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哲明还是留了一手，他并没有说已经把摄像头安装到郁小惠卧室里。他虽然兴奋，可还没有傻到“好东西”一股脑儿摆到张灵光面前。他要一点一点，分时间分阶段地拿出来吊他的胃口，直到自己的官位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魏哲明

张灵光从省委了解到，省委要在年底前把新乐的领导班子理顺。谁将成为新乐的一把手，不久就可以见分晓了。张灵光对自己成为新乐一把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他来说，目前最要紧的不是自己主持工作得来的政绩，而是坐在自己右手边上的肖会水。

他要让肖会水失去跟自己对抗的能力。为此张灵光想了很久，举报肖会水女儿公务员考试有问题没有收获，他又抓住魏哲明提供的肖会水与郁小惠的关系，指示向外界放出肖会水绯闻的话，而且把照片也送到了家里……但效果都不甚明显。这让张灵光很失望。

张灵光很庆幸上天把魏哲明送到了他手里。他知道魏哲明靠近他，是想得到提拔。于是他抓住魏哲明的心理，让他加大勾引肖会水女儿的力度，最好能搞得肖会水心神不宁，在工作中出现大的纰漏，这样可以理所当然地向省委反映。可肖会水似乎还跟以往一样，工作扎实，没发生过任何纰漏。

张灵光失望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

魏哲明笑嘻嘻地出现在了张灵光的办公室门口。

“快进来，进来！”张灵光很客气地招呼魏哲明进来并坐在沙发上。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张灵光笑着说。

“向领导汇报，前天晚上，我把肖会水的女儿哄出来玩，并偷偷将她的手机给关了。我怕肖会水打我的手机找女儿，就把自己的也关了。第二天，如玉上班告诉我，肖会水和杨爱玲心急如焚地等了一个晚上，可吓坏了！”魏哲明得意地笑着。

“好，就这样，做得不错！就是要让他抽风、神经！”张灵光出了口恶气，感觉特别舒服。

“还有好的呢！那天晚上我和几个兄弟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双簧。这不，第二天上班如玉就向我表白了心迹，说我是最好的男人，她非我不嫁！”魏哲明越说越兴奋，最后几乎是在眉飞色舞地表演着，“只要能将如玉骗到手，到那时候，肖会水想不听你的话都由不得他了，哈哈！”说完魏哲明大笑了起来。

张灵光眯着眼睛看着魏哲明满意地笑。“干得不错！”再一次表现出他对魏哲明的赞赏。

但魏哲明还是留了一手，他并没有说已经把摄像头安装到郁小惠卧室里。他虽然兴奋，可还没有傻到“好东西”一股脑儿摆到张灵光面前。他要一点一点，分时间分阶段地拿出来吊他的胃口，直到自己的官位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这样想着，魏哲明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魏哲明在与张灵光的不断交往中，发现张灵光这个人其实很好对付。只要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权力，再来点阿谀奉承，张灵光就很受用。

“小魏，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张灵光把身体挪了挪，又觉得不妥，马上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说。

“请书记指示！”魏哲明频频点头，脸上堆着笑。

“你愿不愿意过来给我当秘书？”张灵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魏哲明。张灵光一直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秘书而烦恼，前一段时间又换了一个，他还是不满意。屠万金确实对他忠诚，可这个人大字没识几个，端不到台面上来，最后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自从见了魏哲明，他就觉得这小子可以，然后慢慢观察，再通过屠万金去考验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考察，张灵光最后决定让魏哲明过来给他当秘书，但他还不急于马上调到身边，主要还是想通过魏哲明在为之奋斗的过程当中为他所用。如果他能靠得住，调动的事还不是手抓菜！

魏哲明听了张灵光说的话，满脸的惊讶，大张的嘴巴久久没有合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头又偏了偏，想尽力听得更清楚。可张灵光只对着他呵呵地笑着，并不说话。

“不愿意？”张灵光收起笑容，淡淡地说。

“哦，不是！愿意！这是我魏哲明求之不得的事啊！”魏哲明突然从一阵幻觉中反应过来，赶快答应着，生怕应迟了这事就黄了。

“也不急，你想好了再答复我。到我身边来工作，可能要求严，压力大，这一点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想好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负责给你办手续！”张灵光严肃地说。

“不用想！我早就有了到您身边工作的想法，只是没敢说而已。到您身边来工作，我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做您最忠实的服务者！”

