无非那么一回事,和任何酒吧里驻唱的歌手比没什么两样。可是纪真真却坚定地认为:“郑均唱得比郑钧好,以前我每次都是被你们说服,这次我一定要说服你们站到我这一方!郑均就是唱得好,如果有人包装他,说不定要比郑钧最火的时候更红更火呢,何况,那个郑钧现在结了婚,人也老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好不好?”

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容许别的女人诋毁一个男人,要什么样的情怀?杨幻儿看看纪真真又看看罗敷,忽然就笑了:“我打赌,真真,你若现在就上舞台挽住郑均的胳膊下来,我就请你们一顿惠里的日本料理外加丽思卡尔顿的下午茶。”

“惠里加丽思卡尔顿啊!!”罗敷惊叫。

可在她们俩没有缓过劲儿来的时候,纪真真几步就跑上舞台挽住了郑均的胳膊。“事实证明,人一定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否则就是请吃饭挨宰的下场。”罗敷笑得扑倒在酒吧的桌子上。

正好是郑均唱完了他的歌,俩人一块儿就下了台。酒吧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纪真真拉郑均坐在了自己旁边,郑均看起来还有些紧张,喝了一瓶汉斯啤酒后,他才镇定了下来。

“我们真真,她看上了你,你不会吃亏的!”杨幻儿快人快语。

郑均嗫嚅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一无所有,看上我什么?”

“谁看上你了?你喝了这杯酒就走,谢谢你给我面子。”话虽这么说,纪真真此后的一段日子却避开杨幻儿和罗敷很久,她重新回到了盲目的少女时代。她看郑均,几乎是每一样都好,歌唱得好,人长得帅,哪里管这家伙一脸青春痘。

半个月后,纪真真把郑均带回了自己的家,那天他们在酒吧喝了不少烈性的威士忌,纪真真预想了一下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未雨绸缪之计,当然是喝点儿酒就有理由了。当纪真真极尽温柔地在郑均身下鼓励他的时候,他的酒完全醒了。他才25岁,最大的人生梦想,无非是参加某个歌唱比赛得个奖,如果能出点儿小名,有公司看上他并签约包装,他的演艺人生也就圆满了。有女人看上他,叫出去睡一个小觉,不过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爱情、婚姻,这些都离他的生活太远了,尤其是如何对一个女人负责,那是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的词儿。

郑均匆匆穿了衣服要走,纪真真挽留他,他只说还要去另外一个酒吧赶场,不能留下来。

郑均在离开纪真真的出租车上非常后悔,今天和另外两个打鼓的哥们儿打的赌,他们说,如果你今天和那个在舞台上挽过你胳膊的女孩子回家,我们请你一个星期的夜宵。

以前的那么多的女人,都是把他当做妇女用品而已,而今天的纪真真,分明是不一样的。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的温柔、她的依赖,都告诉他,她大概还对他有些别的想法。

他还不知道怎样去和一个女人谈恋爱,只能选择一个潦潦草草的抱头鼠窜。

很久之后,纪真真才知道郑均给予的一场身体缠绵无非是打赌式的玩笑。那天她一个人待在egg酒吧,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许是郑均的那个打赌的鼓手哥们儿送她回家的,她大醉后整整睡了二十个小时。

她曾经打通过一次郑均的手机,郑均只惊慌失措地说了声“对不起”后电话就挂断了,再次拨打便是已经停机,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城市。

人生有时真需要一场大醉,那么多男人和女人要喝酒,甚至也不害怕酒精中毒不害怕毁损容貌,除了一醉解千愁,酒后的遗忘感,那才是最令人享受的。纪真真大醉过一次后似乎恢复了过来,自己也许只有被男人辜负的命,只会孤单终老,只能这辈子靠自己。她在郑均离开一星期后决定给自己再买一套房子。这还不算,纪真真又买了不少股票和基金,天天关注大盘的结果,使她没多久就俨然成了理财领域的专家。

egg酒吧的这些同事也不知道郑均的去向,只说他可能去了北京,在城市,生离其实比乡村更容易,城市提供无数可以缠绵的身体,但城市提供的爱情,却越来越寥若晨星。

从此纪真真再不去egg酒吧,罗敷和杨幻儿因为同仇敌忾也不去了。至于暖玉,她太忙,现在的品味也改为去西餐厅吸收人气。

纪真真本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纯平超薄,而今她的衣着风格更是越来越中性,好在这年头儿,中性成为一种强大的风潮,大家都中性得很自在。这样的结果就是男人越来越不拿她当女人,更没有恋爱可以谈。有一天,在一家网络商店里,纪真真发现了杨幻儿说的那种两性用品,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下了一张订单,网络购买的最大好处是买家和卖家不用见面,没有人知道网络另一端的那个人是谁,没有人知道网络那一端的那个人白天是什么样子。

收到东西的时候,真真的心咚咚直跳,好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用担心快递员知道包裹里面是什么。

她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丝合缝才打开包裹,那个模具清楚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洗干净了手,又拿开水将它消了毒,然后她洗了澡,换了一件性感至极的漂亮蕾丝内衣,躺在了自己曾经和郑均共度良宵的大床上。床头的花瓶里,香水百合此时正散发出清幽的香气,她闭上了眼睛,在百合的气息中,任自己的身体和它缠绵。

这个可以暂时代替男人的不过两百块钱的一个小东西,只要通上了电它就会为她服务到她满意为止,她在床上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4

结识女人对左思如此简单。他对一个女服务员大喊“李小英”,服务员被喊得呆在那儿,罗敷也瞠目结舌,左思接着问道:“你不是唐山我们家前院的李小英吗?”