魏哲明没想到，真是十万个没想到啊！不知是前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能让他跟随张灵光这个即将成为新乐一把手的人。到时候，他魏哲明自然就是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的人了！当国土局那破副局长有什么好的，如果当了张灵光的秘书，那可是“一秘”，到时候弄个县区委书记干干也不在话下。这样想着，魏哲明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神清气爽，整个身体都如沐春风。

“既然这样，你先好好干，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我让人把关系办过来吧！”张灵光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张书记提拔，赶明儿到您身边，您让我上刀山，我决不下火海！为书记两肋插刀，甚至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魏哲明把大脑里仅有的几个表忠心的词儿全都搬了出来，还觉得分量不够！

“行，等着好消息吧！”张灵光笑笑。

自从那天张灵光许下诺言后，魏哲明在张灵光的事上更卖力了。每次任务的安排下达都是由屠万金代话，这让魏哲明觉得不快。看到屠万金颐指气使的模样，他就来气，凭什么他受屠万金直接领导？可一想马上就要到张灵光身边去，屠万金就得任他摆布了，所有的不快都只那么一丁点儿的工夫就烟消云散了。

这天，魏哲明又到张灵光办公室来汇报工作。

张灵光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并没有再提及工作调动的事情，魏哲明感觉张灵光好像压根就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好像没有发生这事似的。但魏哲明还是兴奋地告诉张灵光，郁小惠家里的东西都已经安装妥当了，只等着大鱼来上钩。

魏哲明说完后，眼睛里闪着胜利的目光，喜滋滋地看着张灵光的脸，希望他能再说说自己工作调动的事儿。

可张灵光还跟过去一样，把他表扬了一番，就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处理，让魏哲明好好干，好事马上就来到了。

魏哲明就兴高采烈地迈着大步回到单位去了。

肖会水打理完廖海荣的葬礼后，本来准备回新乐，却又接到了孙晓茜的电话。

“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我下午恰好没事，我请你坐坐吧。”

“不麻烦了吧！要让老头子知道我们幽会，不把我发配到边关去才怪！”肖会水开玩笑道。

这是肖会水这几天来第一次笑。沉浸在哀乐声中好几天，今天终于从悲痛中走出来。其实肖会水想留下来跟孙晓茜再坐坐。

“放心，他要敢把你发配到边关，我就敢扔下他到边关去陪你！”说完，孙晓茜咯咯地笑着，“好了，下午3点，老地方，不见不散！”说着就挂了电话。

怡人酒吧是肖会水在党校培训的时候经常和孙晓茜去的地方。这个地方虽然不甚豪华，但格调简朴、环境幽雅，更主要是距离闹市区较远，不易碰上熟悉的人。

小小的包间，摆着两组沙发，中间放一张小茶几，两个人坐着刚好，如果再多一个人就会觉得极拥挤。

桌上放了两杯红酒、一盘瓜子、一盘水果沙拉。肖会水并不吃，但却点了。他喜欢水果沙拉的颜色和散发出来的味道。

“为我们拥有共同的女儿干杯！”孙晓茜举起杯子在肖会水面前晃了晃，笑盈盈地说。

“为如玉能有如此善良的妈妈干杯！”肖会水也笑着举杯。

两只杯子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似珍珠落入盘中，掉进了肖会水和孙晓茜的心里。

“你说怪不怪，那天见如玉，我怎么没有一点陌生感，好像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孙晓茜眼睛忽闪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如玉打电话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见到你好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似的。”肖会水点着头。

“那天回来，我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半天。”孙晓茜仍然沉浸在回忆当中。

“是不是自己越来越漂亮了？”肖会水说。

“都老了！”孙晓茜笑着白了一眼肖会水，“我好奇怪，你说你的女儿怎么长得和我有点像呢？是不是老天让我们这样有缘的？”

“我也觉得奇怪，以前我还没在意，那天在饭桌上，我怎么看怎么像你！”肖会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大脑中闪过一道弧光，心中升起了一个永远不愿说出口的秘密。马上改口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两个人长相相似，也属正常。”

“你说的也对，可也太像了！”孙晓茜慢慢地点着头，“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来，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两人的杯子又碰在了一起。

肖会水把孙晓茜送到省委大院门口，然后折回宾馆，让司机收拾东西，准备现在就回。

在路上，肖会水靠在车座后背上，闭着眼，可怎么也没有睡意，大脑里一直回响着在怡人酒吧孙晓茜说的话。

难道世界上真会有这样的巧合吗？肖会水尽力回忆着23年前他和杨爱玲去新乐市人民医院的情景。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和杨爱玲先是站在医院大厅里，等杨燕妮叫他们的时候，他们才走进婴儿室。进去的时候，里面全是婴儿，也没看见孩子的父母。难道如玉真会是孙晓茜的亲骨肉？

肖会水又想起孙晓茜给他讲的她的故事。肖会水算了算，孙晓茜在俞长水的逼迫下，将孩子生在医院后被人抱走的那个时间，离现在也恰好是23年。

不可能，不可能会这么机缘巧合的！肖会水不断地分析，又不断地否定着自己的分析。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但他又不由自主地去想。总之一点，他觉得纯属巧合，不可对号入座。

回到单位，刚上楼梯，就迎面碰见了伍爱民。伍爱民知道肖会水去做什么了，所以先问候了一下。

“这几天没什么事吧？”肖会水边往办公室走边问。

“没什么大事。”伍爱民说着也跟着走进了肖会水的办公室。等肖会水坐好了，他又转身把办公室门关了，然后返回来说：“屠万金的事情弄清楚了！”

肖会水马上抬起头，急于知道结果：“怎么个情况？是不是景仰在举报信里说的那样？”

“我亲自看了一下调查结果，除了景仰的调查笔录外，其他人说的基本和景仰说的是一致的。根据景仰提供的抛尸地点，他们找到了蔡建国的尸体。现在看来，屠万金的问题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还涉嫌非法拘禁。而且从种种迹象表明，屠万金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伍爱民没有说出那个“他”的名字，但肖会水一听就明白。伍爱民停了一下，继续说：“你看现在怎么办？检察院担心到时候可能会有人干涉！”

“马上抓人！查封派出所及屠万金所有银行账号，在铁证面前谁也别想渎职！”肖会水马上站起身，果断地说，“不管他屠万金是谁的嫡系，都不能让他继续凌驾于法律之上，凌驾于老百姓的头上！”

“好的！”伍爱民头也不回地走出肖会水的办公室。

肖会水又给傅林打电话，可还是没人接。

不一会儿，郁小惠就打来电话，声音颤抖地对肖会水说：“会水啊！不得了了，你快来看看！今天中午，我按你说的仔细查看了所有墙角旮旯儿，居然在卧室里发现了摄像头。”

“真的？！”肖会水的心立刻紧绷起来，表情凝重，脸色发黑。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房门的钥匙除了郁小惠和自己各拿一把外，再没有任何人能打开房门啊！郁小惠说从来没进来过陌生人和物业服务人员，摄像头是怎么安装进去的呢？难道是……肖会水觉得不可能。可不是方明又会是谁呢？

“我都不敢回去了。”郁小惠感到格外害怕，如果真的拍到肖会水，往后肖会水还怎么当官，自己还怎么去电视台上班？想到这里，郁小惠就觉得是自己把肖会水给彻底毁了，便“呜呜”地在电话里哭泣着。

“别哭，你老实告诉我，家里去过什么人？”肖会水觉得如果家里确实没有进去过任何人，那干这事的人一定是方明。他要再次核实清楚。

“呜……我那天没敢跟你讲，怕你生气不理我。你来之前，魏哲明来过。他还在卧室、书房都转了一圈。”郁小惠边哭边说，“我还以为他是来找碴儿的，我没理他，自己在厨房里给你做饭，谁知道这个畜生会干出这么缺德的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来！”说到最后，郁小惠已经变得咬牙切齿的。

“哦，那一定是魏哲明干的！”肖会水觉得危险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顿了顿说，“没事，改天我让小刘找人再仔细检查一遍。”说完，肖会水长出一口气，他庆幸没跟郁小惠上过床，没进过郁小惠的卧室。看来要格外小心了。肖会水又说：“小惠，这一段，我们都要小心，我感觉不太对劲，有人可能想在我身上下手了。你下班后尽量不要出去，以防万一！”

张灵光刚上班，魏哲明就跑来，焦急地说：“屠万金被检察院带走了。”

“什么？”张灵光听到这个消息，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怒目而视，“这是谁干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是检察院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时无意中说的。”魏哲明被张灵光的神态吓蒙了，本来跑得就急，现在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地往下流，似乎抓屠万金的不是别人，就是他魏哲明。

张灵光一听是小道消息，心里稳了稳，坐下来，马上拿起电话开始拨。

“听说你们把西城派出所所长抓了？”张灵光带着质问的口气说。