“李小英”疑惑了几秒钟,转而见他一幅真诚的模样,而且旁边又有罗敷在,就露出了一个笑脸回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河北唐山的,我是河南邓县的赵小丽。”左思得意地对罗敷一笑,下次见面,他对那个服务员,就会像对亲妹妹一样叫着“小丽”了,不了解内情的人,还真是以为他是她哥。

那些喜欢和饭店服务员、咖啡馆或者西餐厅侍女调情的男人,到底是用什么成分做成的?他们很可能是蒲公英的近亲,原野上的蒲公英是所有植物里最轻佻的一种,最喜欢与风调情,风到哪里它们就到哪里,征服的足迹几乎与风同在。而与蒲公英是近亲的这些男人,征服的标志就是女人,他们最想证明自己的是“我来过”,至于来过的结果是浅度调情还是深度留下种子,那则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她已经不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了,而是根本不愿意去证明自己也许爱错了人。何况证明出来又能怎么办呢?“我知道你是个轻佻的男人,你轻易地和任何一个女人调情,你撒起谎来从来不需要打草稿……”说完了,她就如释重负地和他从此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吗?她晓得自己根本做不到,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个更好的选择。

离开咖啡馆,天色暗了下来,走到南门附近,左思让罗敷在城墙下等他一会儿。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左思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辆巨大的哈雷摩托车。

哈雷摩托风驰电掣的速度和引擎突突的低吼如一只怪兽,一身旗袍的罗敷坐在摩托车上其实很不方便,她大喊着让左思开慢点儿,再尖叫着让他停下来,他似乎半点儿也没有听见她的尖叫。没有选择余地的她只好把自己交给左思,任由他驶向未知的目的地。她体味着心要飞出嗓子眼儿的窒息感,仿佛在环球嘉年华里坐上了海盗船,惊恐中兀自出了一身汗,渴盼着海盗船马上停下来它却失重一样我行我素地继续飞转。

她只得双手死死地环抱住他的腰,在紧张中,身体却变得温热而潮湿起来。在最美好的原野上,往往生出最邪恶的罂粟;在最敌对的关系里,却长出最共生的真理;在最惊恐的危险里,埋藏着最令人销魂的高潮。他是她的主人,是世间所有的深渊之前的光明,如果能够拥有这光明一秒,哪怕它只是个幻影,也死不足惜。

如果因为父亲的死,罗敷的心不习惯幸福,那梅朝晖给予的平淡生活,其实根本不能满足她。她迷恋左思,全因他给她的是她从来不曾经历的一切都颠覆了的悲剧。这个男人,笼罩她的身体,笼罩她的灵魂,笼罩着身心的善,也笼罩着身心的恶。

他们很快回到了左思的房子,他开始吻她。她依稀听见他在说:“我知道你赚的也是辛苦钱,我以后在见不到你的时间,应该多写点儿东西,多写几个专栏挣点儿稿费,我要少打游戏……”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软了下来,像一片树叶漂浮在了水面上,身上穿的旗袍分明得毁坏了。

原始社会,男人出去狩猎来养活女人;再后来的农耕社会,男人出去耕作来养活女人;工业时代,男人出去工作来养活女人。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有很多男人不再承担这些责任的?又是从哪一天开始,这个社会,竟然养活了一大批热爱打帝国时代和任天堂游戏的男人?热爱工作几乎是罗敷的本能选择,就算不是为了赚钱,为了一份安全感她也会选择热爱,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一再地教她如何按照社会主流的要求来做人,杨幻儿更是时刻叮嘱她不要和没有用处的男人来往,她却半点儿诤言也没有听进去,自甘堕落地跟一个除了会说甜言蜜语却不承诺任何明天的男人在一起。难道,他和她,真的是同一类人,他们一样不相信自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么?

左思去宝鸡考察并没有花多少钱,他一个月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也能花三千块电话费,缘于最近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在法国马赛的中国留学生,和对方在越洋电话里开始了卿卿我我。

罗敷平时都睡得很死,可那个夜晚,她半夜忽然醒了。黑暗中左思的声音那么清晰:“我有180厘米啊,是复旦大学毕业的,曾经在广州一家中国最好的新闻类报纸工作过,现在是一个自由作家,除了国内的几家大报,还给东南亚的好几家华文报纸写专栏,这样的收入在国内可以让我生活得相当好了。马赛呢,那边怎么样,你留学生活还适应吗?真可惜,你应该是我毕业那年进的复旦,我们当年没能在校园遇见,不过也不遗憾啊,现在不联系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